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阮天心愣了兩秒,忙點頭,“作數(shù)的?!?/br> 謝觀沒有再猶豫, 也有可能確實是累了,調(diào)整了下姿勢,便安靜地靠到她膝上。 那一個躺下來的剎那非常短,謝觀的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阮天心覺得自己好像都沒有感受到他的重量, 也有可能是腿麻木了……但是阮天心一動也不敢動。 身體被釘住了,但腦袋是自由的,阮天心開始胡思亂想, 萬馬脫韁: 謝觀會覺得靠起來舒服嗎?她覺得自己大腿上的rou還蠻多的,應該比肩膀要柔軟一點,謝觀的脖子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低頭看謝觀。男明星的腦袋毛茸茸的,剃過的頭發(fā)又長出新茬,但還是很干凈、很利落,也因為發(fā)型的關系,把五官全部袒露了出來,像英俊的神明。 阮天心注意到他側臉的鼻梁弧度,高得恰如其分,就不由想到粉絲的彩虹屁:“想在哥哥的鼻子上滑滑梯”。 越看,越覺得他哪里長得都好,就連窄窄的眼皮也好,薄薄的嘴唇也好,全部都是合著自己的心意長的,沒有一個地方不喜歡。 謝觀閉著眼睛,突然道:“……你不困嗎?” 阮天心被他嚇了一嚇,游移著眼神不敢再看他,“還好啊,我沒有午睡的習慣的。” 一年級的班主任中午沒得空閑,往往都是一刻不停地盯在班里的,哪里還有午睡的時間呢?再說,她晚上睡得很早,基本上每天都睡得飽飽的。 謝觀擰著眉毛,“我睡不著?!?/br> 他的眉毛一蹙,阮天心的心就揪起來,覺得自己好像多情的賈寶玉,有義務哄林meimei開心: “這樣還是不舒服嗎?” 謝觀搖頭道,“是失眠?!?/br> 他這兩天熬夜熬習慣了,就沒有那么容易睡,感覺自己就像隨時身處鬧市,即使微小的聲音也容易惹他厭煩。 阮天心想了想,說:“好吧,其實我有一個辦法?,F(xiàn)在,想象你是一只很胖很胖的橘貓?!?/br> 謝觀:“……” 他神色復雜地閉上眼睛。 “你是一只大橘,你吃得很飽……”阮天心用溫柔得近乎哄騙的語氣徐徐道,“因為很胖,你吃完后就不動了。” “你一動不動地癱在那里,把四肢全部攤開,攤到最大……然后,太陽照在你身上,你感覺自己開始融化?!?/br> 謝觀:“……” “你化成了一灘冰淇淋……你沒有手,也沒有腳,更沒有腦袋……你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謝觀閉著眼睛,呼吸平穩(wěn)。阮天心不確定他是不是睡著了。 “貓變冰淇淋”的催眠故事講完了,她小心翼翼地輕拍他的肩膀,用mama唱搖籃曲的語氣哄了一下:“哦,哦……我們睡著咯?!?/br> 謝觀突然睜開眼睛。 阮天心又被他嚇一跳,失望道:“怎么失敗了?” 謝觀好笑道:“你從哪里學來的這套?” “大學的時候有瑜伽課,”阮天心老實地說,“老師在快下課的時候教的,還沒有一分鐘我就在瑜伽墊上睡著了。” 她總結道:“瑜伽好累啊?!?/br> “……” 沒有聽到回音。 阮天心再低頭看謝觀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可能真的睡著了,上下睫毛交錯地搭在一起,嘴角笑意隱約??瓷先ヒ馔獾墓皂?。 阮天心又在捧著一顆心暗暗叫:這個謝觀好甜! 她特別想把他現(xiàn)在的樣子拍下來,但是手機在衣服口袋里,如果要拿肯定會驚動謝觀的。她只好憋著,拿眼睛當相機,特別慢地眨。 這樣憋了一會,眼睛就酸,忍不住想要闔上。她提醒自己“那就閉目養(yǎng)神一下下”,結果高估自己,竟然不到十秒就坐著睡著了。 …… 阮天心沒有睡多久,到底不是習慣午睡的人。大概半個小時后,她就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盯著自己眼前的一片……布料。 確實應該是布料,白色的,有點硬,好像……白大褂。 盯著看的同時,她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姿勢變了,由坐著變成了躺著。腦袋下面枕著什么,不柔軟、但結實,還挺舒服…… 謝觀的臉突然映入眼簾。他下頜輕抬,沖她揚了揚。 “醒了?” 聲音低暗,微啞。含著一點睡意。 阮天心遲鈍地想:此等鋒利的下頜線,不愧是謝觀。