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高勝來公司給林驚蟄交策劃的時候, 被問起家里的事情,只是無奈一笑。 這幾天高家發(fā)生了幾場認真說來還挺激烈的爭吵, 他是站在母親這一邊的,高父卻覺得妻子一大把年紀了還如此執(zhí)拗地想要教書,思想太過迂腐。 這年頭基層教師的生活確實挺慘的——收入低、工作忙, 時常備課批改作業(yè)到深夜, 清清苦苦,卻無法得到相應(yīng)的社會尊重。 胡玉在酈云一中呆了那么多年,將自己折騰成了現(xiàn)在這個面黃肌瘦的樣子,卻直到最近才真正享受編制待遇。 這種工作做來有什么意思? 但妻子和兒子都站在同一陣線。爭吵了幾天之后,高父也意識到老婆雖然柔順,卻并不期待做家庭婦女了。骨子里還有那種令他意外的文人的清高,寧肯免費幫忙, 也不愿意去太陽街的小吃店幫工賺錢。 兒子在一旁敲邊鼓, 妻子默不作聲又執(zhí)拗倔強地垂淚,偏偏周mama也一副支持的態(tài)度, 還到處搜羅來一堆考研所需的專業(yè)書籍送到家里。高父抽了幾天煙,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高勝嘆了一聲:“我爸那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家里什么事情都相當一把手。不過我真挺意外的,沒想到我媽看起來軟不拉幾, 關(guān)鍵時候還挺能堅持。還有周阿姨,你們是沒聽到她罵我爸時的樣子, 那眼睛一瞪, 氣勢跟以前真是完全不一樣。” 鄧麥聽著十分有意思:“果然不論男女, 經(jīng)濟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br> 林驚蟄翻完最后一頁文件,對內(nèi)容尚算滿意,問:“胡老師的目標學校定了沒?” “定了定了?!备邉龠B忙點頭:“好像是那個什么燕市師范大學,就教育學專業(yè)。不過今年報名肯定趕不上了,一月份人家就該考試了。我媽準備趕明年那班車,最近正抓緊復習呢,看書看得比我都勤快?!?/br> 事實上看似柔順到可以任人拿捏的胡玉身上真的有股平常察覺不出來韌勁兒,就連高勝這個親兒子,也覺得母親實在是陌生極了。以他對母親的了解,千里迢迢從酈云來到燕市,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大城市,胡玉至少要很長一段時間適應(yīng)環(huán)境才對,可事實偏偏就和他想象的不一樣。胡玉除了剛到燕市這天因為新家樓層太高惶恐了一把外,往后就再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不習慣了。她迅速地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找來了燕市各大高校的教育學專業(yè)資料,然后用同懦弱外表格格不入的雷厲風行極快地鎖定了目標,雖然不打算今年報名,仍三五不時朝學校跑,朝校內(nèi)的學生們打聽教授的消息。 回家她也沒閑著,看書做筆記,還把一向不擅長的英語單詞都背起來了。與此同時,還混熟了不少小區(qū)里的小朋友,據(jù)高父無可奈何的描述,她還買了一塊可以隨身攜帶的小黑板,看書累了,也沒家務(wù)時,就把小黑板支在樓下的休閑區(qū)附近,給在這玩的小朋友教認字兒。因為氣質(zhì)親和溫柔,她并不被孩子們抗拒,還挺受居民們歡迎的,近幾天領(lǐng)著孩子登門拜訪的鄰居都多了起來,還說要固定每日下樓授課的時間,把自己的日程排得滿滿當當?shù)摹?/br> 她幾乎沒有經(jīng)歷什么陣痛,就融入進了燕市的節(jié)奏里。 高勝從母親身上,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知識就是力量”。 林驚蟄卻不意外,胡玉當初在一中時就能令五班那群個頂個桀驁不馴的小孩唯獨聽她的話,她必然是有她的過人之處的。她氣質(zhì)無害,心地純善,萬事為人著想,甚至為此不惜自己退讓。