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果然
周五的晚上,顧曉晨一個人回到家中,煮了點面吃。 伍賀蓮昨天說了,周五他有事。她沒有問是什么事,卻更加明白就算問了,他也不會說。除非,他自己開口。窩在沙發(fā)中,懷里環(huán)抱著靠枕,她拿著遙控器調(diào)來調(diào)去,就是調(diào)不到滿意的電視節(jié)目。 “嘟嘟——”手機響了。 顧曉晨拿起手機一瞧,電話是言旭東打來的。 她接了電話,聽見爽朗的男聲問候。言旭東問她,周末了,沒有出去玩嗎?她說沒有。他又是問道,那你在家?她“恩”了一聲,他沉默了片刻,幽幽說道,“今天晚上開演芭蕾舞劇,你不去看嗎?” “一個人,有點不高興去。”顧曉晨握著手機,側(cè)了個身,輕聲說道。 電話那頭一陣寂寥,言旭東的聲音低了幾分,“我正好也是一個人,找不到人陪我去,不如你陪我吧。我現(xiàn)在馬上開車來接你,大概半個小時后到你那兒。你整理整理,一會兒見。” 不等顧曉晨多說些什么,言旭東已經(jīng)將電話掛斷。 果然,不出半個小時,言旭東開著車到了她所住的大樓附近。顧曉晨提著挎包下樓,瞧見他坐在車中朝她微笑。他下車替她打開車門,與往常一般紳士。車子朝前駛動,言旭東笑著說道,“幸虧你一個人,不然我還不知道找誰陪我去了?!?/br> 顧曉晨扭頭望向他,言旭東打著方向盤,隨意說道,“詠心帶著那位督察去了,昊陽也會去?!?/br> 聽見他這么說,顧曉晨“哦”了一聲。 可是心里,其實更加想確定一件事。 阿賀,他會去嗎。 …… 大劇院的液晶屏幕放映著一段一段的芭蕾舞劇片段,美國紐約城市芭蕾舞團,世界五大芭蕾舞團之一,極具盛名。此刻才剛剛六點過五分,演出開始的時間是七點,大劇院的前廳卻已經(jīng)等候了許多前來觀賞舞劇的觀眾。 這次的演出從六月二十七號開始,連續(xù)五天,直到七月一日結(jié)束。 不過從情形看來,很有可能會加演。 顧曉晨與言旭東默默走進前廳,兩人掃過大廳那一幅幅懸掛的廣告橫幅。顧曉晨的目光忍不住被那位天鵝公主所吸引,她靜靜地望著廣告牌里的宋方笙。忽然,心怎么有點酸酸的,無法釋然的羨慕。 “旭東,曉晨?!痹谥茉獗娙说淖⒛恐?,風(fēng)景辛攜著姚詠心而來。 四人這下湊到一起,打了聲招呼。等待進場的時候,談?wù)勑πΑ?/br> 姚詠心走到舞團的劇照前,微笑地說著故事,“你們知道《天鵝湖》的故事嗎?”她瞧見眾人搖頭,清咳一聲,解說道,“那我就來告訴你們吧。有一天,一位至高無上的王妃對兒子齊格弗里德王子說,她明天就得挑選一位少女做他的未婚妻,并邀請她參加他們的節(jié)日……” 姚詠心平靜地說著這則美麗的童話故事,風(fēng)景辛對于芭蕾舞劇似乎并沒有多大興趣,顯然是純粹陪佳人來的。言旭東不經(jīng)意間側(cè)頭注目,卻見顧曉晨正凝望著姚詠心,如此專注的神情,靜靜聆聽。 “這時天鵝突然間變成了一群少女,那位最美麗的姑娘向王子吐露了她們神秘而不幸的遭遇……”姚詠心正說著,身后卻有人徐徐走來。 “全都到了?!蔽殛魂柹癫娠w揚,逼人的英俊奪目。 三位俊男一位靚女,自然會吸引眼球。 開始進場了,觀眾們拿著票依次走進劇院觀賞大廳。一行人并不著急,等到人群進得差不多了,這才進場。顧曉晨扭頭望了眼前廳的入口,已經(jīng)空落落。按著票上的座位號碼入坐,那是貴賓席。 劇院內(nèi)出奇得靜默,偶爾會有聲響,似乎都在等待演出開始。 五人并排而坐,最為左邊的位置空出來了,卻不知道是留給誰的。 就在演出開場前最后五分鐘,通行道閃出一道頎長身影。眾人扭頭望去,只見來人正是伍賀蓮。燈光照耀在他的身上,英俊的容顏冷冷的,透著一絲冰寒。一雙鷹眸掠過在座幾人,卻定在了最為右邊的座位。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顧曉晨的目光和他撞了個正著。那么僵了下,他將視線輕輕移開,已經(jīng)在座位上坐下了。顧曉晨低下了頭,什么話也沒有說。言旭東悄悄地望向她,見她秀眉微蹙,神情更是難掩低落。 音樂響起,芭蕾舞劇終于開始了。 