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443鼎盛
“行必為戰(zhàn)備,止必堅營壘。” 經(jīng)過三天行軍,楊公卿和沈牧的五千先頭部隊終抵達(dá)慈澗。慈澗守將右游擊大將軍郭善才大喜出迎。 經(jīng)商議后,決定靠城立寨,以加強(qiáng)慈澗的防守力,因背靠堅城,有險可恃,故采立攻擊性的“偃月營”,指揮部所在的中軍居中,兵力二千人,然后再分左右兩翼,各千五人,面向平原。又在偃月營陣前挖壕,深丈五,口寬二丈,底寬丈二,由于口大底小,敵方兵馬掉進(jìn)去會遭到更大的傷害。 唐軍此時尚未開始攻城,只在離城兩里遠(yuǎn)處的丘陵高地設(shè)立木寨,大興土木,為李世民大軍作好攻城前的準(zhǔn)備工夫,估計其兵力在一萬至一萬五千人間。 楊公卿、沈牧率親兵赴前線察敵,在離敵營半里許處一座小丘頂上遙觀敵寨的情況。 日落西山,天地一片蒼茫。 楊公卿嘆道:“只看敵方營寨的布置,便知羅士信、秦叔寶和程知節(jié)是精于兵法的將才,只可惜投誠李世民,否則若能為我所用,可大增勝算?!?/br> 沈牧點(diǎn)頭同意,立營之要,是為達(dá)到“自固”和“扼敵”兩大軍事目標(biāo)。不但是宿營地和指揮部,保障安全的庇護(hù)所,儲備糧草和器械的供應(yīng)站,更是扼據(jù)戰(zhàn)略要點(diǎn),阻止敵人進(jìn)犯的軍事要塞。 對方能踞高地,擇要隘,于此慈澗、新安兩城間的四通之地立營建寨,既對慈澗構(gòu)成威脅,又令他們無法進(jìn)逼新安,收復(fù)失地,正深合“下營之法,擇地為先”的要旨。 在楊公卿另一邊,他的頭號心腹年輕大將麻常道:“他們立的是方營陣,看其布局,該可抵受任何一個方向的攻擊,本身且能互相支援,達(dá)到營中有營、隊中有隊的要旨。若我們向他們發(fā)動攻擊,會正中其下懷,無不歡迎?!?/br> 沈牧審視立在將高地占據(jù)連綿近半里的敵寨,營內(nèi)炊煙四起,隱見敵騎馳出寨門,遙向他們指點(diǎn)說話,微笑道:“攻寨只比攻城好一點(diǎn),咦!那不是秦叔寶和程咬金?” 楊公卿和麻常凝神望去,果然看到從寨門陸續(xù)撩出的騎士中,秦程兩人赫然在內(nèi)。 沈牧心中涌起萬般滋味,暗想若這兩位“兄弟”率兵來襲,自己該掉頭走,還是憑自己的身手刀法,借此良機(jī)斬殺這兩員猛將于千軍萬馬之中?后一想法令他不寒而栗,他怎狠得下這般心腸。 麻常低喝道:“來哩!” 遠(yuǎn)方寨門的秦叔寶和程咬金排眾而出,策騎沖下丘坡,快馬加鞭,朝他們立身的小丘筆直奔來,沒有半個隨從。 楊公卿一眾近百親兵立即緊張起來,手都按到刀劍和弓弦處,只待頭子發(fā)令。 沈牧心中暗嘆,沉聲道:“千萬不要動手,他們是信任我,我去看他們有什么話要說?!?/br> 一夾馬腹,奔下丘坡往他們迎去,把楊公卿等留在后方。 雙方迅速接近。 程咬金隔遠(yuǎn)喝道:“好小子!竟淪落至當(dāng)王世充那兔崽子先鋒,還有面目見我們嗎?” 雙方在近處勒馬收韁相遇。 秦叔寶從馬上探過身,緊握沈牧雙手,神色凝重的道:“好兄弟,到我們這邊來吧!” 沈牧苦笑道:“你們好像今天才認(rèn)識我?” 程咬金催騎來到他另一邊,伸右手抓著他左肩胛,怒道:“信不信我將你廢掉,他娘的!你那時曾教我們?nèi)绾畏纯雇跏莱?,現(xiàn)在卻又去向王世充投誠效力,算哪門子英雄好漢?” 秦叔寶皺眉道:“老程給我放開你骯臟的臭手,大家兄弟怎可見面就動粗?惹怒少帥保證你以后只能單臂上戰(zhàn)場,去青樓也再不能像以前般賣弄花式。” 沈牧哈哈失笑道:“不要說得那么嚴(yán)重,我絕不會還手的。” “叮咚,恭喜宿主,裝比成功,得到9000點(diǎn)積分?!?