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國家隊把你除名了？趕你走了？就因為你跟鐘全海談戀愛？”蕭羽難以相信，突然吼出聲，“談戀愛是你一個人對著墻自己跟自己談嗎？他們?yōu)槭裁床婚_除鐘全海？！”

    蕭愛萍的嘴角顫抖，強忍鉆心的委屈和難過，目光淡淡地飄向窗外的老槐樹：“國家隊怎么能開除他呢？他是隊伍里的絕對主力啊……我打球打得不好，我只是隊里的第三單打，尤伯杯和蘇迪曼杯都打不上主力，我對這支隊伍可有可無?？墒晴娙２灰粯?，他是國家隊的一雙，他和杜彪搭檔拿了世界冠軍，馬上就要拼奧運會了！他是領(lǐng)導(dǎo)最器重的人才，是重點培養(yǎng)的頂梁柱，咱們的國家還要靠他拿金牌……想要把我們倆分開，當(dāng)然只需要開除我就行了?！?/br>
    蕭羽胸膛里抖動著難以抑制的火星。那是一種從內(nèi)心深處膨脹出的憤怒和激動，就好像親眼看到自己最珍視最想保護的人遭受欺侮被別人踩到腳底下。

    “那你后來還能回去嗎？你跟鐘全海分手不就完了嗎，跟他談什么狗屁戀愛？！”

    “我回不去了。我懷孕了?！?/br>
    “……他怎么說？”

    “他不知道，他絲毫都不知道……他只是在電話里跟我分手了。”

    “分手？是他先提的分手？他在這種時候甩你？！”蕭羽瞪圓了眼睛，想要罵人。

    “……其實也不能怪他，國家隊要封閉集訓(xùn)了，要備戰(zhàn)奧運了，他遞交了入黨申請書，組織上在考察他，領(lǐng)導(dǎo)也器重他。他希望退役以后能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留在北京，弄到一張北京戶口，不用再回省里干基層，他計劃留在隊里做教練，留在局里做干部。小羽你也懂事的，你明白這些無奈，這真的不能怪他……”

    “鐘全海他無奈個屁?。。。。。　?/br>
    蕭羽徹底爆發(fā)，一腳踹翻眼前的東西，那姿勢像極了鐘總每一次看現(xiàn)場比賽看到緊張?zhí)?，?xí)慣性地用皮鞋頭踹廣告牌。

    蕭愛萍預(yù)料到她兒子可能會一時矯情，會難以接受，卻沒想到反應(yīng)如此激烈。印象里她的小羽脾氣很好，隨和懂事，可能是遺傳的，極能忍耐和吃苦。

    小羽怎么和平日里歡蹦亂跳的小孩模樣不太一樣了呢？

    因為長大了么？……交“朋友”了，感情的事懂得太多了？

    那天，蕭羽氣得肋骨橫隔膜各處爆疼。他把房間的窗簾一把扯下來撕成一堆布條。鐘總的電話恰巧再次打進來，他直接把手機摔到墻上，腦海中浮現(xiàn)的那枚人影被他砸了個粉粉碎。

    童年記憶中某些模模糊糊支離破碎的片段被一條線重新串了起來，串出前因后果的聯(lián)系，隨即被賦予了某些割裂人心的感□彩。原來自己這么多年一直活得像個傻子。

    他終于弄明白他mama為啥那時候把他寄養(yǎng)在一個婆婆家里，沒日沒夜地打工養(yǎng)孩子養(yǎng)到三歲，才最終鼓起勇氣回到家鄉(xiāng)。她卻再也沒有回去省隊繼續(xù)打球，與從前的教練和隊友全部斷絕聯(lián)系，一個人悄沒聲響帶個孩子去工廠里做工。

    他想起那一次被體校教練退回來，說這小孩身體條件太遜，一輩子也練不出頭。他mama突然抱住他傷心地痛哭，媽對不住你，生你的時候沒有奶，又沒錢買奶粉，所以你長得特別瘦特別小，打球總是打輸，打不贏同齡的小孩……

    他想起工會書記大嬸在廠子里給他mama介紹對象，末尾總要補上一句額外的話，以你這樣的條件，帶著那么個小孩，沒結(jié)婚還不如人家離過婚的，要說老趙這人條件也就算不差了，還有啥可挑！

    蕭羽兩手攥成拳頭，指甲摳進手心的rou里，倔強地吸著鼻子說：“媽，當(dāng)初他要分手就分手唄，分得挺好。媽您怎么不把孩子打掉呢？打掉就完了，打掉就什么事兒都沒有！”

    “打掉，就沒有你了啊……”蕭愛萍眼里那一片茫然的悲傷驀然褪去，化作有形的光彩，認(rèn)真地說，“我怎么可能把你打掉呢。小羽你多好、多優(yōu)秀啊，你已經(jīng)是世界冠軍了，媽現(xiàn)在回想起來，把你照顧得也挺好的……別人的兒子都有爸爸，但是別人的兒子都是世界冠軍么，有我的兒子這樣優(yōu)秀嗎？我沒后悔?！?/br>
    “可是，他憑什么欺負(fù)你？！……憑什么欺負(fù)我mama，他欺負(fù)我mama他就是一混蛋大混蛋！……”

