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le Lotta Love(3)
原白的家在濱江灣府邸。 車子駛入環(huán)境隱蔽的地下停車場,開門下車,然而沒人即刻上樓。 黃瑋打了個電話,不忘朝栗若講:“栗小姐,跟我走?!?/br> 栗若不明所以。 姜云圻在她身后道:“來,別怕?!?/br> 從那輛不顯眼的suv往前走了十多米,黃瑋在一輛保姆車旁停下。 然后朝他們招手:“二位,過來配合一下。” 保姆車旁站著兩個男人,頸間掛著長焦鏡頭的單反機。 黃瑋正在吩咐他們:“你們站遠點兒拍,要搞得像偷拍,不要把女方拍太清楚……但要能認出她,必須可以和酒吧照片上的她對上號。” 栗若愣了片刻:“偷拍什么?” 姜云圻笑了笑:“我們?!?/br> 黃瑋解釋:“不在家樓底下被拍到,怎么證明你是姜云圻‘女朋友’?” 栗若明白過來,是要增加可信度。 這就是那位公關孫小姐提及的擺拍,做戲須得做全套。 姜云圻悄無聲息走來,在她身旁站定。 他重新戴上了口罩,壓低帽檐,耐心同她講解:“自然點,就假裝跟我在聊天?!?/br> 黃瑋已然退出鏡頭之外。 就已經(jīng)開始了? 栗若還未反應過來,姜云圻已經(jīng)往前走去,她連忙跟上。 這事畢竟是作戲,想著有人在拍,栗若就不大自在,步伐滯頓。 姜云圻腳步放緩,低著嗓子說:“在我旁邊走?!?/br> 栗若沒聽清,偏頭:“什么?” 眼前的男人就突然停住腳步,偏身,很自然地伸出了手。 栗若盯著他指骨分明的一只手,犯了懵。 沒過一會兒。 姜云圻垂著眼瞼說了聲:“抱歉。” 往回兩步走過來,撈起她的手,輕輕握住,然后就帶著她,匆匆往電梯的方向行去。 栗若手指倏地蜷縮一下,仿佛觸了電。 心跳陡然加快,脊背僵直,手心剎那間冒出薄汗。 姜云圻一路目不斜視。 直到走至電梯廳,才不留痕跡地松了手。 去看身旁站著的栗若,她垂著頭,看不清什么表情。 剛要說話,黃瑋笑著走來。 “我確認了下照片,拍得沒毛病。” “你倆可真行啊,演得很逼真?!?/br> “就是……” 黃瑋臉上掛著促狹笑意,搭上姜云圻的肩膀,湊向他的耳朵揶揄。 “你真不要臉,突然去牽人家姑娘小手,我都嚇一跳。” “不是我說,起碼事先給個人家提個醒啊,我估計別人也不是不愿意——” 姜云圻笑睨他一眼,沒說話。 這時,一直安靜在一旁的栗若,冷不丁出聲:“電梯來了?!?/br> “?!钡匾宦?,電梯門打開。 栗若一頭鉆進電梯轎廂,趁機平復呼吸和心跳。 姜云圻和黃瑋一同走進來,按下39層。 電梯飛速上升,很快抵達原白的家門口。 原白家有錄入黃瑋的指紋,他直接指紋解鎖,在玄關換了鞋,就往里走去。 “小白,在做什么?我在這兒都聞到味了?!?/br> 栗若站在玄關口,低眸看一排放好的拖鞋。 只剩一雙,大碼,男款。 正猶疑,姜云圻彎腰從一旁的鞋柜找出一雙粉紅色的拖鞋,丟在她眼前。 “這是他女朋友的,出差了,就收進去了。” 兩個人還在換鞋,視線里晃出一個泡面頭。 栗若一眼認出他。 趙彥魚,性格跳脫,話少話癆為一個自閉周期。比姜云圻大兩歲,樂隊主音吉他手。 他鼻梁架著黑色圓框眼鏡(裝飾用),一頭標志性蓬松泡面頭,不準人說難看。用他的話形容,這是性感的黑色小卷。 