/br> 程咬金悻悻然收回大手,仍忍不住再罵一輪粗話。 秦叔寶嘆道:“老程和我不是不明白你的處境,只是與王世充這種卑鄙小人合作是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我們是為你設(shè)想。” 程咬金憤然道:“憑你那區(qū)區(qū)數(shù)萬少帥軍,其中至少一半只適合在家吃奶和帶孩子,與我大唐軍硬撼根本是不自量力,不信的話可到我們營寨看看?!?/br> 沈牧雖不住被程咬金臭罵甚至侮辱,卻不但不以為忤,且心中涌起友情的溫暖,苦笑道:“既然如此,為何你們不來助我搞好少帥軍,卻去投靠李世民那小子,現(xiàn)在則來數(shù)我的不是?!?/br> 秦叔寶不悅道:“你怎能怪我們?那時你的少帥軍軍不成軍,不成氣候,我們又敬重李靖是胸懷救國濟(jì)民大志的好漢子。大丈夫立身于世,自要轟轟烈烈的干一番大事。” 程咬金冷哼一聲,沉聲接道:“環(huán)顧中土,誰及得上秦王知人善用,豁達(dá)大度,知機(jī)的就滾到我們這邊來,一齊打破王世充?!?/br> 沈牧正容道:“大唐的太子若是世民而非李建成,小弟或會考慮兩位老哥的提議,因?yàn)檎f到底我也曾和李小子做過兄弟。可是現(xiàn)在唐室真正能作主的人是李淵,合法的繼承人是李建成那混蛋。不要怪我危言聳聽,一旦你們的主子失去利用價值,將是鳥盡弓藏的一刻,不信的就放長眼光去看,瞧我有否猜錯?!?/br> 秦叔寶嘆道:“我們早知勸不動你的哩!但可否退出今趟洛陽之戰(zhàn),因?yàn)橥跏莱涓緵]有機(jī)會。羅士信和李君羨的降唐,難道還不能給你清楚的啟示?” 程咬金移轉(zhuǎn)方向,一把抓著他馬兒的韁索,氣呼呼的道:“來!到我們處看看,你少帥并不是第一天到軍隊來混的,該有眼睛看出誰更有勝算。” 沈牧大吃一驚,勒馬道:“老程你似乎忘記我是你們唐軍必欲斬殺的敵人!” 程咬金怒道:“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人,既敢把你請回寨內(nèi),當(dāng)然能保證你的安全?!?/br> 沈牧皺眉道:“你不怕李小子怪你私通敵人嗎?” 秦叔寶哈哈笑道:“李世民若是這種不識大體的混蛋,我們就不會口服心服的為他賣命。他奶奶的,你少帥執(zhí)迷不悟,大家就在戰(zhàn)場上見個真章好啦。但兄弟是兄弟,至少要喝飽一頓黃湯才拼個你死我活。” 沈牧豪氣狂涌,道:“好!不過先要讓我回去向老楊交待兩句,才隨你們?nèi)タ纯茨銈兊拇筇票欠袢巳巳^六臂,刀槍不入,哈!” 外觀已是氣象肅深,軍容鼎盛,進(jìn)入寨門,更感受到營寨堅大的防守力量,以木柵為隔,高地為險,外辟壕塹,內(nèi)設(shè)壁壘,圍布蒺藜竹馬,深栽鹿角,加上守以強(qiáng)弩,只要糧水無缺,縱使王世充盡起大軍,想攻下這營寨亦要大費(fèi)工夫,且須付出慘痛代價。 營寨的唐軍知道己方主帥把名震天下的少帥沈牧請回寨內(nèi),立即哄動全營,但由于唐軍軍紀(jì)極嚴(yán),沒有人敢離開崗位或放下手頭的工作,只是忍不住隔遠(yuǎn)偷眼看他,既敬畏又帶著濃烈的敵意。 只是這情況,已教沈牧心驚,他以前的少帥軍比起來只是一盤散沙,只好希望在宣永、白文原等通曉兵法的將領(lǐng)不斷訓(xùn)練下,現(xiàn)在會比較似點(diǎn)樣兒。 踏進(jìn)寨門直通中央中軍帥帳的走馬兵道,秦叔寶低聲道:“我和老程在一個月前早潛來此地,勘察地形,為我大唐軍預(yù)作準(zhǔn)備。秦王委我們兩人以重任,一來是因我們熟悉鄭軍,二來是因我們和羅士信向有交情,更重要的是秦王對我們絕對信任,如此明主,值得我們以肝腦涂地為報?!?