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車子就快到奶奶家了,手機響,來電顯示是局里的電話,平時這個點正常單位不會打來電話,一旦打來,就一定是有案件要出現(xiàn)場。 接起電話,果然是小王。 “年科長,我們接到報警,有人在西江鎮(zhèn)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尸,西江分局那邊的路聽說被泥石流壓了,張局讓我們先趕過去看看情況?!?/br> “西江?”時柏年一腳剎車下去,車子猛地停在路中央,他預(yù)想到了一種情況,又覺得必不可能,“知道是誰嗎?” “什么?”王英俊沒聽明白他這話什么意思,“年科長,你記著帶雨衣,艾比山上不比市區(qū),那邊下著大暴雨,開車也小心些,會一道山體滑坡泥石流。” “知道了,馬上來?!?/br> 時柏年發(fā)動車子,方向盤一打從郊外半山腰上的盤山公路下來,他目視前方,心里惴惴不安,給任臻撥去電話,卻無法接通。 時柏年甩開耳機,把油門轟到最大。 第42章 環(huán)磷酰胺 【老婆別那么聽話, 你倒是動動,我找不到親你的理由了?!?/br> ——時柏年婚后手札。 時柏年從郊區(qū)下來需要一段路程, 南城市區(qū)離西江有九十多公里路程, 兩個小時的車程他用了一個小時, 中間路過兩個流動測速, 但他絲毫沒有減速, 一路一百多碼跑到西江鎮(zhèn)。 連雨刮器最高檔也刷不掉玻璃上厚重的雨幕, 把車停在路邊, 段竹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時柏年打電話給他,聽筒里半天沒有動靜,他蹙了蹙眉毛,認真一看才發(fā)現(xiàn)手機沒有一點信號,屏幕上顯示無服務(wù)。 時柏年發(fā)動車子, 想著先往前開一點, 遇到人了再問問路, 剛啟動發(fā)動機,頭頂突然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他抬頭,通過車頂透明的玻璃天窗, 看見山上大坡槽上有一處三米寬的巨大的沉陷黑洞。 就在這時, 時柏年推開車門,看到腳下的柏油馬路慢慢裂開了一個口子,猛地回頭, 眼看著頭頂?shù)哪嗍鲀A斜而下,他疾步走到后備箱抓起勘查箱。 “小心!”一道聲音從身后沖過來,時柏年回頭,感覺自己腳下一空,地面出現(xiàn)大面積坍塌。 “抓住我的手!”一直結(jié)實有力的手抓住時柏年的手臂,把他用力從塌陷處拽了上來。 “快走,這里會二次塌方!” 時柏年的肩膀被落石砸中,鮮血從后背涓涓流下,他自己卻毫無所覺,低頭檢查勘查箱,確定完好無損,才松一口氣抬頭看向救他的人,“多謝?!?/br> 眼前出現(xiàn)了幾位桔紅色消防服的男人,“你好,我們是抗洪搶險突擊隊,你這是要上山嗎?” 時柏年慢慢走到塌陷邊緣,他的車被泥石流埋沒,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西江鎮(zhèn)的艾比村發(fā)生了山體滑坡,特大暴雨讓多處橋梁受損,村里的水電和道路差不多都阻斷了,那邊地勢復(fù)雜情況危險,先生您還是不要去了。” 時柏年看著他們的吉普車,男人身上的風衣全濕,頎長的身影直立,嗓音冰冷震懾:“帶我上山?!?/br> —— 吉普車繞路,淌過泥濘的石子路,車內(nèi)搖晃,車子走走停停,路過青石村的時候發(fā)現(xiàn)當?shù)卮迩f被二十多厘米的洪澇淹沒,部分低勢海拔的房屋被暴漲的水位傾倒。 隊里派出一半消防隊員下去防汛抗洪,知道時柏年來的目的,命案關(guān)天,司機載著時柏年開著吉普繼續(xù)往艾比村的方向走。 天色漸漸黑沉下來,大雨漸緩,有停下來的趨勢。 這一路吉普車在泥巴路里一直打滑,消防員下去在車輪上安裝了橡膠鏈,車才勉強能開,二十分鐘后,終于到了艾比村。 雖說段竹比他早出發(fā),但他們卻是同時到達村里。 從段竹副駕駛下來一個女人,簡斯琪。 