但你絕不能說這樣的人就是無能的,她其實有自己的主見,又如同一汪溫柔的水,悄無聲息地浸入旁人的生活里,且不會讓人心生戒備。她平凡的外表只是包裹在強悍內(nèi)心外的武·裝,這難道不是一種特殊的力量? 林驚蟄對此深以為然,因此十分肯定胡玉的選擇,必要時他甚至可以主動提供幫助:“有遇到什么難處嗎?” 高勝嘆了口氣回答:“再說吧,學習上的肯定沒有,但我媽畢竟四十二了,畢業(yè)的學校又不好,我估計沒幾個導師愿意要這個條件的學生?!?/br> 這倒是真的,參加工作后再投身學習本就不易,胡玉的個人條件比起同期競爭的學生們又明顯不如。她大學是在群南讀的,群南除了一個群南大學在國內(nèi)還有點名氣外,其他學校根本就沒什么知名度。放在后世,找工作恐怕都沒有競爭力,也只是沾了時代的便宜,劣勢才相對表現(xiàn)得沒那么明顯。燕市師范大學的教育專業(yè)在國內(nèi)又名列前茅,競爭絕對比一般學校更加激烈。林驚蟄心知胡玉那樣脾氣的人,肯定不愿意走什么后門,因此便拍板決定:“我找人去請一批有經(jīng)驗的家教?!?/br> “那太好了,我正愁沒這方面的門路呢?!彪m然日漸成長,高勝逐漸意識到社會的規(guī)則,為了長久的友誼平日里通常不會接受林驚蟄給予的好處。但那只是金錢層面的,這種昭示著雙方情感來往的關(guān)懷無需分辨得如此清晰。因此他只是笑著如同小時候那樣在告別時為林驚蟄將衣襟整理整齊,摸了摸這個已經(jīng)長高不少的小伙伴的腦袋:“找?guī)讉€英語好點的啊,你胡老師真是一塌糊涂,真不知道當初是怎么畢業(yè)的。” 林驚蟄和鄧麥哈哈大笑。 高勝送來的策劃案是跟三角地樓盤相關(guān)的。其實那已經(jīng)不應(yīng)該被稱為三角地了,迅馳地產(chǎn)沿著二中路的那一片U形老樓拆除之后,只是增加了一小點面積,三角地狹窄的形狀看起來卻瞬間就寬敞了好幾倍。綜合樓的建筑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每一次到現(xiàn)場都會巡視到煥然一新的面貌,迅馳地產(chǎn)的設(shè)計師們十分靠譜,從樓房初步的構(gòu)造已經(jīng)能窺見到成品恢弘的端倪,因此林驚蟄覺得,后續(xù)的招商工作已經(jīng)可以提前開始籌備了。 畢竟是綜合樓,同居民住宅地產(chǎn)和單純的寫字樓建造都不一樣,二中路的綜合商場日后還將要面臨一項特殊的工作。那就是招商。 現(xiàn)今這個時代,恐怕還很難看出招商定位對一家商場的影響。確切說來,再往后很長的一段歲月中,定位為中低端品牌的商廈人流量反倒更加可觀。但千禧年后,國家一直扶持的網(wǎng)絡(luò)行業(yè)將會迅猛發(fā)展,線上購物的沖擊力,將會擊潰百分之八十負隅頑抗的線下對手。 商場、銀行、交通,乃至于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無數(shù)個行業(yè)倒下了,又有無數(shù)個全新的行業(yè)創(chuàng)立起來。連國家機器都無力抵抗,又何談個體商業(yè)呢?后世各大城市的商場門可羅雀,紛紛關(guān)閉,慘烈的結(jié)果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但這是科技發(fā)展的必然,也是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力量,于公于私,林驚蟄都無法做到為個人利益破壞這一進程。更何況重活一遍,他未必就能從一個普通人搖身化作神明,那些前世能憑借個人的力量崛起的存在,誰剛保證重來一遍會不會仍舊能在能力和眼界上吊打他? 因此他只能另辟蹊徑——后世的實體商業(yè)倒下了百分之八十,當中得以存活下來的,無不是難以替代的存在。例如大部分受眾仍會選擇實體購買的是奢侈品牌。 現(xiàn)如今燕市已經(jīng)有了兩個新建造的大型商場,綜合樓并非首開先河,但這兩個已經(jīng)落成的大型商場選擇的發(fā)展方向同林驚蟄并不沖突。 