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諾氟沙星

    時柏年打電話時其實人在家里, 他本來想回來燒掉協(xié)議書，但掙扎之下, 還是想問問她是怎么想的, 卻不料沒聊兩句任臻就有點要吵架的架勢。

    聽到她提起離婚協(xié)議書, 時柏年下頜緊繃, 因為左拳因為握的太用力, 手背上的青筋狠狠暴起, 有些駭人。

    “我這些天沒回家, 不知道?！睍r柏年的語氣有些澀，僵硬。

    “沒回家？那你住在哪里？”任臻張了張嘴巴，失聲。

    “單位宿舍。

    任臻咬住下唇，原來他還沒有看到。

    她下意識抬頭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遠處天與山銜接的地方有光閃過，幾秒后, 轟隆轟隆的雷聲劈下, 響的嚇人, 沒過多久，密如珠的雨絲淅淅瀝瀝落下, 隱隱有加大的趨勢。

    這時候如果要回去，不知道有沒有車會載她。

    任臻有種想要回家銷毀掉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的沖動, 她后悔了, 真的。

    心里想著，她人已經(jīng)站起來了，“那你什么時候回去？”她要確定他到底什么時候回去。

    兩個人考慮的角度不同, 任臻這話自以為□□無縫，傳到時柏年耳中，就有了催促之意。

    時柏年以為任臻恨不得他立即回家看到那份協(xié)議書，他胸口起伏，咬牙切齒的心情讓他怒急攻心，冷冷回以六個字：“不想回行不行？”

    “你！”任臻一噎，沒想到他會嗆自己，態(tài)度還這樣冷硬，她張口要說什么，時柏年那邊直接掛了電話，沒給她留一點機會。

    任臻怔怔看著手機屏幕變暗，直到黑屏，她都沒搞懂時柏年撂她電話的原因，以前從沒有受到過這種待遇的任臻越想越氣，她氣的從床上上跳起來，在客廳中央走來走去。

    她感覺自己的頭頂都在冒火冒煙，時柏年的態(tài)度，就像這一段婚姻都是自己一廂情愿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有半點回響，這樣不公平的感情羈絆，讓她羞惱，讓她生氣，氣他不聞不問，也氣自己沒本事讓他專注。

    他為什么態(tài)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爺爺告訴他了？

    可聽他的態(tài)度不像是知道了她要離婚的事。

    難道是因為去了一趟海市？

    后者可能讓任臻頭腦一熱，抓起茶幾上的礦泉水瓶砸在了門上，王八蛋時柏年！

    終于，她冷靜了下來，還是很不甘心，打算打電話過去問個明白，誰知這人似乎早知道她要打回去，直接關(guān)機了。

    “靠！”任臻很少爆粗，如果爆了，那肯定是氣到不行。

    孟晚瀟看著她，輕嘆了口氣，拉住窗簾走過來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不想離婚就不要折磨自己了，有什么等你回去攤開講清楚就好了?！?/br>
    任臻垂下眼睫，感嘆：“我怎么感覺自己跟孫子似得，沒什么骨氣了?！?/br>
    明明今晚傷心失戀的人是嬌嬌，可任臻似乎比她更悲傷，撥了好幾通過去，對面都是關(guān)機狀態(tài)，她悄悄低下頭，盡量壓住情緒，努力不要讓自己掉眼淚。

    ——

    時柏年把離婚協(xié)議書放進抽屜，他不看一眼，下樓離開了家，她不解釋清楚原因，他是不會‘發(fā)現(xiàn)’它的，

    他情緒很低落，趁著雨還沒下下來，去買了些酒和小食，敲開了段竹的家門。

    段竹今天比較閑，這個點還在家里舉鐵鍛煉，聽見敲門聲就去開門，看到是他，也著實意外。

    “稀客啊?！彼岄_身體，“快請進。”

    時柏年拎著袋子走進去，看見滿地的鍵盤帽，他回頭看了眼段竹。

    段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拿了掃把把地上的垃圾都掃起來倒進垃圾桶里，“下午那誰來了，跟她吵了一架?！?/br>
    時柏年皺了眉毛，“你跟她不是分手很久了，怎么還在聯(lián)系。”

    “不是?！倍沃駬u頭，“我買這房子的時候房產(chǎn)證上加了她的名字，共同財產(chǎn)她需要還房貸，她來過辦過戶公證。”

    “然后你就把她帶家里了？”

    “是她要跟我敘舊?！倍沃裾伊似鹌科靼阉芯贫即蜷_，拿了兩只酒杯走過來，“她說跟她男朋友見了家長，會盡快結(jié)婚?！?/br>
    段竹晃了晃酒杯，一口灌下，“有錢就是好啊，能解決我奮斗十年還得不到的東西。”

