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時柏年沒回答，陷入了回憶，他生病后腦子反應遲緩，“老婆，我的頭好暈?！?/br>
    任臻沒有接他話，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機給我用一下?！?/br>
    時柏年雖然不懂她晚上突然轉(zhuǎn)變的反常，但還是乖乖把手機從枕下拿出來遞了過去。

    “你介意我看你隱私嗎？”

    “不介意，隨便看?！彼f話時眉眼開了，只不過帶了點鼻音，嗡嗡的，很有磁性。

    任臻坐在床邊，他的手機軟件很簡單，連相冊就只有十幾張照片，她翻了幾秒，發(fā)現(xiàn)他微信在同一天里跟好多人聊過天，點開對話框，立即認出來是自己比賽時的投票鏈接。

    她吃驚：“你給我拉票了？”

    時柏年的雙臂困住她的腰，枕在她腿上緊閉著雙眼沒有說話。

    像是第六感，任臻點開鏈接，果然在他的界面上看到了曾經(jīng)為自己打賞玫瑰花的記錄，一共三次，也就是說，他花了三萬塊給她投票。

    她在后臺只能看到打賞人一串系統(tǒng)自帶的字母后綴休息，所以并不知道是他。

    此刻解開她這幾日心里的謎團，就像是一罐不斷被發(fā)酵的酸醋，越是沉默，濃度越高。

    退出微信，她點開他的q.q，或許是長時間沒用，系統(tǒng)跳出需要更新新版本的彈窗，“你的企鵝我?guī)湍闵壱幌隆?/br>
    她話還沒說完，時柏年突然睜開雙眼，伸手按住她掌心的手機。

    他有些心虛，忍不住問她的意圖：“你問我撒沒撒過謊做什么？”

    “我們已經(jīng)結婚了，我總要知道你對我是什么樣的感覺?！比握橹眴?。

    “老婆，我喜歡你，超級喜歡你。”病重的時柏年看著她目光熠熠。

    突如其來的告白令任臻莞爾勾唇：“生病了還不忘說情話?！?/br>
    他剛要答，任臻掌中的手機突然震響，她低頭還沒看是誰，時柏年已經(jīng)抽走了那支手機快速按掉，鈴聲消失。

    任臻心中一沉，他的激烈反應讓一些猜疑被證實，兩人雙雙沉默，她不問，時柏年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任臻還是扯了扯唇，起身，清冷著表情，沒有計較什么，只說：“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br>
    她轉(zhuǎn)身要走，被時柏年叫?。骸袄掀?，你等我?guī)滋?，等我病好了，我有話要告訴你?！?/br>
    看著房門在面前合上，時柏年躺倒在床上，枕邊的手機又開始震響，這一次他直接關機，忽略掉每天晚上睡前手機都會跳出來的吃藥鬧鐘提醒。

    她估計以為他說的病是指感冒。

    再等等吧，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等到他健康了，就把一切告訴她。

    ——

    沒有預料的，時柏年這一晚竟又做噩夢了。

    還是那個血腥、恐懼、黑洞的夢境，他在里面一直尋找出路卻看不見門，也找不到那把刀和母親的背影，一個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過來的聲音告訴他自己身處迷宮，眼前的路，像是一輩子都走不完，又彎又長，不知道哪里是盡頭。

    高燒，反復的高燒，險些錯過了清晨的鬧鐘。

    時柏年臉頰紅的不正常，頭重腳輕仿佛踩在棉花上，太陽xue的位置像是被一刀劈下，裂開了。

    他動作遲緩地洗漱完畢，從臥室出來想敲她的房門，但自己又實在病的太重，權衡幾秒，最后還是放棄了，他這副病懨懨的模樣，估計也不太好看。

    他不會把自己病態(tài)的一面露給她。

    從家里出來，時柏年打車直奔發(fā)熱門診。

    他握著自己的化驗單，乖乖躺在治療床上被醫(yī)生檢查。

    醫(yī)生起初看到他的體溫以為是換季的風寒感冒，但發(fā)現(xiàn)他抽血化驗單上的血小板數(shù)量，臉色變了變，驚訝地看向時柏年：“你的血小板數(shù)量到750了，容積也在正常范圍以外?！?/br>
    “你是不是切脾臟了？”

