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你個小嘍啰嚇唬誰呢?知不知道我們是哪條道上的?樓下那些可都是我兄弟?你是哪根蔥敢跟我叫囂!” 任臻微微蹙眉,她抬眼望向時柏年,明明知道他是警察,心卻隨著這兩人狂妄的話語提了起來。 “二?!币粭l突出的青筋沿著手背一路往上,時柏年的大掌悄悄蜷起來,握緊。 “媽的,你還越說越來勁了,色厲內(nèi)荏小白臉一個,裝紙老虎嚇唬給誰看?!” “來,我?guī)湍銛?shù)完,三!” “我告訴你,今天我們還就是玩她了,不但玩,我還要讓你親自圍觀!” “我要扒光……” “三?!?/br> 在時柏年吐出最后一個字時,任臻感覺有道光從眼前晃過,她還來不及看清那是什么,玻璃炸裂的清脆聲震響在她耳畔。 感覺到桎梏在下巴上的手松開,她肩膀一涼,有什么刺鼻的液體被濺落在她的衣服上。 下一刻,松開她的兇徒彎下腰,雙手抱頭正痛苦的痛吟:“啊?。。 ?/br> 不等任臻反應(yīng),一只溫熱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扯,將她帶到身邊。 任臻抬起僵硬的脖子,這樣近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流暢鋒利的下頜線,低下頭,看到被他從旁邊酒桌上拎起的酒瓶只剩下一塊細長的瓶頸被他握在掌心。 她伸手探了探肩上的液體,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是酒,還有那兇徒破了頭而噴濺出來的血。 有人在樓下伺機而動,也有一群窮兇極惡的人尋聲而來,刀光劍影之間,越來越多的人從二樓包房里出來。 “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話音落,任臻看到花臂男的同伙從腰中摸到了什么,抬手間,一只黑管對準時柏年的眉心,等到看清那是什么,她嚇得尖叫了一聲。 “在我的地盤里動手,你他媽成心找死!” 只在電影里看到這樣場面的任臻自知闖下大禍,她一把抓住時柏年的手,用力向后拉扯。 “跑,快跑。”完了完了,她要完了! 時柏年掌心一轉(zhuǎn),反握住她,男人的鼻腔發(fā)出輕松的笑意,“別怕。” 暗啞的嗓音,低低沉沉,任臻詫異他的淡定,明明有丟性命的風險,但這兩個字像是安定劑,讓任臻莫名鎮(zhèn)靜下來。 她眼珠子迅速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現(xiàn)他們身后走廊盡頭是死路一條,任臻另一只顫抖的手抓住時柏年的手臂,挪動發(fā)軟的腿,身體稍稍往他身后藏了藏。 “收網(wǎng)?!?/br> 時柏年突然悄悄說了兩個字。 任臻心里疑惑了下,很快,她發(fā)現(xiàn)樓梯口處有一道道黑影悄悄移動,等看清是誰,她屏住呼吸倒吸一口涼氣。 “我給你一次贖罪的機會,要么跪下把地上的玻璃渣子吃下去,在我兄弟面前磕頭請罪,要么你今天別想活著從這里出去。” 任臻觀察著從樓梯口慢慢靠近的人,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惡人嘴里說了什么。 看到便衣警察,當時任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完了,你們要完蛋了! 果不然,有人從天而降撲上懸臂壓肘,閃身勒頸,將惡徒擒拿,在對方想要反抗時威震時正氣凜然一聲吼: “警察!不許動!” —— 今晚月光如水,對于南城市公安局里的民警來說,卻是一個不眠之夜。 那幾人已經(jīng)被羈押進拘留所等待起訴程序,證據(jù)確鑿,一個都別想跑。 任臻做完從筆錄室出來,樓上一個渾厚的嗓門一聲聲響起。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人已經(jīng)緝拿住了你還上去一拳拳揍,等明天領(lǐng)導(dǎo)看到人家被你打的鼻青臉腫,我怎么交代!” “不是,我就奇了怪,去一線抓人跟你法醫(yī)有什么關(guān)系,瞎湊熱鬧,還差點出亂子!” “你真是氣死我了,去,給我寫一萬字檢查去,寫不完明天不用來了!” 明明在四樓,樓上人的聲音振聾發(fā)聵,聲如洪鐘回蕩在樓中。 小王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局長發(fā)好大的火?!?/br> “任小姐抱歉,今天的事讓你跟你的朋友受驚了,時間不早了,我讓民警送你們回去?!?/br> 看到任臻垂著頭發(fā)呆,小王側(cè)頭看著她,“任小姐?” …… 十分鐘后。 趁著局長回辦公室跟領(lǐng)導(dǎo)打電話匯報抓捕成果的空隙,時柏年從樓上下來,先是去了趟筆錄室,出來時撞上從資料室出來路過的小王,他出聲叫住人。 “人走了?” 這間筆錄室只有任臻進去過,小王點頭,“坐警車回去的,這會應(yīng)該快到家了?!?/br> 不知是不是小王的錯覺,他感覺自己說完話年科長立即沉了臉色。 時柏年冷哼一聲,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上了樓,背影伶俜。 從會議室下來的刑警隊長段竹看到時柏年往樓上走,他吹了一記口哨,“我可聽到了,郝局讓你寫一萬字檢查?噗……” 時柏年涼涼吊著眼皮掃了他一眼,沒搭理,兩人擦肩而過。 段竹目光追隨著他消失在樓梯的背影,樂了,扭頭時掃見小王懷里的資料,抬了抬下巴,問:“這是什么?” “任臻小姐和她朋友的資料,今晚的事需要對她們做一下背景調(diào)查走程序?!?