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冥濛中，可以看見兩個人往樹林里走。

    一紅一黑，一前一后，因為距離拉得過分大，像是兩個毫無關(guān)系的兩個人。

    “喂，你用得著走那么遠？”

    符念看著走在前頭的紅色身影，不滿發(fā)問。

    從屋子里出來，他就跟著陌卿一路往前沖，過了街道，過了房屋，一直跟到這個鳥不拉屎的林子里還不見停。

    “再……往里走一點?！?/br>
    顏辰稍稍緩了腳步，說話的時候明顯感覺自己臉發(fā)燙。

    符念：“已經(jīng)夠黑了，誰會看你?！?/br>
    “不行，得進林子里。”顏辰堅持，他總想再往里走一點，再拖延一點時間，似乎只要他拖延，那件事便永遠不會到來。

    可是拖延向來不是個好法子。

    “站住，就在這里?！狈詈鋈煌Ｏ?，像是看穿了面前之人的心思。

    顏辰不得不應(yīng)聲停住了腳步。

    第87章 晉河

    空氣中是沉寂的緘默，對峙了一會，顏辰聽到符念在他身后開口：“不再他們兩個面前讓你做這些，已經(jīng)是給你面子了。”

    話語里帶著半分譏誚，顏辰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僵硬地站在原地，仍舊沒有動。

    對符念的戲謔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長久的相處，他已經(jīng)從最初的那個清徽真人，被符念折辱為一個倌妓。

    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憤怒的，是不可思議的，甚至想穿透符念的血rou去喚醒他那顆廉恥之心。

    然而反抗無效。

    一次、兩次、三次……

    他徒勞無功，而符念愈演愈烈。

    那兩個字似乎要被符念刻進他的血rou里，成為他實實在在的烙印。

    前世今生，他從天上摔到了地上，墜進了污濁的塵埃里。

    所以辯解對于他來說，似乎也成了累贅。

    撇不開，只有生生受著。

    “陌卿，你自己走過來。”

    同樣的語調(diào)再次想起，他僵硬的身體終于動了動，卻不是邁步朝符念，而是發(fā)抖。

    顏辰是恐懼的。

    他在形勢所逼之下答應(yīng)了?？扇粽娴囊凑辗钫f的做出來，他是恐懼的。

    時間緩緩流淌，顏辰重新繃緊了身體，他在原地躑躅著。做著無濟于事的抵抗。

    在這沉寂的空氣里，符念果真沒有說第二句話。

    他轉(zhuǎn)身往回走了，走得時候腳步聲刻意放大。

    如同警告。

    顏辰猛地想起那兩個跪在地上的少年，“噌”地一下轉(zhuǎn)過身來：“別走！”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br>
    符念頓住腳，熹微的月光下，臉上是冥濛的笑意。

    顏辰哽咽：“是……我說的?！?/br>
    “好，那你知道該怎么做?！?/br>
    顏辰遙望著對面的人，沒有再說一句話，他低著頭邁開了腳步。

    走路的時候他盡量沒有抬頭，仿佛只要這樣，符念就消失了似的。

    一步一步，短短的距離終究有限。

    顏辰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雙黑金絲履。

    到頭了，顏辰胸腔一僵，恍惚有種大限將至的感覺。

    “抬頭”

    黑金絲履的主人再發(fā)號施令。顏辰應(yīng)聲抬頭。

    一雙駘蕩的眼眸呈現(xiàn)，傾瀉著肆意的狡黠。

    一個得意猖狂的人。

    又或者，一只狼。

    顏辰這樣想。

    “吻我?！?/br>
    又一道指令下達，顏辰看著面前的這只狼，打了一個寒噤。

    脖頸僵硬，往前傾一點仿佛就能要了命。這和符念往日主動強迫是不同的，雖然都是不堪，但他當時總是被動的一方。

    身為被動的一方，他總歸有理由為自己開脫。

    符念是瘋狂的，但至少他還沒有瘋。

    對，他沒有瘋，瘋的是符念。

    顏辰這樣告訴自己，仿佛沉默的開脫。

    晦暗不明的注視里。顏辰脖頸終于往前傾。一邊傾，一邊腦子發(fā)脹。無數(shù)的字句在撕扯著他：“師徒”“禮義”“清徽真人”……

    他在迎著驚濤駭浪前進。

    仿佛勇士。

    距離拉近，顏辰能感受但面前之人均勻的鼻息。

    符念絲毫不慌，他愜意地看著顏辰的一舉一動，在這緩慢至極的動作中體驗一種愉悅的快感。

    一種征服獵物的快感。

    越是不屈服于自己的獵物，便越是想去征服。

    而且符念要的，不是能力上帶來的絕對屈服，他是強大的血族之主，很少有獵物時他的對手，他真正要的，是這獵物主動走到他的面前，跪在他的腳下。

    比如，現(xiàn)在。

    一點點的跨越山海，距離已經(jīng)近得不能再近了。

    只要顏辰一抬眼，他的睫羽便能夠撞倒另一個人的肌膚。

    面前的人沒有說話，改發(fā)的指令已經(jīng)發(fā)完了，接下來的事，需要他去演繹。

    灼熱的呼吸逼迫著他，顏辰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一種心情觸碰上去的。

    他以為他的感官已經(jīng)麻木，卻在觸碰到符念的那一刻，四肢百骸猛地觳觫。

    如同露珠墜葉，匆匆滑落。

    碰了那一瞬，顏辰局促移開。

    “你耍我？”

    灼熱的氣息蓬勃，顏辰抬眼看到符念眼中的不滿。

    符念的眸子銜住面前的人：“重新來過，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