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隔離
顧曉晨不曾在伍賀蓮面前提起過宋方笙,而他也沒有主動提起過。一切似乎和往常沒有任何變化,一起吃飯,一起散步,可即便是和他并肩散步,都像是隔了什么東西一樣,那么遙遠陌生。 言旭東送給她的兩張芭蕾舞劇票,靜靜地放在包里。 芭蕾舞劇的演出日期,六月二十七號,晚上七點開始。 顧曉晨翻了翻日歷,那是周五。 商銀負責策劃的周氏與海升的電子平臺展示會決策方案終于成型,方案完成的那一刻,投行部的組員們歡呼雀躍,長嘆一口氣,總算是放松了。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成果,眾人對其都是信心滿滿。 午休時間,幾個男人聚在一起開始調侃,女人們也偷閑談起了美容經。 顧曉晨與數據員將方案的資料備份存儲,而后拷進了兩張盤中。等到一切處理完畢,她拿著數據盤敲響了經理辦公室的大門。 辦公室內,蔡樺正在接電話。她瞥了眼顧曉晨,示意她稍微等下。等她打完電話,將話筒撂下,徐徐抬頭望向她,“全都準備好了?” “是的,蔡經理,全都準備好了?!鳖檿猿枯p聲說道,她拿起手中的數據盤放在了辦公桌上。 蔡樺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取過數據盤檢查一遍,她從容地微笑,“我相信你的能力,就不用看了。我們現(xiàn)在立刻出發(fā)去周氏?!?/br> “好?!鳖檿猿坑謱祿P拿回,轉身出了辦公室,收拾了東西。 不過一會兒,蔡樺帶著顧曉晨以及另外一名下屬,三人一起前往周氏。 午后的陽光正是炙熱,坐在公司的轎車內,司機開了冷氣,卻讓顧曉晨感覺一陣微涼。她扭頭望向車窗外,沿路的景物被遠遠地拋在后邊。沉默低頭,突然想到自從那天后,自己再也沒有見過周城澤。 前幾天伍賀蓮離開香港去美國,期間她去過周家探望林芬。 林芬身體不錯,康復得很好。瞧見她心情暢快,氣色不錯,她安心了。當她和林芬聊天的時候,林芬不經意間會提起周城澤,好像是公司太忙了。 不知道他額頭的傷現(xiàn)在怎么樣了。 …… 周氏公司大廈。 某一樓層的會議室內,蔡樺坐在最前邊,顧曉晨則與另一名同事依次而座。他們的對面,坐了海升的數人。 忽然,方才接待他們的助手小姐又將會議室大門打開了。 一行人抬頭望去,只見周城澤沉穩(wěn)地走了進來。他的身后還跟隨著接手這次策劃的執(zhí)行經理,還有幾名下屬。 周城澤剎那之間閃現(xiàn)于顧曉晨眼前,白色襯衣,暗銀色西裝,意大利純手工剪裁的西裝,考究修身,顯得他的身形更為頎長。棱角分明的斯文俊容,鼻梁上架著的銀邊眼鏡更顯儒雅,他總是干凈整潔,透著一絲冷逸瀟灑。 顧曉晨的目光刻意停留在某處,緊盯著他的額頭,想要瞧出一些痕跡。 他已經沒有包扎傷口了,顯然是好了。只是這個距離望去,依稀可以瞧見額頭那隱約的粉潤,新生的肌膚總是如此。 顧曉晨松了口氣,看來他沒事了。 “周總。”眾人紛紛站起身來問候,顧曉晨也一并起身。 周城澤望向眾人,沉聲說道,“坐吧。” 周城澤坐在最前邊的居中正座,海升與商銀各自兩邊面對面而坐。 雙手平放于椅臂,輕輕交疊在胸前,周城澤徐徐說道,“蔡經理,可以開始?!?/br> “好?!辈虡逦⑿σ詫?,余光瞥向顧曉晨。 顧曉晨默契地起身,將文案一一發(fā)放給在座的每位。同事已經將會議室的窗簾拉上,她又是將數據盤放進電腦中,打開了放映機。漆黑的會議室內,3d效果的影象立刻在白色帷幕上顯現(xiàn)。 “周總,這是我們制作出的展示會3d影象。”蔡樺鏗鏘有力的女聲響起,顧曉晨不疾不徐地接話,“這次的電子平臺展示會,我們預先設定了兩種方案,可供選擇。