這種仰視的死亡角度都頂?shù)米。喼睙o懈可擊。 等一下,為什么是仰視? 阮天心反應過來,頓時頭皮發(fā)麻:天,她說她怎么躺著呢,原來枕在謝觀的膝上! 剛才不是謝觀靠在她膝上嗎?怎么現(xiàn)在反過來了! 睡意立馬消失無蹤,她幾乎是蹦起來,但沙發(fā)總共也就那么點空間,她一蹦歪,人就“咕嚕”一下滾到了地上。 謝觀:“……” 他手還往前伸著,想撈,卻沒撈住。看她坐起來,還在地上發(fā)蒙,便去扶她。 說是扶,其實更像提溜。她像一只掉進捕獸夾的小動物,被謝觀救起后,那雙總是霧蒙蒙的眼睛就跟著他,本能地轉。 謝觀摸了摸她腦后,檢查有沒有起包,“摔疼沒有?” 阮天心被拎到沙發(fā)上坐著,臉紅得滴血,表情苦悶。 她感受了一下,軟綿綿、顫巍巍道:“有一點點?!?/br> 她是撒嬌而不自知,但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很難不為此心動。謝觀看著她,瞳孔里沉淀著暗的光彩,“哪里疼?” “……” 阮天心這就閉嘴了,她不好意思說。 但是謝觀一直注視著她,好像不知道答案就不罷休似的。 阮天心做了一下心里建設,羞恥地張了張嘴巴:“尾巴骨疼?!?/br> 謝觀:“幫你揉一下嗎?” 阮天心:“……” “開玩笑的,”謝觀若無其事狀,“如果再疼,讓小田帶你去醫(yī)院看下吧,不要忍著。” 阮天心一聽,連連擺手,舌頭都被窘得不利索了:“沒、沒什么大事,馬上就好了?!?/br> 謝觀便也體貼地不再問,“再休息一會兒?!彼?。 這個話題好不容易揭過去,兩個人像兩個純情的初中生一樣坐在一起。 準確來說,阮天心可能更像初中生一點。謝觀淡定地像個高數(shù)老師。 阮天心偷眼看謝觀,試探地問他:“剛才我睡著了嗎?” 謝觀頷首道:“你睡得很香,在我搬動你的時候,你也沒有一點感覺?!?/br> 阮天心有苦說不出:她想哭,謝觀肯定覺得她睡得像頭豬。 “我醒的時候,你睡著的姿勢很別扭?!敝x觀開始主動解釋,“我就幫你變了下姿勢,躺著確實好些?!?/br> 阮天心又覺得心情稍微平復了一點,畢竟“謝觀的膝枕”,是萬千少女拿不到的成就。今天,她居然有幸獲此殊榮! 就是在享受高級待遇的時候睡著了,真的好可惜。 她心里還在扼腕,卻要裝出一副“我很成熟,這沒什么”的樣子,問謝觀:“那你剛才睡得好嗎?” 謝觀不知道為什么神色復雜,半晌道:“托膝枕的福?!?/br> 阮天心就跟他感嘆,“太神奇了,剛才這么短的時間,我居然還做了個夢呢。” “什么夢?” “我夢見我拜魯智深為師,練習倒拔垂楊柳。”阮天心比劃道,“就是有一座山上,有一棵很大的樹,我想把它拔起來,試了很多次都沒成功?!?/br> “……”謝觀一反常態(tài),沉沉不語。 阮天心興致勃勃地繼續(xù)道:“真的是太真實了!直到現(xiàn)在,我感覺我的手掌上還有那種拔樹的觸感?!?/br> 謝觀神色難辨,張口也無言。 阮天心慢慢意識到不對,安靜下來,“……” 兩個人突然同時跌入一段可怕的沉默。 “……” 阮天心臉色由紅,再變白,再轉紅。 半晌之后,她哆嗦著嘴唇,用快哭出來的聲音問:“難、難道我真的摸了……了嗎?” 謝觀含蓄道,“其實還好?!敝皇桥龅健?/br> 阮天心:“……” 她裂了,她碎成一片一片的了。要是真的能化成齏粉就好了,這樣她可以沿著縫鉆進去,在謝觀的眼皮子底下徹底消失。 但是不行,她做了天大的錯事,卻想不到任何補救的方法。謝觀肯定覺得她特別不矜持,怎么辦? 上下嘴唇一碰,還沒碰出一句得體的話,眼淚就先下來了。 “對、對不起,我、嗚嗚嗚哇啊——” …… 阮天心哭得停不下來,流的眼淚能把半個化妝室都淹了。 謝觀不知道她這么小小的人身體里怎么會有這么多淚水,饒是已經(jīng)見過一次她的哭法,但感覺和當時有微妙的不同。 旁人的眼淚會讓謝觀煩躁,阮天心的眼淚會讓他心臟皺縮。 她本來就是個楚楚可憐的長相,哭起來也像雨打花枝,睫毛被打濕,眼皮已經(jīng)泛出粉色。一邊哭還一邊站到他面前,對他垂著頭。 “我不坐了,我不是人?!彼橐允〉?,像犯錯誤的小學生。 “……”謝觀正在找紙巾,聞言忍不住笑了,又皺眉,“胡說什么?!?/br> 阮天心用一雙淚眼看他,朦朧間只看到他一襲白大褂楚楚,連皺眉笑也很帥,于是更加悲從中來,覺得自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