段竹從后備箱取了雨衣穿上,猛地甩上臟兮兮的車門,“cao,這一路內(nèi)臟都和我顛出來了,車在路上還壞了?!?/br> 時柏年也穿上雨衣,他沉默了一路,如今開口,嗓音沙啞的像含著砂礫,陰郁低沉,“報案人在哪兒?” …… 除了消防隊,局里就段竹時柏年小王簡斯琪和幾個同局同事到了,轄區(qū)分局的同事被困在了山的另一頭,趕到不知道還需要多久。 簡斯琪負責在山下等待接應(yīng)正在往這邊趕來的轄區(qū)的同事和副局長張局,段竹時柏年跟著報案人老張的兒子往山上走。 “我爸看到尸體后嚇壞了,當時就暈了過去,我老婆認出死者是來我們這里拍攝的節(jié)目組的其中一個,立即下山報警,大家害怕有人破壞現(xiàn)場,都在上面看著?!?/br> 等天色暗沉下來,山上的雨也停了,段竹握著手電筒,大燈向前一晃,搖曳斑駁陸離的樹影婆娑,樹葉上的雨水閃著明亮的光。 時柏年腳步急促,面露難色。 山上的路又濕又滑,他們順著別人踩過的腳印上去,沒過多久看到一群打著傘的年輕人正在竊竊私語—— “我聽小鄭說王導(dǎo)看到是梁藝璇的尸體,怎么會這樣,她也太可憐了?!?/br> “誒,你說是不是因為……” “別瞎說?!?/br> “怎么瞎說了,她不是跟任臻一個房間嗎,平白無故一個大活人消失了,她這幾天倒是若無其事,還撒謊說藝璇回家了,你沒看她剛才,穿的跟仙女似得就來了,這種人真可怕。” “你別說了,我聽著害怕?!?/br> 時柏年聽到前幾句的時候緊張復(fù)雜的心情漸漸消散,他長舒一口氣,只要不是任臻就好,但又聽了幾句,男人剛剛松懈的臉色立即沉下來。 段竹把大燈朝著她們的臉上一晃,“你們干什么呢?” 小王上前詢問了才知道這些人是死者同事,王英俊很機靈,上前陳述:“麻煩跟我們同事下山做一下筆錄?!?/br> “等等。”時柏年攔住其中一個人,“她在哪兒?” 段竹和王英俊聽到他的問話,不由都抬眼看向時柏年,沒吭聲。 被他詢問的人是一位女生,演網(wǎng)絡(luò)電影的一位新銳演員,是節(jié)目組的特邀嘉賓,很年輕,長得也漂亮,在山上待了一個多星期,頭一次看見時柏年皮相這么好的男生,她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眼睛發(fā)直,“你說誰?” “就你說的那位仙女,她人在哪兒?” …… 另一邊,現(xiàn)場,大家都很沉默著不說話,一片死寂,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方圓十米根本近不了人,氣味難聞,戴兩層口罩都遮掩不住臭味,讓人惡心的想吐。 任臻離得比較遠,她胃淺,那些味道已經(jīng)讓她嘔吐過一次。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披著外套,綿綿細雨身上的長裙?jié)裢福o密的貼服在她的皮膚上,比起身體上的不適,剛才那一幕更讓她難過到心揪。 孟晚筆直地站著給她打著傘,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好了,別哭了。” 下過一場雨的窮山峻嶺氣溫極低,任臻凍得瑟瑟發(fā)抖,她抱住孟晚瀟的腰,手臂上有細密的刮痕,是剛剛爬山時被一棵枯樹上的粗糙死皮刮蹭到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嬌嬌我好害怕!”她又想起孟蝶去世的場景,恐懼像毒蟲一樣深入百駭,她真是怕極了。 “別怕,不關(guān)你的事?!泵贤頌t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情木然空洞。 身后傳來一串凌亂的腳步聲,任臻跟孟晚瀟同時回頭,她的視線穿過茂密的草叢,看見了時柏年。 是他! 突如其來的安全感讓任臻眼睛發(fā)潮,她緊抿住唇瓣,強忍著心里的委屈和沖動。 真的是他。 時柏年看到任臻完好無損地坐在石頭上,他健步如飛的步伐也終于緩和下來,狠狠松一口氣,沒事就好。 幾位警官身上的黑色警用雨衣太搶眼,大家看一眼就知道他們是誰,立即讓開身位。 