    時柏年睫毛動了動，身體guntang入火，臉上卻冷冰冰的，“嗯?！?/br>
    “什么時候的事？沒有吃抗凝藥嗎？你這血小板高出了一倍還多，這么高的血小板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容易造成血液系統(tǒng)的疾病，抵抗力下降，嚴重了還會導致造成血栓，身體健康這么重要的事為什么做不到尊聽醫(yī)囑！”

    “還有，你的主治醫(yī)生沒告訴你術后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嗎？包括貪生吃涼！”那醫(yī)生說話有些兇，開了單子立即就把他趕去樓上血液科。

    還在他走后碎碎念現(xiàn)在的病人太不聽話了，還不如一個十歲小孩。

    時柏年花了半天時間做檢查，血液科的醫(yī)生跟他相識，看到他這副樣子，語重心長囑咐他要按時吃藥，藥吃完了要及時回購，身體不舒服也要及時就醫(yī)。

    “哎，你當年如果不是一時沖動，也不會把身子弄成這樣。”

    “所幸你福大命大躲過死神，可再幸運，也經(jīng)不起你這么折騰啊?！?/br>
    “你這樣不好好護著身子，怎么繼續(xù)找你母親。”

    時柏年聽他碎碎念聽的煩躁不堪，一腳踹了下辦公室桌子，滿臉不耐，沙啞的嗓子用力低吼一聲：“你他媽說完了沒有？趕緊給我開單子，我下樓拿藥！”

    自從他上次出事后，很少聽見他爆粗口了，今天算是久違。

    朋友立即閉上嘴，他在電腦上cao作了幾下，輕輕嘆息。

    時柏年按住眉心，心口沉甸甸壓著的感覺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你給我開兩瓶多塞平。”

    “你還在吃抗郁藥？”朋友微微訝異，“我以為，你已經(jīng)好了?！?/br>
    “我當失眠藥吃的?！睍r柏年低著下巴，答非所問。

    “這些藥的副作用對你的肝臟也不太好，能克服還是少吃些?！贬t(yī)生朋友把打出來的單子遞給他。

    “反正你今天請了病假，吃了藥上樓去彭宇那邊看看吧，心理科那邊徐教授今天在診?！?/br>
    “好了別說了，你真是啰嗦?！?/br>
    時柏年起身抓起單子，看著上面一連串的藥名，他面露譏諷，輕嘲道：“昨晚我又做噩夢了，總是這樣，我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有時候想想，是誰說的那句好死不如賴活著？簡直他媽的放屁！”

    “活著還要連累無辜的人，自己又不愿意放手，說到底，我就是自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算了，我這破命，能活這么久已經(jīng)是上天可憐我?！?/br>
    第38章 多柔比星

    任臻昨晚輾轉(zhuǎn)反側(cè), 半夜吃了助眠藥，醒來時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

    她習慣性順手打開本市的新聞, 早在昨天, 非南城市遺協(xié)會公布了影雕類非遺傳承人的名單, 是那個跟她并驅(qū)爭先的梁藝璇。

    自從被取消競選資格, 這結果就在她意料之中, 也不驚訝。

    她下床去洗漱, 刷牙的時候手邊放著音樂的手機響了, 來電是她表哥任西鏡。

    她跟表哥平時不過在節(jié)假日見上一面，平時也是偶爾在微信上問候，電話突然打進來，稀奇的很。

    任臻接通電話，“喂，哥。”她玩笑道：“咱倆有小半年沒見了吧, 哥你想我啦？”