    時柏年不接話，只悶悶喝酒。

    段竹知道他頭上的傷沒好，看著他喝了一杯就按住杯口沒讓再喝，“你呢，怎么舍得來我這兒了？”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br>
    “呵?！倍沃裥ζ饋淼臅r候肩膀一抬一縮，“果然是因為女人?！?/br>
    段竹不讓他喝酒，時柏年也不愿說了，從茶幾上抓起一盒煙，從里面取出一只，用打火機點燃，幽暗的藍色火焰讓他深邃的五官忽明忽暗，輕薄的煙霧在眼前繚繞，細長的香煙慢慢在他指尖燃著。

    他突然想起剛才電話里聽到的雷聲，問段竹：“最近是不是有大暴雨？”

    段竹嗯了聲，從冰箱里給他拿瓶水，“這周末沿河谷山脈附近有暴雨，不過隔著艾比山應(yīng)該到不了市里?！?/br>
    時柏年心不在焉，抓了幾?；ㄉ祝斑@周末你有計劃嗎？上山摘柚子去?！?/br>
    段竹抬頭，看著他一臉你沒事吧的表情，“周末有雨啊，何況艾比山上也沒柚子，全是樹，能吃的也就蘑菇吧?！?/br>
    “哦?！睍r柏年沒什么反應(yīng)，旋開礦泉水蓋子，喝了一口，冰涼的水入喉，他的心也仿佛跟著涼了一半。

    ——

    任臻昨天晚上凌晨四點多才睡，睡了不到兩個小時，被睡在身旁的孟晚瀟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任臻，起床了，我聽著走廊里有動靜?！?/br>
    任臻眼皮很沉，她唔一聲，揉了揉眼睛，慢慢從床上爬起來。

    她下床拉開厚重的雙層窗簾，昨晚西江下了一夜的雨，所幸在天亮之前厚重的云霧消散，天公作美，沒有耽誤今天的拍攝進度。

    任臻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嬌嬌，你今天要回市里嗎？”

    孟晚瀟躺在床上看著她穿衣服，“本來安排了挺多事，現(xiàn)在沒事了，我就在山上陪你幾天吧，正好趁著風(fēng)景好散散心?！?/br>
    任臻聽她留在這里，心里瞬間有了安全感和依靠，很開心，“那你等我回來哈，下午帶你去轉(zhuǎn)轉(zhuǎn)，我這幾天留意了一下，的確有不少好玩的地方?！?/br>
    “樓下有早餐鋪，你一會起來自己去吃啊，我來不及了?！备贤頌t道完別從房間出來，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拿她的影雕工具包。

    她刷卡進去，梁藝璇不在房間里，估計已經(jīng)下樓了，任臻加快速度，拿了包也快速下去。

    接他們?nèi)ゴ蠖Y堂的車停在賓館門前，拍攝組副導(dǎo)演看到任臻，目光穿過她的肩膀望向身后，“梁藝璇呢？”

    任臻愣了愣，“她沒下來嗎？”

    副導(dǎo)演打開身后的車門，朝里面看了一眼，確定梁藝璇不在，拿起手機問前面先走的那輛車的副導(dǎo)演：“梁藝璇在你們車上嗎？”

    “沒有啊?！?/br>
    任臻聽到梁藝璇不見了，自己也不確定剛剛她在沒在房間，她把包遞給跟組的小助理，“導(dǎo)演你先等等，我再上樓看看。”

    兩分鐘后，任臻急匆匆下樓，出來看見劉助理正在跟副導(dǎo)演竊竊私語，看見她來，立即分開。

    任臻說：“導(dǎo)演，梁藝璇的確不在上面，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導(dǎo)演：“你們一個房間，你起床后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任臻解釋：“我昨晚沒在2202睡，住在了我朋友房間?！?/br>
    導(dǎo)演聞言，又撥了一遍梁藝璇的電話，“無法接通?！彼鹊糜行┎荒蜔┝耍霸趺椿厥?，她不知道我們拍攝進度很趕嗎？一點集體意識都沒有！”

    接著大家分頭在賓館附近的早餐店和商店都找了一遍，無果。

    劉助理：“導(dǎo)演，有件事我必須要說，昨天下午梁藝璇跟一個陌生女人吵架了，我猜她估計心情不好，很有可能已經(jīng)下山了?！?/br>
    任臻愣了愣，知道她說的陌生女人是孟晚瀟。

    頭頂一群黑色的烏鴉‘哇哇’掠過，集體飛往山上的叢林伸出，任臻悄悄按住跳躍的眼皮，早上見烏鴉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為什么，她眼皮跳的不安分，隱隱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