九十年代初,諸多后世耳熟能詳?shù)钠放七€并未進駐燕市市場,諸如某個未來在國內(nèi)銷售額年年占據(jù)世界前列的高端奢侈女裝,此時便只在特區(qū)開設(shè)了大中華區(qū)的第一家銷售門店,很顯然對這片剛剛崛起的土地的商業(yè)前景充滿了不確定。 但沒有人比林驚蟄更清楚了,這些暫時還在保持矜持的品牌終將折服在這個國家強大的購買力下。 九二年過后,各大國際品牌會在國內(nèi)幾個一線發(fā)展城市雨后春筍一般地冒出頭來,這當中,身為首都的燕市必然是重中之重。 綜合樓的預(yù)計竣工日期恰在五月,屆時經(jīng)濟復蘇、萬物發(fā)展,城市的一切都將開始日新月異。 他的機遇也將隨此款款而來。 ******* 肖馳開完早會,回到辦公室里,胡少峰一路都在同他抱怨—— “肖哥,你是沒看到他們那個嘴臉,哎我cao尾巴都他媽快翹到天上去了,什么玩意兒!” 肖馳面不改色:“你跟代高峰打個電話,就說地產(chǎn)聯(lián)盟的例會我們有事兒不出席了?!?/br> 胡少峰同他抱怨的是這一回地產(chǎn)聯(lián)盟的季度聚會,差不多是每次開例會前大家的熱身運動。這種聚會是可以帶外人來參加的,但這一回代表鎮(zhèn)雄地產(chǎn)出席聚會的史南星直接將齊清夫婦給帶到了場。這兩家公司之前說鬧掰鬧掰,最近合作卻又突然密切了起來,雙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東西。 胡少峰是記著肖馳不喜歡齊清他們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他向來無條件與他肖哥站在同一陣線。 史南星不敢來同肖馳說什么,私下卻對胡少峰一堆屁話,拿著長輩的架子,勸他什么要以和為貴不要意氣用事,聽得胡少峰窩火極了。 你他媽就是祁凱家的一個表舅,大伙兒表面上跟著輩分喊幾聲,還真拿自己當盤兒菜了? 他氣完之后又恢復理智,覺得有些不對:“對了肖哥,我聽說五寶山腳的那塊地鎮(zhèn)雄地產(chǎn)直接把開發(fā)權(quán)轉(zhuǎn)給齊清了。齊清拿這塊地跟銀貸到了九千多萬的款,最近嘚瑟的要命,還說要搞什么高端別墅開發(fā),說的天花亂墜的,我估計到時候他們跟咱們的線路會有沖突?!?/br> 迅馳地產(chǎn)從第一個樓盤項目起,做的就是高端居民地產(chǎn)的生意,現(xiàn)如今子在燕市范圍內(nèi)還沒有出現(xiàn)過競爭者。但此時聞言卻看不出一點驚慌,只意味深長地哼笑了一聲:“是嗎?” 胡少峰向來揣測不到他的念頭,只自顧自說出自己的擔憂:“五寶山那塊地雖然偏遠些,但都說風水不錯。又依山傍水風景如畫的,他們要是真好好去做的話,我估計最后項目落成,會對咱們現(xiàn)在正在開發(fā)的北區(qū)花園別墅造成沖擊?!?/br> “風水不錯?”他發(fā)愁地說了那么多,肖馳卻好像只聽到了這么一個形容,他重復了一遍,臉上并不怎么明顯的笑容反倒還拉得更大了一些,“我以前去看過,聚水明堂,龍氣興盛,確實風水不錯?!?/br> 只可惜旺的是陰宅風水,什么樣的好地勢全白瞎。 他修佛理,懂這方面的東西,胡少峰卻不明白。因此聞言越發(fā)擔憂了,只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盯緊城北花園別墅的設(shè)計工程,務(wù)必要做到盡善盡美,成為燕市高端樓盤的另一個代表項目才行。 他正思量著,腰上別著的手機卻響了起來,接起來一聽,頓時挑起了眉頭,看向肖馳。 “行,行,我知道了,務(wù)必要做好接待工作?!彼愿劳旰螅站€一臉迷茫,“肖哥,前臺的人說……于阿姨帶著肖妙來了。” 肖馳:“???” 他的公司是獨立的,從創(chuàng)辦開始家里就沒有怎么過問過,更別提直接登門了。難道是有什么要緊事兒么?但他拿出電話來看了一眼,又確定并沒有出什么故障,不存在聯(lián)系不到人之類的問題。 那他媽又干嘛要帶著meimei直接找到公司來? 真是好奇怪。 他匆匆跟著胡少峰趕往會客室的時候,肖mama于姝鴛正在同女兒肖妙眼神交匯。 前臺的接待人員對這兩位老板的親屬十分熱情,殷切地送來了茶水,還想留下來招待,被笑得矜持的肖mama客氣地送走了。 