這是第一套方案,大家請打開那份藍色文件。” 秘書將藍色的文件打開了,周城澤原本散漫的目光卻有了焦距。光影不時交錯過眼前,他卻始終望著那道單薄的身影,像是要發(fā)現(xiàn)她到底有什么獨特魅力。 一個小時的講說,周城澤沉默不語,面無表情。 直到“刷——”一下,窗簾被拉開了,陽光刺目地照耀,讓他瞇起了眼眸。 “周總,您看怎么樣?”蔡樺問道。 周城澤垂眸沉思,又是抬頭說道,“顧助理,你覺得哪套方案比較完善。” 顧曉晨抿著唇,權宜兩套方案,開口建議道,“周總,我覺得第一套方案比較完善?!?/br> 周城澤沒有多說什么,淡淡一句,“那就第一套方案。” 眾人一愣,沒有料到他會讓一個小小助理去決定選擇哪一套方案。顧曉晨也是一愣,她原本只以為他是在詢問利弊。在眾人錯愕的注目下,周城澤站起身來,走出了會議室。 會議結束之后,顧曉晨隨著蔡樺離開周氏回商銀。 大廈底樓,白惠翩然走來。 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瞧見了對方,白惠停下腳步,顧曉晨與蔡樺打了個招呼。蔡樺的心情很好,自然也是通情達理,給了她三分鐘時間。 等人走后,白惠望著她說道,“晚上見個面吧?!?/br> …… 顧曉晨應下了白惠,她沒有拒絕,更不好意思拒絕。 白惠和她一樣都是金融系,比她大一界。 大學的時候,顧曉晨平時都會打許多零工。 當時,白惠幫了她許多忙。加上她又是校董的女兒,大學里的日子也因為她而豐富了許多。學校的晚會和節(jié)目,白惠都有拉著她一起參加,甚至是參與策劃。其實小時候,顧曉晨也挺喜歡挺積極的,但是顧青走后,她慢慢地退出了那些活動。 除了小學那幾年,顧青還在,她過得十分快樂。剩下的日子,初中、高中,她都活在一個人的世界里。身邊的同學的確有,可怎么也融不到一起。直到余玫的出現(xiàn),她的同班,她的同桌,她的好朋友。 想到余玫,顧曉晨發(fā)現(xiàn)自從春節(jié)過后,竟然有那么長時間沒和她見面了。 她總是來無影去無蹤。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會回來。 再見面,她也許就不會再離開了。 顧曉晨和白惠約了六點見面,下班之前,她給伍賀蓮發(fā)了個信息。只怕他在忙,于是也沒有電話。信息上寫“今天晚上和大學的學姐約了吃飯,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你不用來接我?!?/br> 過了幾分鐘,他回了信息過來,只有一個字——恩。 顧曉晨下班后,一個人在街上逛了下??纯磿r間差不多了,這才前往約定見面的餐廳。湊巧又是走過天橋,不得不承認,廣告牌上的宋方笙真的很漂亮,氣質優(yōu)雅高貴。她不只廣告牌上漂亮,真人更加漂亮。 顧曉晨望了一眼,這才收回視線走下了天橋。 湊巧的是,顧曉晨在餐廳門口碰上了白惠。 兩人笑笑,雙雙進了餐廳。選了個安靜的位置,餐廳靠左的角落。點了餐,邊吃邊聊。聊大學里的趣事,聊生活上的瑣碎。聊著聊著,忽然就聊到了感情問題,沒有那么刻意,就是那么自然。 白惠拿著湯匙正在吃冰淇淋,笑著問道,“曉晨,你沒談戀愛嗎?” 顧曉晨頓時愣了下,卻連自己都不知道那算不算戀愛。于是她搖了搖頭。 “學姐你呢?”顧曉晨問道。 白惠放下湯匙,雙手平放在桌面上,望著她的眼睛問道,“林阿姨嫁給了周叔叔,你和他應該有些來往吧?你覺得城澤怎么樣?” 顧曉晨當下明白,原來白惠喜歡周城澤。 林芬不只一次這樣說過周城澤,撇開那些糾葛不談,周城澤確實是理想對象。顧曉晨靜靜地思忖,按著林芬的話說道,“他挺不錯的,年輕有為,一表人才?!?