四周寂靜無聲,舞臺上來來去去的演員。直到白天鵝的出現(xiàn),宋方笙已然就是公主奧杰塔。顧曉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來看芭蕾舞劇的,還是來看宋方笙的,她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忽略了其他舞者。 兩個小時的芭蕾舞劇,落下帷幕的剎那,觀眾紛紛起身鼓掌。 顧曉晨也輕輕地拍手鼓掌,像是明白些什么,淡淡地笑。 走出劇院觀賞大廳,一行人在過道里遇見了披著外套而出的宋方笙,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卸妝。伍昊陽迎了上去,給了她一個擁抱,“方笙,恭喜你,演出很精彩很成功?!?/br> “謝謝?!彼畏襟陷p聲道謝,伍昊陽又道,“換衣服吧,我們等你?!?/br> “抱歉,讓你們等了?!彼畏襟铣娙艘灰晃⑿c頭,視線在伍賀蓮的身上停頓了下,轉(zhuǎn)身走了。 待她走后,顧曉晨輕聲說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br> …… “既然來了,也別急著走了。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我想你不會這么掃興吧?”伍昊陽開口說道,眾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顧曉晨,剎那讓她成為焦點。而她神情沉靜,沒有任何波動似得。惟有抿緊的唇,泄露了情緒。 “曉晨,你頭疼好些了嗎?如果還在疼的話,那我送你回去。”言旭東適時說道,替她解了圍。 顧曉晨心中感激,望著言旭東微微一笑,原本還想離去的念頭怎么一下子改變,甚至連自己都搞不懂,輕聲說道,“頭好像不怎么疼了。我也不想掃興,還是去吧?!?/br> 伍賀蓮沉默地抽了支煙,姚詠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提醒,“蓮,這里不許抽煙?!?/br> 等到宋方笙換了衣服前來匯合,一行人立刻出發(fā)前往聚會的會所。幾個男人取了車折回,姚詠心自然是坐風(fēng)景辛的車,伍昊陽走向宋方笙,自然意思就是坐她的車。只剩下顧曉晨,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顧曉晨笑著說道,“旭東,我坐你的車。” “請吧?!毖孕駯|紳士地替她打開了車門,伍賀蓮漠漠注視著她的背影。 幾輛跑車奔馳在大道上,朝著會所駛?cè)ァ?/br> 聚會的會所是伍昊陽選的,沒有pub那么吵鬧,環(huán)境雅致清幽。特設(shè)的包間,一行人隨意而坐。點了酒水飲料,一些水果和特色點心。 一群人坐在沙發(fā)上,聊起了從前。 伍昊陽小時候是怎么怎么頑皮的,姚詠心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永遠也超不過的第一名。伍賀蓮和言旭東在學(xué)校里跟雙胞胎兄弟一樣,準是兩個人一起出現(xiàn),諸如逃課、吃飯、上學(xué)、放學(xué)。 言旭東望向了宋方笙,笑著問道,“宋小姐和蓮是怎么認識的?” 宋方笙捧著果汁杯,一頭長發(fā)順著臉頰,側(cè)臉很漂亮。她甚至沒有怎么回憶,輕聲說道,“我們是在火車上認識的?!?/br> 火車?眾人吃了一驚。 宋方笙的笑容明媚動人,又是說道,“正好在一節(jié)火車車廂。”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因為睡過頭而差點誤了火車,奔進火車站臺,火車已經(jīng)快要開動。最后一秒的時候,她沖了上去,幸好沒有錯過。而那節(jié)車廂里,佇立一道高大身影。他側(cè)身靠著車廂,戴著鴨舌帽,帽沿壓得很低,正在聽歌。 宋方笙認出了他背包上別著的徽章,他們竟然是一所學(xué)校的——香港高中。 宋方笙主動地上前打招呼,“嗨,我們是同校的哎。噢,我忘記自我介紹。