    蕭羽捂著臉慢慢蹲在地上，放聲大哭，哭了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注】測骨齡一般是拍手掌X光片然后推測小孩的年齡，所以用醋泡手。其實這辦法沒什么科學(xué)依據(jù)，但是前些年基層很多隊伍教練仍然采取這種方式讓小隊員對付骨齡測試。嚶嚶我沒寫完還是先發(fā)了吧，回頭再改改。這章堅決不是第125章，這是0.25章后邊還有0.75……情節(jié)，還是另有狗血的，我腦容量已經(jīng)不夠用了盡量掰吧……【喂！這兩天比較忙，明天還要出門辦事，嗯我盡量快寫快寫快寫～抱抱每一只萌物～PS.感謝348621.jj丟的手榴彈和nosakondo丟的地雷，抱抱～【這張圖應(yīng)該叫做……那一年，俺認(rèn)識了名叫小輝輝的小壞蛋～然后，和他一起做壞事～】

    126　　我們的愛

    第二天一早，蕭羽把他mama從醫(yī)院弄回家，安頓好，還是選擇了歸隊報到，頂著兩只腫成魚膘的眼睛，裝作啥事也沒發(fā)生過。

    惱火的心情暫且擱在一邊，他歸隊是不想中斷訓(xùn)練。一天沒摸拍，自己就能感覺出手生；三天不摸拍，看臺上的觀眾都能瞧出來。

    他在球館、食堂和宿舍樓里一路走一路低垂著頭，雙手插兜，緊溜墻邊，極力避免碰到他最不想見的人。

    鐘總截住他問：“小羽，終于回來啦？唉，你們倆真是不讓我省心，賽前封閉集訓(xùn)如果不系統(tǒng)、不上強度，會嚴(yán)重影響比賽狀態(tài)，你自己是知道的！”

    蕭羽面無表情地點頭：“嗯。”

    鐘總詫異，忙問：“你沒事兒吧？翔子他爸沒什么大事兒吧？”

    “沒有?！?/br>
    “哦，沒事就好。”鐘總親熱地?fù)н^蕭羽，語重心長甚至討好似的哄道，“對于運動員來說，奧運會就是四年一次最大的事兒！你在國家隊打十年球能趕上幾屆奧運會？所以，小羽啊，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要因為那些雜七雜八、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影響你訓(xùn)練備戰(zhàn)的情緒，多不值當(dāng)?shù)?，你明白不？?/br>
    蕭羽動了動嘴角，毫不遲疑地回答：“當(dāng)然。我不會因為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影響我奧運會的比賽，太不值了?！?/br>
    臨走的時候，蕭羽給他mama摞下一句話：“媽，您別告訴他。”

    “媽您要是想跟那個人復(fù)合、跟他結(jié)婚，我絕對不會攔著，我不干那種棒打鴛鴦的事兒，但是我不認(rèn)他。

    “鐘全海缺兒子吧？他想要兒子嗎？他如果缺兒子，媽您再跟他生幾個兒子我管不著，跟我沒關(guān)系。我堅決不認(rèn)！”

    蕭羽晚上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宿舍里生悶氣，程輝和炯炯過來好幾趟找他湊一桌牌他都不去。他在宿舍里扯床單，咬毛巾，往墻上踢鞋子，把他老婆收拾得井井有條的房間搞成一團亂。

    展翔那天晚上仍然沒有歸隊。

    大賽臨近，教練組都顧不上撮火發(fā)脾氣開處分罰單了，打電話央求展家趕緊放人。萬眾矚目的國家隊頭號男雙組合，眼瞅著奧運會開打了，你千萬不能不來，你不能拿奧運指揮部和整支隊伍開涮，不能放全國人民的鴿子啊！

    蕭羽再一次請假，去了趟醫(yī)院，沒找到展翔，于是直奔東郊展翔父母的家。

    他原本琢磨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登門，手里應(yīng)該提個什么禮物討好丈母娘。后來又合計，無論提什么上門都會被丈母娘劈頭蓋臉打一頓，自己這張臉一露面就是兇神惡煞，史上最不受歡迎的女婿。

    事實上，他還沒露面，在對講機里出了個聲，就被展媽直接拒之門外，堅決不允許他進門。

    那天，蕭羽就在展家大門外坐了一宿。夜風(fēng)送來滿天的星光燦爛，他仰起臉數(shù)星星，腦子里很亂，一會兒是鐘全海跳出來，一會兒又是展翔，然后這兩個人的影子扭打到一起，最后展老板突然從病床上彈了起來，一拳給了鐘總，老子他媽的早就看你不順眼了特別想揍你。

    之后的一天，展云終于給蕭羽開了門，壓低聲音勸他：“你這小孩怎么又來了呢？我媽正在氣頭上，你們倆的事緩一緩再說，不成嗎？”

    “緩不了，我跟翔哥還要一起打奧運會呢?！?/br>
    “我媽現(xiàn)在就是不讓我弟再回去打球了。你們倆那事，總要給我媽一個心理緩沖的機會吧？你也不能逼我們逼得太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