時柏年的眼睛一直跟在任臻身上,他想上前問問她有沒有事,這時劇組的主要負責人王導(dǎo)站出來攔住他跟段竹說明情況。 段竹順著他們的指引走到尸體所在的現(xiàn)場,離尸體不到十多米,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已經(jīng)讓他走不動了,段竹胃里一反,扭頭干嘔了一聲。 時柏年看著他身下的土地,臉色一凜,“小心!” 突如其來的山體滑坡讓段竹腳下的坡體下滑,幸好時柏年動作迅速,一把將他拉了上來。 任臻也嚇了一跳,心提到嗓子眼站了起來,緊張地看著他們。 現(xiàn)場被破壞,小王立即叫同事拉警戒線,“年科長你先別過去,我下去拍照,讓搬尸工把尸體抬上來,下面地形太危險了?!?/br> 時柏年后退,看著他們拿著相機和擔架緩緩下去。 任臻捂住手臂,倒吸了一口冷氣。 時柏年聽到動靜立即轉(zhuǎn)身回頭,看到她手臂上一條條觸目驚心的擦痕,男人大步走過去,低頭輕輕抬起她右手手臂,“怎么弄的?” 她手臂上的肌膚又白又嫩,上面的血痕實在不應(yīng)該是她所應(yīng)有。 時柏年打開自己的勘查箱,從側(cè)面取出一瓶碘伏和兩只一次性棉簽,“我給你消個毒,一會消防隊就要來了,你跟著先下山,這里太危險了?!?/br> 任臻用力抽走自己的手臂,別開臉頰,沒有給他說話。 孟晚瀟認出了時柏年,她默默打量他幾眼,后退把空間讓給他們。 站在一旁劇組的副導(dǎo)演看到這架勢也不由多看了時柏年幾眼,猜測著這人是任臻什么人。 “不消毒會感染?!?/br> “我死了都不用你管!”任臻推開眼前的男人,轉(zhuǎn)身背對著他坐在那塊大石頭上。 時柏年看著任臻緊攥著兩只小拳頭,倔強地脊背背對著自己,在這樣冷酷的天,她身上穿著一條淺藍色印花長裙,發(fā)尾被雨水打濕,微卷在肩上,耳邊的碎發(fā)緊緊貼服臉頰上,顯得原本就巴掌大一點的臉更小了,她很漂亮,姿態(tài)也十分倔強,但還是被抖得跟篩糠似的肩膀所出賣。 任臻面前落下一片黑色陰影,她看到一張極其深邃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這個英氣的男人,濃密纖長的睫毛甚至讓她自愧不如,薄情又柔軟的兩片唇瓣一張一合。 “不要任性,發(fā)炎皮膚嚴重了會壞死,你以后不想再穿裙子了?” 他故意把事情說嚴重了些,果然,任臻臉上短暫的露出了一抹驚慌,可她卻又隨即恢復(fù)鎮(zhèn)定,賭氣一般地開口,“我不信!”快一個星期了,他一通電話也不給她打,這個男人是大豬蹄子,她看見他就來氣,冒火! 不想跟他說話,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會一口咬死這個王八蛋負心漢! 時柏年一眼就識破她拙劣的表演,不再跟她多說廢話,他強勢地抓住她的手腕,拉近自己,沾了碘伏棉簽在傷口上先抹掉灰塵,又選了新的棉簽在傷口上消毒,再拿一只在傷口周圍涂抹,以防細菌滋生。 一步步處理完,他撕開紗布給她纏上,任臻緊攥著拳頭,她用自己的力道跟他斗智斗勇,可時柏年力大,僅用一只手就能把她制衡。 任臻真的煩死他了,腳尖亂踢,開始掙扎的厲害起來,時柏年手上的紗布因為她大幅度的動作一直打不上繩結(jié)。 也終于,男人耐心耗盡,皺了皺眉毛,他低聲呵斥:“你再動我就親你了!” 這句話就跟唐僧對孫悟空使用的緊箍咒似得有效,任臻像是被一道雷劈,打傻一般地定住動作,真就一動不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時柏年:老婆別那么聽話,你倒是動動,我找不到親你的理由了。 任臻::):):) 晚上應(yīng)該有三更,但可能會很晚,別熬夜,明早來看吧。 第43章 呋喃唑硐 見她老實了, 時柏年把紗布打結(jié)綁好,“傘撐好, 這一周傷口不要沾水, 你把這顆藥吃了。”他從箱子里摸出一板藥片, 摳出一粒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