肖妙全程除了禮儀性的問好同人零交流,會客室的大門關(guān)上后卻立馬來了精神,蹭的一下坐直身體湊到母親身邊:“媽!你看是不是她?” 迅馳地產(chǎn)的前臺員工們都非常漂亮,尤其剛才這個不動聲色擠開所有同事得以招待她們母女的。個頭高挑,身段窈窕,十分顏值的面孔至少也能打七分了。一路更是溫柔小意,嬌嗲可人,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寫滿了女人味兒,肖妙覺得非??梢?,說不準就是她了! 肖mama卻凝神搖了搖頭,應(yīng)該不是。 據(jù)肖馳的形容,對方應(yīng)當只是個大二的女學生,那年紀必然不大,剛才那一個看著都快三十了。 肖馳跟家里約的會面時間就在下個月,距當下沒有幾天了。肖mama多方打聽,也未能打聽出什么進展,平日里同肖馳還算是接近的一眾年輕人那什么消息都不肯透露,就連代高峰這種有生意往來的長輩都三緘其口。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中越發(fā)焦急,對那位不日就要正面交鋒的未來兒媳心中充滿了忌憚。 若不是沒有辦法,她也不想直接找到公司,這無疑是下下策。 會客室大門推開的瞬間,興奮的肖妙便臉色一變淡淡地倚向了一邊,肖mama將目光轉(zhuǎn)向大門口匆匆進來的兒子和胡少峰,沉穩(wěn)矜持的視線拼命朝兩人背后跟隨的人群中鉆研。 唔,只有兩個女的,看起來都不太符合條件。 肖馳嚴肅的目光在meimei身上那件駝色的大衣上劃過,面色一變,眉頭微皺地朝母親問:“媽,你來公司有什么事情嗎?” 又朝肖妙道:“外套脫了脫了,公司里開著暖氣你熱不熱?” 肖mama在人前表現(xiàn)得無比端莊,她慈愛的眼神落在兒子的面孔上:“沒什么事情,剛好今天有空,就來看看你。” 肖馳腦袋上寫滿了問號,他昨天才回家吃的晚飯啊,飯桌上母親心不在焉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時候怎么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將目光轉(zhuǎn)向肖妙,肖妙一臉清心寡欲:“我陪媽一起來?!?/br> 這倆人真是莫名其妙,肖馳懶得搭理她們了,恰在此時有助理上前同他耳語:“肖總,林總來找你了。” 他當即拋下親媽和親meimei,轉(zhuǎn)身離開:“那你們自己玩,我有事先去處理了。” 肖mama面色一滯,沒料到兒子竟然那么不給面子,趕忙起身追了上去,到門口時恰好看見一個年輕人綴著一群跟班從外頭走了進來。不肯搭理她們的肖馳此時已經(jīng)無比迅速地出現(xiàn)在了那個年輕人身側(cè),正含笑與對方說話。 含笑…… 肖mama震驚地看著兒子眼睛都不抬地從前頭走了過去,一時感到萬分不可思議。 她轉(zhuǎn)向還站在門邊的胡少峰,不免有些好奇:“這個年輕人是……?” 這應(yīng)當只是個很平常的詢問而已。 胡少峰聽到后卻突然臉色大變,連眼神都不敢對上她的,匆匆朝人群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肖mama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人誰啊?居然讓胡少峰和她那個眼高于頂?shù)膬鹤佣既绱松髦睾图蓱劊?/br> 胡少峰跑開后,她便問一旁的公司接待人員:“剛才走過去的那個年輕人是誰???” 接待人員不疑有他,只笑著回答:“那是始于地產(chǎn)的林驚蟄林總,這會兒咱們公司和他們有合作,您應(yīng)該聽說過吧?就是二中路那塊還在建的寫字樓。現(xiàn)在這個項目是公司盯進程盯得最重要的一個了,林總估計又有什么要緊事兒?!?/br> “始于地產(chǎn)?”兒子做的就是地產(chǎn)工程,這個公司名字肖mama還當真聽過,聞言不由十分意外,“這位林總就是那家公司的負責人?他看起來很年輕??!應(yīng)該也才二十來歲吧?” “是啊,聽說才剛滿二十,還在燕大讀大二,比咱們肖總還小呢?!