/br> “你說得沒錯?!卑谆菽剜f道,笑容變得有些悵然,“年輕有為,一表人才,女孩子想求也求不來的好對象?!?/br> 顧曉晨默然微笑,可她又說,“只是……如果他的心不在你的身上,再好也沒用?!?/br> “冰淇淋怎么都要化了?!卑谆葺p呼出聲,顧曉晨的心一緊。 大約晚上八點的時候,兩人走出了餐廳。 餐廳的路邊,停了輛格調灰的跑車。車窗徐徐降下,車內的男人正是周城澤。白惠朝他走去,顧曉晨僵在原地。白惠彎腰和周城澤說著什么,回頭望向顧曉晨喊道,“曉晨,你去哪里,送你去吧?” 顧曉晨朝前走了幾步,隔了一些距離,“不了,我還要去別的地方。” 周城澤側目,視線掠過白惠,定向了她,他沒有多說什么。白惠朝她揮了揮手,打開車門鉆了進去。周城澤收回視線,車窗徐徐升起,車子也向前駛去。車外的身影,一點點被甩在后邊,越來越遠。 車內的氣氛僵持,白惠笑著談起方才,“曉晨也該找個男友了,城澤,你公司里有沒有能干出色的?” 一直沉默的周城澤皺起眉宇,幽幽說道,“以后沒事不要找她?!?/br> 白惠臉上的笑容一窒,閃過失望落寞。她將頭轉向車窗,望著窗外的風景,她的聲音那么輕,卻在車中寂靜盤旋,如此肯定的語氣,說出了心中不想去確認的事情,“周城澤,你喜歡顧曉晨。” …… 和白惠分別后,顧曉晨一個人走在街上。她要前往附近的公車站,坐公車回去。一路的小店,琳瑯滿目的商品,瞧得人眼花繚亂。她的腳步卻在一家小店前停下了,忍不住側身面向櫥窗。隔著玻璃,感受水冰冷的溫度,漂亮的魚兒游來游去,十分自在悠閑。 顧曉晨看了一會兒,終于還是走進了小店。 老板瞧見有客人,立刻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待,“小姐,我們這里有很多魚。請隨便看看?!?/br> “好。”顧曉晨點了點頭,她走向了一只玻璃魚缸。 魚缸里是橘色的金魚,甩著尾巴,很漂亮。她微微彎腰,望著魚缸里的金魚,輕聲問道,“老板,金魚好養(yǎng)嗎?!?/br> “很好養(yǎng)?!崩习逡豢诒WC。 顧曉晨走出小店的時候,手里已經提了一袋金魚。而另一只便攜袋里是小型的玻璃魚缸,還有魚飼料。 她坐上了公車回家。 昏暗的小巷子里,伍賀蓮倚著墻抽煙等候。瞧見了她,他站直了身體,凝眸望著她。顧曉晨微喜,腳步快了些,走到他面前。 伍賀蓮漠漠問道,“買了什么?” 顧曉晨將兩手的東西提起給他看,笑著說道,“金魚,魚缸,還有飼料?!?/br> 回到家,她將金魚放進魚缸。 伍賀蓮站在她身后,伸手抱住了她,“一條魚叫晨晨。” “那另外一條叫阿賀。”顧曉晨順口說道。 “晨晨,你從哪里來的?!?/br> “晨晨,你怎么那么漂亮。” “晨晨,明天給你換種飼料怎么樣?!?/br> 噢,是的,他是在問那條小金魚,而不是問她。 伍賀蓮已經搬回了銀申府邸,c幢樓的601室。只是每天晚上,他都會來顧曉晨這兒報道,簡直就像是英國倫敦的大本鐘,那么準時。他盯著那只魚缸,一邊抽著煙,一邊給兩條小金魚喂食,不時地問些可笑滑稽的問題。 顧曉晨在洗浴室里洗衣服,她探出頭來,張望了他一眼。他英俊的側臉竟然出奇得孩子氣,站在擺放著魚缸的桌前。等她洗完衣服,將衣服晾好,她也走到魚缸前,學著他的口氣,依樣畫葫蘆地開口。 “阿賀,你從哪里來的?!?/br> “阿賀,你怎么那么好看?!?/br> “阿賀,明天給你換種飼料怎么樣。” 伍賀蓮劍眉一蹙,一下?lián)ё∷瑢⑺催M自己懷里。顧曉晨躲閃不及,被他擁住一陣窒息般得狂吻。直到她無力繼續(xù),輕聲求饒。 電子平臺展示會即將在酒店的大堂舉行,消息一傳出,立刻吸引了香港媒體記者的眼球。展示會還未開始,各界媒體就爭先恐后地報道,惟恐錯過這一特大新聞。