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真的沒有回頭。

    （正文完）

    ☆、樊裕番外1

    “裕兒，過來?！狈Ｗ哌M(jìn)庭院時(shí)，見姑姑坐在庭院秋千上朝他招手，“來呀?！?/br>
    他走近了，樊靜蹲下身，給他看懷里的孩子。

    那孩子生著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粉嫩的小臉上卻隱約有一半金紫色，看上去活不太長。

    樊裕皺眉，“他是誰？”

    “是弟弟?！?/br>
    “他的臉怎么了？”

    “生病了?！?/br>
    “會好么？”

    “會的?！狈o篤定地說。她低下頭，笑得很溫柔，“你看，弟弟喜歡你呢。”

    那小嬰兒本微微閉著眼睛，這時(shí)被吵醒了，伸出rou乎乎的手，抓住樊裕的小指尖，立刻往嘴里送去。

    樊裕嫌棄地抽回手，但已經(jīng)晚了，那孩子的唾液黏黏答答糊了他一手。他掏出手帕擦拭，不太明顯地瞪了小孩一眼。

    那孩子的小rou手在空中揮舞，又去拉扯他，可惜手太短，沒碰著。

    反復(fù)幾次，他哇地一聲哭出來，委屈地癟起小嘴，求助抱著他的人。

    “小九餓了？這是哥哥的手，吃不得啊?！狈o說。

    “嗚嗚嗚嗚……唔……唔……”小rou手始終指著樊裕，假如他會說話，一定早就叫嚷起來了。

    “那你答應(yīng)姑姑，不吃哥哥的手，好么？”

    也不管他聽懂沒有，樊靜笑瞇瞇地握住樊裕的小手，遞到懷中孩子手中，“牽著哥哥，不準(zhǔn)吃，聽到么？裕兒你看，弟弟真喜歡你呢?！?/br>
    那小孩沖著樊裕得意地笑。

    那年，樊裕五歲。

    他生來就不討人喜歡。大哥出生時(shí)在笑，弟弟們出生時(shí)則都愛哭，唯獨(dú)他來到人世一聲不吭，他父親險(xiǎn)些以為是個(gè)死胎，抱著他皺了眉頭。

    母親買來小鼓，小葫蘆，找仆人做鬼臉，捉弄、懲罰婢女，想逗他笑，他只覺得無趣，久而久之，也就罷了。

    那時(shí)母親得寵，卻在府中樹敵太多，姨娘們拿她沒法，只得不允許自己的孩子接近他。

    仆人們怕他。

    整個(gè)府上，除了姑姑偶爾會牽他的手，再沒旁人親近他。

    但他并不在意。

    就像他出生時(shí)那樣，他對這個(gè)人世從未懷有一絲興趣。

    他不明白母親為什么會那么瘋狂地愛父親，一點(diǎn)小事都能讓她嫉妒得殺人；不明白父親臉上為什么總是掛著和藹的笑容，卻在無人知曉的夜晚險(xiǎn)些扼死了母親；不明白大夫人的狗為什么比仆人吃得更豐盛；不明白夫子為什么總是千篇一律地重復(fù)著圣賢書；他甚至不明白為什么會有自己這樣的人，他又為什么來到人世。

    但他對這也不在意。

    樊裕并不喜歡這個(gè)新來的小孩，他喜歡安靜，而這孩子總是哭。

    但姑姑總是抱著他來打擾他，“弟弟哭著找你呀?！?/br>
    他明明只會咿咿呀呀地叫喚，姑姑怎么看出要找他？

    但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一看見他，那孩子總是會破涕為笑，露出小小的乳牙。

    “鴿嗝……”

    有一天，那孩子忽然叫了他一聲，樊裕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會走路也會說話了，還朝他伸出手，“抱……”

    照顧他的仆人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樊裕皺了皺眉，轉(zhuǎn)過身子繼續(xù)念書。

    那孩子又繞到他膝蓋邊，鍥而不舍，“抱?！?/br>
    樊裕起身便走。

    “咯咯……”

    那孩子追了上來。他被姑姑喂得像個(gè)rou球，還不太會走路，圓滾滾的肚皮使他上身不住前傾，又太性急，一只腳還未完全落地，另一只已經(jīng)抬了起來，直直地朝樊裕沖過來。

    他為什么不怕摔跤？樊裕想。

    那孩子果真撲倒在地上，發(fā)出很敦實(shí)的一聲。

    “嗚……嗚……”

    樊裕轉(zhuǎn)過身。

    那孩子趴在地上，小玉冠摔歪了，rou乎白嫩的手心蹭得通紅，已滲出血跡，這時(shí)正眼淚汪汪地望著他，“……葛葛……嗚嗚嗚嗚……”

    “不知道走慢點(diǎn)？”

    “……嗚嗚哇哇……嗚嗚嗚……”那孩子還不會說痛。

    四周沒有別人。

    樊裕伸手將他抱了起來。

    那孩子立刻收了眼淚，rourou的小手纏上來摟著他的脖子，“葛葛……”

    那年，樊裕七歲。

    他很聰明，讀書過目不忘，騎馬射箭刀.槍一教便會，考問功課時(shí)，父親總用復(fù)雜的眼光打量他，而后又替他安排更多功課。

    不到姑姑宅子時(shí)，他幾乎忘了這個(gè)孩子，但那孩子一天天長大了，能走能跑，總是不請自來。

    每次來，那孩子總像獻(xiàn)寶一樣帶來很多小玩意兒，捧著小臉等他夸獎，那些東西有時(shí)候是糖葫蘆，有時(shí)候是姑姑新種的花，有時(shí)候是剛捉的毛毛蟲、小魚、小蜻蜓……有一次，樊裕發(fā)現(xiàn)一條小蛇，他心里一驚，“哪里抓的？”

    “門口?！?/br>
    “沒咬你？”

    “咬了。痛?！彼鹗?，“哥哥吹?！?/br>
    “.…..”樊裕在他手心看到兩個(gè)圓圓的小血孔，立刻拉著他去找大夫。

    虛驚一場。

    “以后不準(zhǔn)拿來。”他說，又加了一句，“也不準(zhǔn)再捉。”

    那孩子癟著嘴。

    “不準(zhǔn)捉蛇?！?/br>
    “可是，是送給哥哥的……”那孩子嘀咕，“哥哥不喜歡毛毛蟲，也不喜歡小魚小蜻蜓，也不喜歡小蛇……哥哥喜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