绷煮@蟄模樣好看,年紀輕輕身家斐然,又是合作公司,時常來迅馳地產(chǎn)拜訪,公司里的女員工們幾乎沒有不心笙搖曳的。私下議論得多了,此時也侃侃而談,“您別看他長得斯斯文文的,這可是個厲害人物,聽說始于地產(chǎn)完全就是他白手起家搞出來的,第一桶金就用杠桿翹來一個多億,這在咱們燕市地產(chǎn)界圈子里可是個大傳奇?!?/br> 肖mama年紀大了,家中又有適齡兒女,平日里最愛聽各種青年才俊的故事,聞言不由心生敬佩地點頭:“是個厲害的年輕人。”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倚在門框上面色不變的女兒,將接待人員送走后問:“看見了沒?” 沒有外人,肖妙臉上的笑容頓時浮了出來,她脫了外套穿著小裙子,笑得像只流氓兔:“看見了,好帥!” 肖mama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有些發(fā)愁兒子的不省心,語重心長地勸說女兒道:“你以后要是能找個這樣的對象,我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肖妙倒覺得母親有些想太多:“哥那么厲害,您有什么可擔心的?我倒覺得我哥眼光那么好,不至于找個太差勁的,你瞧人家還給我買的新衣服呢?!?/br> 肖mama已經(jīng)被這些天的胡思亂想搞得風聲鶴唳了,見女兒一臉喜歡地撫摸自己大衣的面料,頓時便發(fā)起愁來——一件衣服就把人心收買了,這得是多么深沉的心機! 因此她做不出了,帶著女兒晃悠了出去,眼睛在目光所及之處打量所有可以看到的女性,就想找到那個可疑的目標。 辦公室里,將人揮退后肖馳一把將還站著的林驚蟄抓向自己的老板椅。林驚蟄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的胳膊環(huán)住,也不掙扎,轉(zhuǎn)頭同他親吻。 親著親著就變成劈開腿正面對坐的模樣了,林驚蟄把玩著他后腦勺的小辮子,拆開替他重新梳理過后扎了起來,舔著濕潤的嘴唇任憑后背的手探進衣服里胡亂摸索,理直氣壯地使喚肖馳干活:“下面一點?!?/br> 肖馳便屈起手指開始為他撓癢癢。 林驚蟄被撓得舒適地哼哼兩聲,側(cè)首靠在他肩膀上,懶洋洋道:“幫我找一批輔導考研的老師唄。” 從以前的界限分明到現(xiàn)在時不時非得找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讓肖馳干,林驚蟄和肖馳都很默契地享受這種不分你我的感覺。 “好啊?!毙ゑY立刻答應(yīng)下來,手又挪到蝴蝶骨邊上順著脊柱一路為他撓撓,“你才大二,怎么就開始準備了?” 林驚蟄說:“不是我,是高勝他mama,我高中班主任。她前段時間被接送到燕市來了,你不知道,她可好了……” 又喋喋不休敘述胡玉上學時關(guān)心自己的那些事兒。 肖馳一臉嚴肅,聽得十分專注,時不時還插嘴問上兩句,最后認真地評價:“真是個好人?!?/br> 林驚蟄本來是來找他說三角地招商策劃的事兒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最近跟肖馳越來越黏糊,談公事也談得跟調(diào)·情似的。就如同當下這會兒,他窩在肖馳懷里攤開帶來的策劃方案,一些本來應(yīng)該兩家合作公司管理層悉數(shù)到場嚴肅開一場會扯皮的條例也說得懶洋洋。他指著當中的一個長段,甚至還為肖馳直接解釋:“你看這個,這個是我們公司新法務(wù)想的,很苛刻吧?把事兒幾乎全推給你們了,最后肯定是要修改的。但這人很厲害,燕**學院畢業(yè)的,琢磨問題特別有一套。他主張以退為進,先提出一些特別囂張過分的要求,想開窗就嚷嚷拆屋頂,讓合作方不得不變化心理預(yù)期,然后再接下去的談判里我們再退讓,窗戶就開了?!?/br> 肖馳抱著他親親他的臉:“以后始于的法務(wù)部你就交他帶吧,這人好壞啊。” 林驚蟄便小聲地笑了一會兒,張口啃咬他的下巴,將手上攤開的文件卷起來拍拍肖馳的臉:“反正這一條里我們公司的心理預(yù)期是雙方各百分之五十,一會兒直接改過來就好。” 