/br> 沈牧心中感激,兩人毫不避嫌的邀他入營參觀,是要盡最后努力說服自己歸唐,而自家知自家事,他只好忍心拒絕他們的好意。 今晚大家仍是兄弟,明天將是務(wù)要置對方于死地的敵人。 另一邊的程咬金道:“只是選這立寨的地方便幾經(jīng)反復(fù)推敲,既不可距慈澗太遠(yuǎn),太近則易受攻擊,所謂擇地屯兵不能趨利避害,是驅(qū)萬眾自投死所,非天之災(zāi),將之過也。少帥并不是第一天出來混闖,看看我們的手足,無不是精挑出來的優(yōu)秀戰(zhàn)士,至于王世充的手下,不用我說大家都曉得是什么貨色?!?/br> 秦叔寶接下去道:“今趟的東征軍是秦王親自監(jiān)督挑選的,秦王選兵有他的一套,首取膽氣精神,次取膂力便捷,認(rèn)為伶俐而無膽者,臨敵必自利;有藝而無膽者,臨敵忘其技;有力無膽者,臨敵必怯,俱敗之道也?!?/br> 三人邊行邊說,所到之處營內(nèi)唐軍無不側(cè)目。 程咬金哂道:“王世充的軍隊全是募兵和降兵,人心離散,只懂向利益看,我們大唐行的是府兵制,人人有家有業(yè),戶籍明確,為保家園,不僅作戰(zhàn)勇敢,且服從軍紀(jì)。老弟是精通兵法的人,當(dāng)然知兵,可惜靠向王世充這不知兵的蠢人?!?/br> 沈牧苦笑道:“王世充不是那么不濟(jì)吧?” 三人來至主帳前的空地,守兵同時吆喝致敬,整齊劃一。 秦叔寶立定冷哼道:“王世充如何算得知兵。孫子兵法有云:兵以何為勝,以治為勝。且必須治強(qiáng)盛之軍。知兵還要懂用人,共書又六:誰謂任賢而非軍中之首務(wù)也?天下賢才,自足供一代之用。不患世無人,而患不知人;不患不知人,而患知人而不能用。知而不善用之,與無人等。如此才能投之而往,如手之使指。若王世充真的知人善用,我和老程就會留在他那邊與你并肩作戰(zhàn),羅士信亦不會獻(xiàn)城歸順。他奶奶的,你這小子還要我們說多少話才夢醒?” 沈牧見所遇唐軍,人人士氣高揚(yáng),斗志鼎盛,早暗自心驚,兼之兩人說話雖愈來愈不客氣,但均是良藥苦口,句句從實(shí),嘆道:“府兵制并非沒有弱點(diǎn),至少對秦王來說有一點(diǎn)非常不利,就是將不專兵,戰(zhàn)爭完畢,將帥歸朝而府兵歸府,府兵不會受某一固定的統(tǒng)帥控制,更難向某個人效忠,只向國家負(fù)責(zé)。所以無論你們的明主秦王如何軍功蓋世,無敵沙場,一旦變起不測,將難以反抗李淵,若李建成網(wǎng)羅得中外高手,他更是任由宰割,兩位老哥有否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頓了頓續(xù)道:“我不是要當(dāng)王世充的走狗,而是要借他來讓我的少帥軍爭取時間,你們要我說多少趟才明白我的為難處。” 秦叔寶和程咬金給他說得相對苦笑,無奈搖頭。 蹄聲響起,營寨另一邊馳來一隊人馬,帶頭的將領(lǐng)身材健碩,顏容俊偉,充滿自信,隔遠(yuǎn)哈哈笑道:“士信見過少帥,素仰素仰?!?/br> 說罷與隨身諸將躍下馬來,迎往三人。 沈牧抱拳笑道:“原來是鼎鼎有名的羅士信將軍,小弟早聞大名?!?/br> 羅士信見他只字不提叛鄭歸唐的事,心生好感,搶前拉起他的手,懇切道:“與王世充合作,等若與虎謀皮,少帥乃秦王最看重的人,若能改助我們,必得禮遇,請少帥三思?!?/br> 沈牧苦笑道:“好意心領(lǐng)。只可惜小弟另有想法,詳情可問我這兩位直到此刻仍是兄弟的兄弟?!?/br> 羅士信失望地放開他的手,望向秦叔寶和程咬金,兩人只能以無奈的苦澀笑容回應(yīng)。 