據悉,兩家公司的股票近期增加迅猛,周氏更是獨占熬頭。 周四下午,展示會隆重開幕。 黑鴉鴉的人群,液晶屏幕顯示著周氏與海升的新開發(fā)項目,最新的研究成果。 顧曉晨站在人群后頭,靜靜地聆聽主持人演說。 對于電子業(yè),顧曉晨了解得不多。只是主持人的相關解說,讓她感到驚奇。這真是神奇的世界。而后海升公司的老總上臺致詞了,緊接著是周氏的執(zhí)行總裁周城澤上臺,他可是關鍵人物,算是壓軸出場了。 臺上的周城澤,從容睿智,侃侃而談。 “這位周總很年輕哦,又帥又多金,真厲害?!毙∥脑谂赃呅÷曕止尽?/br> 鼓掌聲中,顧曉晨認同地“恩”了一聲。她轉身走向后臺,催促道,“小文,開工了。” “好。”小文收回視線,隨著她離去。 下午一點開始,展示會直到兩點半才結束。只是現(xiàn)在已經是三點了,但是舉辦展示會的大堂里依舊人頭躥動。那些記者們圍著周城澤采訪,遲遲不肯離去。一行人上去開了路,周城澤微笑地走向了后臺,打算繞路離去。 “周總?!焙笈_的工作人員瞧見了周城澤,紛紛開口問候。 “顧助理,你快帶周總繞后邊的路離開。前面記者太多了?!崩蠌垱_了進來,叮嚀一句。 “我知道了。”顧曉晨應道,望向了周城澤,“周總這邊請?!?/br> 周城澤不置一詞,在她的帶領下從后臺的小門而出。繞過了酒店的后院,從一邊的小道離開。記者都擁擠到了酒店門口,顯然是要繼續(xù)追蹤。下屬急忙奔去取車,而周城澤則在墻后等待。 顧曉晨站在他的身旁,扭頭望向他的額頭。 這么近距離地一瞧,她嚇了一跳。 幾縷劉海下,他的額頭先前被她砸傷的地方,竟然有一條隱約可見的線。好像是刻意用粉撲遮蓋過,所以離得遠些就瞧不見了。難道……顧曉晨頓時驚訝,難道他的傷口縫過線了? “你……”顧曉晨支吾了下,忍不住問道,“你的額頭,縫線了?” 周城澤英俊的側臉一怔,臉部神情緊繃了些。 而他的沉默,卻讓顧曉晨內疚起來,她沒有想到那次的失手竟然會這么嚴重,低下頭,輕聲說道,“對不起?!?/br> “不關你的事?!敝艹菨捎挠恼f道,他低沉的男聲飄來。 顧曉晨咬著唇抬眸,又是問道,“傷口現(xiàn)在沒事了嗎?” “沒事。”周城澤的神情柔和了些,凝望著她緊張的小臉。那張小臉難掩自責,她咬著唇,一副為難的樣子。他收回了目光,不再望向她。那么輕聲,簡單一句,“能讓你為我擔心,也值了。” 顧曉晨愣住了,下屬已經將車開來,周城澤邁開腳步而去。 他離去的身影瀟灑,顧曉晨蹙起了秀眉。 …… “阿賀,我買了菜,今天去你那兒煮飯?!?/br> 顧曉晨提著兩個大口袋走出超市,給他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伍賀蓮顯然并不在家里。因為耳邊響起了鋼琴的叮咚聲,她狐疑著他在哪兒,他沉沉“恩”了一聲,就將電話掛斷。 顧曉晨獨自前往了銀申的公寓,又是褒湯又是煮飯。 等到開門聲響起,她從廚房探出頭來,“阿賀,你回來了?!?/br> 伍賀蓮高大的身軀站在玄關,正在脫鞋子。換了拖鞋,他抽了支煙,走到廚房前望著她忙碌的身影。顧曉晨正在削黃瓜皮,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說道,“阿賀,明天是周五,我們……” “明天我有事?!辈坏人言捳f完,他徑自打斷,硬聲說道。 未說完的話一下子咽了回去,顧曉晨一個不小心,手中的小刀割到了手指,鮮血頓時流了出來,她忍痛皺眉??墒俏橘R蓮卻不知道,轉身走向客廳。頃刻間傳來電視機的吵鬧聲,她用水沖了下。 我們一起去看芭蕾吧。 那未說完的半句話,那兩張芭蕾舞劇的劇票。 周五有事,究竟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