肖馳嘴唇下滑,含住那兩排在自己下巴上作亂的牙齒,結(jié)結(jié)實實地親了起來。 松開時林驚蟄氣喘吁吁,月底了。” 肖馳嗯了一聲:“怎么?” “下個月五號不是要到你們家吃飯?”越臨近日期林驚蟄越有些緊張,也不跟之前似的裝模作樣了,“你妹那天生日,你家人肯定要到場吧?你爸不是說去歐洲開會?回不回來?” 肖馳理所當然地回答:“他本來說要月中才回國的,我打電話說你要來,讓他提前回來了?!?/br> 林驚蟄僵了兩秒,猛然坐起,錯愕地瞪著他:“你是不是有病???” 朋友到家吃個飯至于搞得那么轟轟烈烈嗎?還專程讓在外開會的父親提前回家! 肖馳卻很奇怪他的反應(yīng):“這不是應(yīng)該的嗎?” 林驚蟄一陣頭疼:“你不覺得這樣太正式了嗎?” 肖馳道:“你第一次到家,本來就應(yīng)該這樣?!?/br> 關(guān)鍵人家那是真的“見家長”??!林驚蟄意識到跟這人的邏輯當真是說不清,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接受現(xiàn)實,又問:“你爸媽有沒有什么喜歡的東西,我去做客,到時候帶點禮物。” “怎么是做客?”肖馳卻顯然沒有感受到他的緊張,咬著他的耳朵小聲道,“你人到就好了,帶什么東西他們肯定都喜歡?!?/br> 林驚蟄聽他越說越不像話,火大地三兩下你推開他:“跟你說不清!走了!” 最近兩人說起到肖馳家吃飯的問題就時常這樣稀里糊涂地收場,肖馳到現(xiàn)在也沒搞明白林驚蟄為什么總是無緣無故地生氣。他已經(jīng)習慣對方的壞脾氣了,被推開也不驚慌。林驚蟄推開門,便對上不遠處胡少峰恰好轉(zhuǎn)過來的目光,看到林驚蟄從肖馳辦公室里出來,胡少峰的面色有些微妙地不自然。 他正在接待不肯安坐在會客室里的肖mama,肖mama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精力特別旺盛,堅持要逛逛公司,此時逛到了肖馳辦公室門口的秘書辦公室,正掛著一臉耐人尋味的笑意和那幾位漂亮秘書說話。她眼睛就像帶著X光似的,看得那幾個樣貌較好的年輕姑娘臉都白了,胡少峰知道她的目的,心說您費那勁兒干嘛,一直找的人不剛剛才從您眼皮子底下過去么。 但這話他是決計不敢說出口的,事實上直到現(xiàn)在他仍無法接受肖馳跟林驚蟄攪合在一起事兒,設(shè)身處地一想,肖家人能接受才有鬼了,消息要是從他這泄露出去,掀起軒然大波,他毫不懷疑肖馳會扒了自己的皮。 因此他比那次在肖家被拷問時更加小心了,面對肖mama的厲眼時,只生怕自己行差踏錯。 此時同林驚蟄碰面,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尷尬,就像在國家會議上跳草裙舞,他下意識不想肖家人發(fā)現(xiàn)到什么不對。 但下一秒,胡少峰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林驚蟄拉開肖馳的辦公室門,才踏出一步,便忽然晃出一道身影,伸出兩根胳膊從林驚蟄背后攬住了他的腰。 肖馳抱著林驚蟄朝后頭拖了拖,然后伸手將門掩上了一些,只是仔細看仍舊能從縫隙里看到兩人貼得有些過于近的腿。林驚蟄似乎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變成了同肖馳面對面的站姿,然后便不動了,兩人黏在那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肖mama審視完一眾窈窕的小秘書,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份子,抬起頭來,便見胡少峰滿頭的汗珠。 她嚇了一跳,就連肖妙冷淡的表情也有些崩裂了,兩人小心地看著胡少峰的反應(yīng):“你怎么了?” 胡少峰的眼睛也不知道剛才在看哪里,猛然收了回來,然后瘋狂搖頭。 肖mama眉頭微皺,有些疑惑他的模樣,轉(zhuǎn)頭想要朝他剛才視線所及的方向看去—— “?。 ?