那日，念青聽得一個消息，正是心情不虞。不知如何開口，便安靜地侍立在一旁，看著墨挽歌慢慢走動。

    墨挽歌扶著紅霞的手慢慢走著，每日走走鍛煉，雙腿不似剛醒來時無力，也是今日走著也沒有前幾日的吃力了。墨挽歌不經(jīng)意看了念青一眼，發(fā)覺她站著許久沒吭聲，便問道：“今兒是怎么了，平日這個時候，你可是絮絮地一直說個不停。今日這么安靜，可是有什么心事兒？”

    念青抿嘴尷尬一笑，仿佛掩飾地解釋道：“天冷得很，不甚自在?！?/br>
    “怕是忙累了。這也不需要人伺候，你要是累了，就回去歇著吧?！蹦旄栉⑿χ?，腳上扯了鐵鏈又往前走了兩步。腳上這鐵鏈分量不輕，一動就是鐵鏈“唏嗦”的響聲。

    念青嘟嘴，走去倒了杯溫水，遞給墨挽歌。似有幾分撒嬌地說道：“奴婢可不去……若是回房去，可就是自個兒冷清清了。哪里有太子妃這兒熱鬧……”

    墨挽歌坐在椅子上，自然地接過她遞來的水，喝了一口后才道：“崇教殿門可羅雀，偏生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熱鬧了?！?/br>
    念青微微嘆了口氣，猶豫了許久，越想越煩。擔(dān)憂地看著墨挽歌，不知這話如何才能說出口。

    太子妃這般能夠狠心摔掉自己第一個孩子的人，又懷了太子的孩子，如今不僅被太子“刻”了印、又鎖了鐵鏈被限在崇教殿里。太子妃本就是心性高傲的人，今時能夠按捺得住，未免不是她憑著一口氣挺著。萬一，自己把這話說出來了，誰能保證不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念青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墨挽歌雖然覺得念青奇怪，可也沒逼著念青什么。

    自從墨挽歌醒來那日，趙元休連著幾日都沒踏足崇教殿。

    宣徽南院使郭守文有女，秀外慧中。李皇后看中她的出身，相比太子妃原先的出身而言，她的出身差不多。而且如今太子妃的母家不過一介平民，而若是選一個側(cè)妃母家為平民自然是不妥，所以只求出身不要高過太子妃母家原先的正二品就是了。

    李皇后看中了，便邀了宣徽南院使郭守文的夫人和其次女，打著賞雪品茶的名頭，倒也說得過去。

    郭夫人其實(shí)并不知道李皇后的心思，一看帖子上指名了要二小姐一并進(jìn)宮，還疑惑了好一陣子。直到關(guān)上門，同自家夫君論了一論，夫妻二人猜測有可能是要給太子娶妃。

    這個猜測一出來，郭夫人欣喜不已。當(dāng)日便讓繡坊的人上門，連忙自己的二女兒裁了身新衣裳。又帶了女兒去買了套門面，力求進(jìn)宮當(dāng)日給李皇后留一個好印象。

    不說郭家母女如何興奮著準(zhǔn)備進(jìn)宮，且說崇教殿中也逐漸有了一絲年味。

    墨挽歌站在窗前，這是被鐵鏈?zhǔn)`能夠走到的最遠(yuǎn)的位置了。外面無風(fēng)，墨挽歌開了窗，也只有雙頰被窗外的寒意貼著照顧。

    崇教殿里覆了雪，一片白色。而近年關(guān)，為圖喜慶，念青和玉盞做主，崇教殿檐下的燈籠全部換成紅色的，門邊也貼了紅對聯(lián)。于是看著，就是一片白色中點(diǎn)綴了紅色，紅色在其中努力地映著年關(guān)的喜慶。

    落雪，宮人最不喜的應(yīng)當(dāng)是掃雪了。晨起就得拿了掃帚，勤勤懇懇地掃出地上原先的顏色。只是天意難測，誰知道下一場雪什么時候來。有時候，前一刻才掃凈了地，下一刻又下雪了。頗為惱人。

    臘月十五，李皇后召見了郭家母女。

    念青去打聽了一番。當(dāng)日見面，李皇后與郭家母女相見甚歡，足足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又聽聞，郭家次女美貌有才情，得了李皇后賞賜的一支金絲珠寶蝴蝶簪子和一對金鐲子。

    聽到這些話，念青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李皇后這個態(tài)度，顯然是對郭家次女很滿意了，年關(guān)將近不會嫁娶，然而過了年可就可以婚嫁了呀。自己不說的話，要是等到郭家次女嫁進(jìn)東宮了、行妾禮時太子妃才知道的話，那太子妃不也太可憐了嗎？

    回想當(dāng)初太子妃大嫁，進(jìn)了東宮才知道還有個同娶的側(cè)妃！這種事情，真的只經(jīng)歷一次的嫌多！

    十五又過了兩日，念青終于下定決心和太子妃攤牌！

    念青特意吩咐了小廚房熬碗?yún)痔袅颂t(yī)來請脈的前一會兒。她端了熱得冒煙的參湯進(jìn)寢殿，鄭重其事地放在桌上。而后，鄭重其事地支走了紅霞，又鄭重其事地湊到墨挽歌面前。

    彼時墨挽歌正倚在床榻上，靠著舒適的云枕，翻著《孫子兵法》。念青直接湊上來，使得墨挽歌愣了一會。

    “何事，做這個怪模樣？”墨挽歌扣了扣書頁。

    念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唇，想著伸頭是死不伸也是死，一下子很是豪邁：“太子妃，奴婢有一事要說?！?/br>
    墨挽歌自認(rèn)為很少見到她這么正經(jīng)的模樣，一時奇怪，便把書合上了。認(rèn)真地看著她，說：“那你說吧?！?/br>
    念青暗自深呼一口氣，“前兩日，皇后娘娘宣了宣徽南院使郭大人的夫人和嫡女進(jìn)宮。奴婢聽聞，皇后娘娘對郭大人的嫡次女頗為滿意，似乎是有意要給太子殿下做側(cè)妃?！?/br>
    都宣進(jìn)宮了，那肯定就是皇后讓人好生查了一番了。只要郭家小姐在進(jìn)宮覲見皇后時不出格，那這門親事十有八九就是成了的。

    墨挽歌似乎愣了那么一會，但是很快又看她眼眸輕動，她笑了一聲，笑聲清脆。

    “太子妃，您笑什么??？都這個時候了您還笑？皇后娘娘是想給太子殿下娶側(cè)妃啊。”念青見她不著急，自己反而更著急了。

    墨挽歌又翻開書，翻到自己剛才看的那一頁，不在意地說道：“我為何要著急呢？皇后娘娘有意讓太子殿下再娶側(cè)妃，那肯定是娘娘有自己的思量。太子殿下地位尊崇，別說娶一位了，就是再娶十位，也是娶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