    “是挺久沒見了, 才小半年過去, 就聽舅母說你找到男朋友了，都要訂婚了？”

    “哥你消息挺靈通?！?/br>
    任西鏡道：“我是聽著意外, 如果沒記錯，你還向我問過他？”

    這個他, 指的是跟她訂婚的人。

    任臻神情一恍, 想起是有這么一回事，“我差點忘了，對了哥, 他你也認識的，叫時柏年，你來南城出差時應該見過?！?/br>
    “之所以認識，我才來打電話問一問你?！?/br>
    “怎么了，哥你說就是，我聽著?！?/br>
    “你的這位男朋友，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啊，吃嘛嘛香?！蓖碌糇炖锏难栏嗯菽?，任臻打開水龍頭，流水聲蓋住了他的聲音，她順手把免提打開。

    任西鏡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昨天我知道你的事后，特意留了個心眼讓同事去查了下時柏年的資料?！?/br>
    時柏年拎著裝了藥的透明袋子上樓，到她門口的時候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腳步驀然一頓，立在樓梯上，微微側(cè)耳。

    “雖然這個時候說這些不合適，但我覺得你有知道的權利。”

    任臻皺了皺眉毛，“什么啊，你說?！?/br>
    “之前跟你聊過一點我出差時聽他們傳的那些關于時柏年生病的謠言，我徒弟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那些話也不是全都是假的，一半一半吧?！?/br>
    “什么話？”任臻按了按眉心，回憶了一下。

    【我聽說很多年前他因為一場事故導致腹腔里的脾臟被切了半塊，從那以后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個高三都沒在學校，高考完去學醫(yī)，后來又過了幾年不知怎么突然跑來做法醫(yī)了。】

    【他的父母似乎也已經(jīng)不在人世，或許是原生家庭的影響，性格不算太好，不過聽說他在局里跟大家相處挺和睦的?！?/br>
    【脾臟切了半塊？】

    【不知道，我來南城出差這些天對他了解不多，這些也只是道聽途說，你同樣覺得很荒誕是不是？也或許是謠傳吧。】

    任臻雙手撐在輿洗池上，臉色煞白，她動作遲緩地問：“哪些是真的？”

    “高中發(fā)生過一場事故是真的，脾臟切了也是真的。”任西鏡頓了頓，繼續(xù)說：“他自殺過，兩年前生過一場大病，挺嚴重的?！?/br>
    “是抑郁癥。”

    任臻腦子一轟。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刻意隱瞞你，但是婚姻畢竟是一輩子的事，還需你好好考慮一下。”

    樓下的震響讓任臻回神，她立即關掉水龍頭側(cè)耳去聽，嗡嗡的耳鳴讓她頭痛欲裂。

    任臻站在鏡子前愣怔站了好一會，一刻鐘之后，她從洗手間出來，跟往常一樣去天臺上取了塊墨玉石板下來，搬到工作臺。

    坐在小馬扎上，她表情木然，握著金剛石鉆筆刻了一會，目光無意落在茶幾上的藥箱上，后知后覺想起來時柏年昨晚病了。

    趁著這個點是他午休時間，她撥了電話過去。

    等候音響了幾聲，對面沒接，掛了。

    任臻沒多想，覺得他應該是在午睡，便改用微信，給他留言說下班早點回來，有事聊聊。

    消息發(fā)出去她放下手機，繼續(xù)刻她的畫。

    時柏年這幾天一直纏著要她給他刻一個專屬的畫像，她今天正好有時間，想著盡快把畫趕出來送給他。

    任臻拿起鋼釬，突然想起幾天前時柏年把相機塞給她，非要讓她多給自己拍幾張帥氣的照片，說是方便她影雕。

    那是任臻第一次見時柏年這么龜毛，對著鏡頭試了好幾個角度，又在幾十張相冊里挑三揀四，勉強挑出個令他滿意的照片出來讓她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