我叫宋方笙,剛剛考進香港高中。同學(xué),你叫什么名字?同學(xué),你是幾年紀的?同學(xué),你怎么不理人?” 伍賀蓮硬是不理會,擺著冷酷姿態(tài)。 直到火車到站,伍賀蓮默默離去??墒菗頂D的人群過多,他背包里的徽章被擠掉了。宋方笙撿起那枚徽章,急忙下了車去追他,想將徽章還給他,可是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周一上學(xué),宋方笙詢問了同班的同學(xué),只是簡單地描述,同學(xué)就立刻喊出他的名字。原來他叫伍賀蓮。下課后,宋方笙拿著徽章去找他,他冷漠地接過徽章,她笑著說道,“阿賀同學(xué),我這么辛苦把徽章還給你,你是不是該請我吃飯?” 所有的一切開始,都是從那節(jié)火車,那枚徽章。 宋方笙的思緒終于收回,淡淡地說道,“湊巧,我們是一所高中的?!?/br> 省略了太多的故事,省略了太多的細枝末節(jié),省略了不為人知的糾纏。她用簡單的幾句話,描述了他們的關(guān)系。當姚詠心因為父親病逝,當言旭東隨父母移民之后,她這么突然又恰好得闖進了伍賀蓮的世界。 火車偶遇、高中同學(xué)、三年共處……顧曉晨靜靜喝了一口檸檬汁,酸得她牙齒發(fā)顫,忍不住蹙眉。沒有想到他們兩人竟然認識了那么長時間,八年前的高中,他們就已經(jīng)認識。 男人們要開車,所以并沒有喝酒。 姚詠心選了瓶紅酒,笑著問道,“宋小姐,要不要來一杯?” 宋方笙剛要開口,伍昊陽卻在她之前阻攔,“方笙不喝酒。” 姚詠心拿著紅酒瓶的手微微一僵,宋方笙抱歉說道,“不好意思,我不大會喝酒,而且一喝酒就會不舒服。我就用這杯果汁敬你們吧,很高興認識大家。”她說著,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眾人還在聊天,聊美國聊留學(xué),聊去過的那些國家。 顧曉晨自然也插不上話,只是安靜地坐在一邊。 近十二點的時候,一行人離開了會所,各自回家。顧曉晨走在人群后頭,一個晚上沒怎么說話的伍賀蓮?fù)蝗粭磉叄吐曊f道,“你坐我的車?!?/br> 顧曉晨并沒有應(yīng)聲。 幾人去取車,三個女人站在會所外等候。 “詠心姐,宋小姐,拜拜?!鼻埔娧孕駯|的車率先駛來,顧曉晨低頭迎了上去。她坐進車中,朝著她們微笑點頭。透過前車鏡,瞧見那輛黑色的蘭博基尼停了下來,她收回視線,不再去看。 言旭東沉聲問道,“是不是累了?” “好像有點。”顧曉晨微笑,輕聲說道。 “那你休息下,到了我喊你?!毖孕駯|體貼地說道。 顧曉晨只是“恩”了一聲,扭頭望向了車窗外。香港一片霓虹,燈紅酒綠,映出她一張落寞的臉龐。 八年之前,八年之后。 八年。 顧曉晨,那是你永遠無法涉及的時光。 他的世界,那個叫宋方笙的女孩子占據(jù)著。 “咚咚咚——”回到家不久之后,房門被人敲響了。 顧曉晨將自己悶在被子里,也不起來去開門。她知道門外面是誰,竟然這樣任性地選擇了不予理會。她捂住耳朵,不想去聽那聲音。直到敲門聲不再,整個世界又安靜了下來。她這才松開了手,想著他是走了。 過了很久,手機進來一條信息。 信息顯示“阿賀”,簡短的幾個字——我在外面。 顧曉晨握著手機愣了好久,秀眉緊蹙。她知道他的頑固,如果她不開門,他一定會在外面等上一夜。她靜默了十分鐘,終究還是忍不住放下手機,起身去開門。門一打開,迎面而來的空氣都是濃重的煙味刺鼻。 伍賀蓮果然站在外邊,高大的身形擋了視線,手里夾著一支煙,默默地抽著。 一道光亮斜斜照來,打在他的側(cè)臉。他遲緩了動作,徐徐扭頭望向了她。他伸手將門推開,她卻沒有松手,只是說道,“我想睡了?!?/br> “你怎么會去?!蔽橘R蓮也不進去,站在外邊兒問道。 顧曉晨心中一緊,淡淡說道,“正好一個人無聊?!?/br> “所以你就跟旭東去了?”伍賀蓮又是沉聲問道,他淡漠的語氣透著隱隱不悅。 顧曉晨抬頭望著他,聲音雖然很輕,可是卻是斬釘截鐵,“旭東是我的好朋友。” 伍賀蓮抽了口煙,吐出白色煙圈,幽幽說道,“他是個男人。” “所以?”顧曉晨笑著反問,他眼眸一緊,不疾不徐說道,“離他遠點?!?/br> 聽見他這么說,顧曉晨只覺得有些好笑。