/br> 胡少峰一聲大吼,嚇得在場所有人都險些跳起來,肖妙一個哆嗦,差點沒維系住清冷的模樣,頓時瞪著他氣不打一處來:“你干嘛?” 胡少峰余光處看見那扇門終于緩緩地關(guān)嚴實了,欲哭無淚地蹲在了地上:“我蛋疼。” 林驚蟄出來時,便見肖馳秘書室里的一群人都擁在一處似乎很關(guān)懷地問候著什么人,他腳步微頓,有一些奇怪,但人群中有兩個他并不熟悉的陌生女人,他想想還是沒有上前。 他離開時,那兩個陌生女人抬起頭來,和他對上了眼神。 年長些的那位女士眼睛似乎是亮了一下,她看起來冷靜持重,微笑著朝林驚蟄點了點頭,胳膊肘卻捅了下旁邊那個年輕的。 年輕些的那個小姑娘穿著一件淺色的連衣裙,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說不出的冷清,只是朝林驚蟄淡淡地點了點頭。 林驚蟄立刻回禮,笑著同他們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肖mama用眼神詢問女兒:怎么樣? 肖妙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近看更帥了。 意識到兒子的公務(wù)應(yīng)該已經(jīng)談妥,肖mama叫人將似乎是什么隱疾發(fā)作一直嚷嚷著蛋疼的胡少峰抬走之后,進了兒子的辦公室。 肖馳正在看一冊大概是剛才那個年輕人送來的合同,雙方經(jīng)過剛才激烈的磋商,似乎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認知,肖馳很快修改完畢,通知秘書室的人將修改之后的合同拿去打印。 肖mama被晾了半天,也不見兒子有什么招待的舉止。她望著兒子持重的模樣,琢磨著即將到來的會見日期,又想到自己今天突然襲擊卻沒有半點進展的考察。 她有些受不了了,因此忍無可忍,上前兩步,雙手拍在肖馳的辦公桌上。 肖馳抬起頭莫名地看著她,用眼神詢問她的目的。 肖mama朝外頭看了一眼,確定大門緊閉,沒有外人,女兒也沒進來,便展露出了自己焦慮的一面:“肖馳,你不要再對mama賣關(guān)子了!” 肖馳皺著眉頭問她:“你在說什么?” 肖mama問:“你老實告訴mama,你找的對象到底是哪里有問題?為什么mama這些天問了那么多人,都沒有人敢把她的消息透露給我?” 肖馳很奇怪:“你為什么要去問別人?” 肖mama回答:“我們和她馬上就要成為一家人了,我怎么能對她一點了解都沒有?” “哦?!毙ゑY聽到這話,表情有些看不出內(nèi)容,“你想知道什么?” 肖mama看不清兒子眼中的情緒,停頓片刻后,只凝神回答:“至少我得提前知道她是什么人!” 肖馳笑了一聲,他放下手中旋好筆帽的鋼筆,舒適地靠在了自己的辦公椅上,略微仰頭斜睨著自己充滿急切的母親:“您剛才不是已經(jīng)見過他了?您覺得他是什么人?” 肖mama愣了愣:“什么?” 她開始拼命回憶,試圖從自己剛才調(diào)查過的所有女員工里找到一個符合標準的:“我什么時候見過她了?” “剛才他不是從這里出去了?”肖馳卻盯著她的眼睛,低聲回答,“您和肖妙還和他點頭道別,忘了?” 肖mama寂靜了,她靜靜地盯著兒子幽深的眼睛。 數(shù)十秒鐘之后,她木然地張開嘴,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哈!” 她問:“你在跟我開玩笑?” 肖馳問她:“我什么時候開過玩笑?” 肖mama終于意識到了什么,她猛然后退了兩步,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這怎么可能?!可以?!” 肖馳因為她尖銳的質(zhì)問略微皺了皺眉頭:“為什么不行?” 她只尖叫了一聲:“我不同意!” 肖馳笑了起來,他將自己繞在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解下來,捏在手里,開始不緊不慢地盤珠子。 然后他用一如往常那樣平靜的語氣回答:“沒關(guān)系,你們的意見不在我的考慮范圍?!眑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