    接下來一天里，梁藝璇就真的沒有再出現(xiàn)過，副導(dǎo)演對她因為私事一聲不響中途退出拍攝的行為很不滿，臨時找了另一位曾經(jīng)參加過影雕傳承人角逐的選手來頂替。

    因為周末山區(qū)這邊有暴雨，導(dǎo)演組決定西江這一部分非遺的紀錄片將在五天后，也就是周六下午拍攝結(jié)束，所以近期工作量比較大，拍攝內(nèi)容又是圍繞著正能量宣傳為指導(dǎo)思想，主題很宏大，節(jié)目內(nèi)容也比較豐富，需要她們參與民俗活動，表演影雕藝術(shù)，帶傳統(tǒng)知識理論和實cao下鄉(xiāng)下學(xué)校，以傳播影雕文化為主要目的。

    導(dǎo)演的拍攝計劃很完美，可天氣卻偏偏不隨人愿，原本周天要下的雨竟提前了一天，周六一大早，遠處艾比湖上起了一層晨霧，像輕薄的紗籠，沒過多久，淅淅瀝瀝的蒙蒙細雨變成硬幣大小的雨珠，飛濺而下，接連不斷的雨珠像一盤沒有感情的落珠，無情地拍打著湖面，打下一圈一圈的漣漪，狂風(fēng)吹的窗戶嗚嗚震響，屋外馳風(fēng)騁雨，仿佛銀河倒瀉。

    今天的拍攝全是室外，可這雨來勢洶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統(tǒng)籌沒辦法只好收回通告單宣布停工，工作人員暫時都被安頓在賓館里休息。

    不過相比導(dǎo)演著急，劇組的工作人員聽到等候天晴才開工的消息都是比較雀躍的，大家窩在賓館里睡覺休息，最近大家都累壞了。

    任臻撲在床上，抱著被子滾了一圈，“終于可以休息了，真的好累，錢不好賺啊?！?/br>
    孟晚瀟來的時候沒帶換洗衣服，這幾天穿的都是任臻的，她把晾干的衣服收起來放在行李箱里，“你睡吧，一會想吃點什么告訴我下樓給你買，這才幾天，我看你都瘦了?！?/br>
    任臻唔了一聲，沒吱聲。

    孟晚瀟推了推她的肩膀，任臻一動不動，連話都來不及說，沉沉睡著了。

    孟晚瀟看了她一眼，從衣柜里拿了一件任臻的外套穿在身上，拿傘離開了房間。

    這場滂沱大雨一直持續(xù)到下午也沒有見停歇的意思，任臻一覺醒來沒看見孟晚瀟，剛準(zhǔn)備給她打電話，這人拎著一個透明塑料袋推門進來，看到她，“誒你醒了，我剛看你睡得香，怎么叫都叫不醒。”

    任臻坐在床上看她渾身濕透，皺了皺眉毛，“你干嘛去了？”

    “買飯，今天好幾家飯館都沒有開門，我去的有點遠了?！?/br>
    任臻從洗手間里拿了吹風(fēng)筒給她吹頭發(fā)，“快吹吹，別一會感冒了?！?/br>
    ……

    綠意朦朧的艾比山下有一處村落，大雨上山上的煙霧變得更叫繚繞，迷迷蒙蒙一片，像人間仙境。

    艾蒿村老張家。

    一位老人推了推身旁的老伴，“雨停沒多久這又開始下了，兒子跟媳婦上山采蘑菇去了，這個點還沒回來，要不你去看看？”

    老頭應(yīng)一聲站起來，老太太給他拿了一把油紙傘，“山上路滑，你小心點?！?/br>
    老頭穿上雨靴和雨衣，拿著登山手杖上了山。

    山上細雨連綿，上了小路才發(fā)現(xiàn)前方的路徑被從山頂從刷下來攜帶的大量泥沙及石塊堵死，這里今天應(yīng)該是發(fā)生了不小的泥石流和山體滑坡。

    老頭看到這情形也有些急了，快速繞路上山，叫自己兒子的名字。

    可這雨越下越大，雨幕讓眼前的視線模糊迷蒙，老頭踩在一塊石板上，上面的青苔濕滑，他腳下一空，整個人直直朝著山下滾落下去。

    所幸山間雜草郁郁蔥蔥，老人沒滾幾圈就停在了一處草窩里。

    老人掙扎著爬起來，身體顫顫巍巍，他順手扶了一把手邊的木樁，掌心傳來的軟爛的觸感讓他詫異回頭，以為自己抓到大菌菇，他回頭，等待定晴一看，眼前的一幕差點沒把他嚇出魂。

    ——

    時柏年下班前接到奶奶的電話，說是爺爺心情不好，讓他回家一趟。

    今天不用加班，時柏年應(yīng)的很快，給兩位老人買了東西，冒雨往家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