扶著門的手微微用力,手指緊扣著門沿,她的雙眸格外明亮,依舊是那句話,“旭東是我的朋友?!?/br> 伍賀蓮凝望了她半晌時間,什么也沒有再說,只是轉(zhuǎn)身走了。 顧曉晨將門帶上,他離去的背影終于消失于眼前。 …… 這個周六,沒有電話沒有信息。 手機孤單單放在一邊,一直沒有聲響。 等到周日下午,在家里憋悶了一天的顧曉晨終于出門了。每次出門,卻總是沒有地方可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些什么,想來也想去,也只有一個人去吃頓飯逛逛街。她走過一整條街,瞧見了一家書店,于是就走了進去。 書店里聚集了人群,以學(xué)生居多。 他們背著背包,男生手里戴著護腕,女生扎著高高的馬尾。那一張張青澀美好的臉龐,會讓顧曉晨想到從前的時光。她閑逛在書店,手指一一點過書架上的書籍。忽然,指尖碰觸到一本書的書目,她也連帶著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本童話故事書。 德國作家姆宙斯的《天鵝湖》。 顧曉晨翻開書頁,靜靜地默讀。她站在書店的角落里,站在書架前,將這一整個故事全都看完了。直到讀到最后一句,“當魔王露出猙獰的兇相,王子不顧一切地向魔王沖去,在奧杰塔和群鵝們的幫助下,魔鬼被王子殺死。從此巫術(shù)消失了。奧杰塔和侍女們恢復(fù)了人形。于是,奧杰塔公主和齊格弗里德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美滿幸福的故事。 顧曉晨合上了書籍,穿過人群走出書店。 馬路對面停著一輛轎車,駕駛座上的男人不經(jīng)意間瞥向窗外。目光掃過周遭,停在了一處。他瞧見從書店里走出的女孩兒,瞧著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又瞧著她買了個圓筒冰淇淋,在街道的長椅上坐下休息。 陽光很好,她的小臉平靜白皙。 車門霍地打開了,男人下車朝著馬路對面奔去。 顧曉晨吃著冰淇淋,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頭。猛地,她瞧見前方走來一道頎長身影。周城澤手中拿著幾本書,一邊低頭翻看著書籍,一邊朝她走來。他突然抬頭,視線對上了她,腳步微停。 周城澤從容地走到她面前,低頭望向她,“你怎么在這里。” 顧曉晨急忙咽下口中的冰淇淋,輕聲說道,“正好有空,所以出來逛逛。” “雅茹讓我替她買幾本書?!敝艹菨沙谅曇痪?,卻又像是懊惱什么,皺起了英挺的眉宇。 “哦?!鳖檿猿奎c了點頭。 一時尷尬,誰也不再說話了。 “晚上沒事的話,不如一起吃飯?!敝艹菨烧f道,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 “不了,我還有點事。”顧曉晨站起身來,輕聲回絕。 周城澤似乎料到是這樣,嘴角微揚,卻不知是自嘲還是什么,“顧助理果然很忙。那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先預(yù)約?!?/br> “哥!”清亮的呼喊聲響起,周雅茹走出百貨大樓,一眼就瞧見不遠處的定了餐廳,她提著購物袋奔來。周雅茹喘著氣,只見顧曉晨也在,她有些驚訝,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zhuǎn)。 “我先走了。再見。”顧曉晨輕聲說道,提著挎包離開。 周雅茹收回視線,望向周城澤,“哥,你買了什么???” “買給你的?!敝艹菨衫洳欢≌f道,周雅茹立刻受不了地嚷嚷,“哥,我最討厭書了!” 兜轉(zhuǎn)了一圈,顧曉晨最后什么也沒買。 她趴在桌上望著兩條小金魚在魚缸里游來游去,它們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歡快。 小魚小魚,你在等什么。 你在等阿賀來喂你飼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