羅士信皺眉道:“請恕我直話直說,戰(zhàn)爭是雙方軍力的較量,守城攻堅,臨陣斯殺,全憑將帥士氣,現(xiàn)在王世充任用私人,只重同宗將領(lǐng),士無斗志,寇少帥是聰明人,怎會陪他一起送死?” 秦叔寶憤然道:“不和于國,不可以出兵;不和于軍,不可以出陣;不和于陣,不可以連戰(zhàn);不和于戰(zhàn),不可以決戰(zhàn)。少帥還要我們費(fèi)多少唇舌?” 程咬金沉聲道:“王世充既失公允,再無誠信可言,無誠信則不能和眾,最后只能以飲恨收場?!?/br> 沈牧苦笑道:“你們究竟是請我來喝酒,還是奚落教訓(xùn)我?” 羅士信隨身諸將中有人踏前移位,來到羅士信身后,按劍喝道:“好話說盡,少帥仍是不識時務(wù),待小將領(lǐng)教高明,看看少帥是否名如其實(shí)?!?/br> 包括羅士信在內(nèi),對此人的膽大包天均感愕然。 秦叔寶現(xiàn)出怒容,叱責(zé)道:“阮青你給我滾蛋,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我不是要維護(hù)自己的兄弟,而是要維護(hù)我大唐軍的士氣,不想白白送一個表演機(jī)會予少帥,亂我軍心。滾!” 阮青大感錯愕,往頭子羅士信瞧去,臉色陣紅陣白,尷尬非常。 所有人目光集中到羅士信身上,看他如何處置。 羅士信淡淡道:“秦將軍的話就等若我的話,我以后再不想見到你。” 阮青臉上血色褪盡,羞慚無地的敬禮后掉頭走了。 羅士信像作了微不足道的事般,漫不經(jīng)意道:“以下犯上,不知自量,任何一項(xiàng)已是犯下天條,這種人不要也罷?!?/br> 沈牧不得不對這未來的敵人重新估計。 程咬金伸手搭上他膊頭道:“天塌下來是明天的事,今晚我們就喝他娘的一個痛快。最理想是把你灌得不省人事,長臥醉鄉(xiāng),錯過洛陽的大戰(zhàn)役,哈!” 眾人興高采烈的入帳去。 沈牧返回營地,城上城下燈火通明,挖壕等防御工程仍在火熱地進(jìn)行,不因黑夜的來臨停頓。最觸目是在外圍處建起八座一局達(dá)五丈的木架哨樓,頂處分兩層,每層箭樓上各有八名箭手守衛(wèi)。 麻常正在指揮手下工作,見沈牧回來,忍不住問道:“有沒有跟他們打起來,咦!少帥不是剛喝過酒吧?” 沈牧搭著他肩頭往主帳走去,道:“打是早晚要打,卻不是今晚。你的鼻子很靈,我只喝過三杯吧!” 麻常訝道:“李世民一向治軍極嚴(yán),軍中禁酒,怎會有酒供應(yīng)?” 沈牧欣然道:“那是老程那家伙在立寨前埋在地下最后一壇珍藏,哈!他娘的,所以上帥帳時這家伙要親自監(jiān)督,務(wù)要分厘不差,我和老秦、老程和老羅四個人躲在帳內(nèi)偷偷喝酒,不知多么有趣刺激?!?/br> 麻常有感的道:“該是和我少時躲在房內(nèi)夜讀禁書差不多,不送你啦!大將軍在帥帳內(nèi),今晚我們必須打醒十二分精神,照羅士信的作風(fēng),今晚必來偷襲,燒幾個營帳示威,誰叫我們的兵力比他差上一截?!?/br> 沈牧笑道:“放心吧!老羅怎都要給我一點(diǎn)面子,不是說他和我有什么交情,嚴(yán)格來說應(yīng)是瞧在我的長劍份上,小規(guī)模的襲擊,只會是白便宜我。” 麻常露出崇慕的神色,肅然致敬,道:“少帥所言甚是,末將完全同意?!?/br> 沈牧揭?guī)ざ?,解下盔甲的楊公卿席地而坐,左右各放置小幾,左邊幾子燒著一爐檀香,弄得滿帳芬芳,另一邊幾子放著一壺?zé)岵韬蛶字槐印?/br> 這大將神態(tài)悠閑,見他回來微笑道:“來!喝一杯熱茶再說?!?/br> 沈牧在茶幾旁坐下,接過楊公卿斟滿遞來的熱茶,笑道:“想不到楊公在戰(zhàn)場上仍這么懂享受生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