/br> 段竹抓起最上面的那個文件,因為剛打印出來,紙張還有些發(fā)熱。 小王見段竹擰眉盯著資料看,問道:“怎么了段隊,您認識?” 段竹聞言冷笑,把資料丟回他懷里,“當然認識?!?/br> —— 解放路酒吧一案,讓南城市公安局掃黑除惡活動開展成功,最近不論是小區(qū)門口還是商場大屏,宣傳該活動的標語處處可見,鼓勵群眾積極舉報黑惡勢力,共同維護社會和諧穩(wěn)定。 日子平靜過了兩日。 任西鏡到石記鋪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石鋪的院子里被籠罩了一層金色,殘陽照在葡萄樹上,透過留有間隙的葉子在地面投下一片斑駁的樹影。 院子里,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塊青石板前,正聲勢鏗鏘地對著坐在他身側(cè)榆木板凳上的女孩講話。 “碑刻時要注意下筆刻在碑上的輕重,留神落筆快慢,比如這個字頓筆時要深,提筆時要輕,平時就讓你多琢磨書法家的字,你看看你的這些字,寫的還沒我用腳寫的好看,一點韻味都沒有!” 葡萄架下,被訓斥的女孩攥著手里的金剛石鉆筆,下意識習慣摸了摸手腕上的紫檀手串,她滿臉沮喪著,“爸爸,我的字都夠拿去參加全國書法大賽了,你再這樣打擊我,我干脆去山上砍石頭算了?!?/br> 中年男人聞言冷哼一聲,“少威脅我,今天你不把這個字練好了,明天就給我去相親去!” 任臻哀怨地抬頭吊著眼皮看了眼已經(jīng)進屋的爹,余光一閃,扭過頭發(fā)現(xiàn)自家院門口站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哥你來了,快進來!” 任西鏡進來看向任臻面前的那塊青石板,嘴角一勾,揉了揉她毛茸茸的頭發(fā),笑著:“呦,星星的字寫得是越來越好看了!” 任臻最喜歡聽這種好話,被他逗的咯咯笑,“哥你眼光真好!” 任西鏡的出現(xiàn)讓任臻的神色露出了些許的解脫,她立即拍掉圍裙上的砂石站起來,“怎么才來!”太陽都快落山了。 任臻終于遇到救星,看著他激動的不行,盼望著任西鏡能幫自己盡快脫離苦海。 一下午了,她爸媽在她耳邊念咒,不是讓她挑相親對象的照片,就是讓她加優(yōu)質(zhì)男微信,剛剛僅僅因為她稍微露出了點不耐煩,直接被他爸拎到院子里練刻碑。 她太難了。 “執(zhí)行任務(wù)時遇到點狀況,下班晚了?!比挝麋R說著低頭掃了眼腕表,“我訂了今天回北城的機票,離開之前過來看看二嬸?!?/br> “這血怎么回事?”任臻突然指著他襯衣袖口上的紅色血跡問道:“你受傷了?” 任西鏡順著她的視線垂下眼睫,回她:“不是我,局里下午有打擊抓捕人口拐賣團伙頭目的活動,總局的法醫(yī)他下手重了點,罪犯當場濺了幾滴血,這血應(yīng)該是不小心濺到的?!?/br> “濺血?法醫(yī)打人了?” 任西鏡拍了下任臻的腦袋,“謹言慎行。” “別誤會,我可是最愛人民公仆警察叔叔的,只是有些好奇,法醫(yī)怎么去抓人?還動手了?” 任臻的腦袋湊過去,冷不丁問道:“他帥嗎?” 任西鏡淡淡瞥了她一眼,“帥是挺帥的?!?/br> 他很快接著又答:“但應(yīng)該不是你的菜?!?/br> “那人心思重,一般人摸不透?!?/br> 任臻聽到這話挑了下眉,像是突然來了興趣,“說來聽聽為什么不是我的菜?另外,你說的這個法醫(yī)姓什么?” 任西鏡看了她一眼,心里的疑惑一閃而過,但男人神經(jīng)天生大條,并沒有覺悟出什么。 他拿起她的金剛筆掂量了一下,發(fā)現(xiàn)重量并不輕,又伸手把筆遞還給任臻,緩緩說下去:“姓時?!?/br> 任臻眨了下眼睫。 “我聽說很多年前他因為一場事故導(dǎo)致腹腔里的脾臟被切了半塊,從那以后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個高三都沒在學校,高考完去學醫(yī),后來又過了幾年不知怎么突然跑來做法醫(yī)了?!?/br> “他的父母似乎也已經(jīng)不在人世,或許是原生家庭的影響,性格不算太好,不過聽說他在局里跟大家相處挺和睦的?!?/br> “脾臟切了半塊?”任臻倒吸了一口涼氣,“什么事故?” “不知道,我來南城出差這些天對他了解不多,這些也只是道聽途說,你同樣覺得很荒誕是不是?也或許是謠傳吧?!?/br> 任臻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任西鏡并沒有注意到任臻的情緒,說著,他的話突然頓了下,凝思片刻,想起了什么,又接著說道: “他今天的確有些反常,在擒拿住罪犯的時候突然上去就給了人兩拳,把那人販子的下巴都揍脫臼了?!?/br> “沒人管他?” 任西鏡輕笑一聲,眼底閃過冷光,“那些人販子死一萬次都不足惜,沒打死就不錯了?!?/br> 話音落下,他察覺周圍靜了一瞬,扭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任臻眉眼安靜,纖長的眼睫低垂定定看著水泥地面,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任西鏡正要問她怎么了,任臻重新抬起頭看向他,女孩的嘴角輕輕蠕動,發(fā)出了一聲嘆息:“哥,你說的這位時法醫(yī)?!?/br> 她發(fā)出疑惑的聲音:“他不會有暴力傾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