姜云圻瞥他一眼,介紹:“趙彥魚,我們樂隊的吉他手?!?/br> 趙彥魚笑睨姜云圻:“云圻也是吉他手,不過他也就作作秀,玩吉他我稱第二他不敢稱第一,他只有節(jié)奏吉他的份兒?!?/br> 姜云圻無奈附和:“是是,你最厲害?!?/br> 趙彥魚:“你好,就是我們主唱那個‘女朋友’?” 雖然對姜云圻的樂隊了如指掌,心中了然他是誰。 栗若還是裝作不認識,忽視最后的戲謔稱呼,禮貌應聲:“你好?!?/br> 說話間,三人往里走。 栗若默默環(huán)視四周。 大得離譜的復式公寓,簡約美式風。一面臨江落地窗,可以盡情俯瞰夜色江景。 走到餐廳,入眼一張鋪著黑白菱格紋的長餐桌,上面趴著個人,棕黃短發(fā),個人很高。 他正舉著手機百無聊賴打游戲。 姜云圻又介紹:“工作室你見過一面的,貝斯阿該?!?/br> 恰好,原白端著一盤京醬rou絲走出來。 打量的目光在栗若和姜云圻身上梭巡,揶揄:“喲,嫂子來了啊。” 原白留著寸頭,右耳戴黑色耳釘。三白眼,不愛笑,略面癱,所以時常顯得眼神很兇。 但這只是反差,實則嘴貧,人來熟。 原白主動對栗若自我介紹:“嫂子,我呢,鼓手原白,北京人,定居s市。” 黃瑋從流離臺走來,手里是炸醬面的碼子:“別貧,里面還有黃瓜條和香椿苗,搭把手端出來?!?/br> 阿該放下手機吐槽:“有沒有搞錯欸?又是炸醬面,找我過來就吃這的哦?!” 原白啐他:“愛吃不吃?!?/br> 栗若略感尷尬。 姜云圻笑著解圍:“別搭理他們?!?/br> 然后拉開餐桌的椅子,低聲喊她:“來,這邊坐?!?/br> 栗若局促入座,姜云圻在她身旁坐下。 “炸醬面吃得慣嗎?” 栗若:“吃什么都無所謂的。” 姜云圻點頭:“可以嘗嘗,小白做得挺正宗的?!?/br> 說著,把各種碼子往盛面的碗里裝好,放到栗若跟前。 阿該倏地推開碗,埋怨嘀咕:“我不要吃,how about eating out? ” 他雖普通話講得利索,但總帶著閩南語的口音,尾調可愛,給人毫無攻擊性的印象。 然而此時此刻,餐廳里的氣氛陡然凝結。 黃瑋放下筷子,眉梢沉下來。 “你確定要出去吃?在這種時候?” “你知道在這里,只有你沒資格鬧脾氣嗎?” 阿該:“我怎么了?上回在工作室我就想問你了,你們不過是瞧不起我!” 他轉眼看向姜云圻和栗若,出聲刺了句:“ok,都上來了,你們不必演戲了。” 原白嘆氣:“怎么又吵吵起來了?” 一直不作聲的趙彥魚,抬眼,淡淡說。 “阿該,懂事點?!?/br> “大家沒有別的意思,都是為我們樂隊好。這么多年走過來,我是最后加入的,你和他們感情比我還深,還不了解他們嗎?” “i don't care!我不在乎!” 阿該氣沖沖起身,就往外走。 黃瑋冷不丁出聲。 “如果不是云圻拿自己緋聞給你爭取時間,今天熱搜上就是你?!?/br> “是我在這兩天時間里,覺也沒睡,聯(lián)系到小雨,出面說動她,暫時兜住了這事。” 黃瑋顯然氣極:“你要走,就別回來了。” 回答他的是“哐當”一聲,阿該頭也不回地掀門而出。 旋即,姜云圻站起來,追了出去。 姜云圻返回原白家時,把阿該帶了回來。 兩個人表情很淡,應該互相談過,阿該徑自上樓,去了二樓客房。 姜云圻朝栗若走來,又是一句“抱歉?!?/br> 栗若掀了掀唇,看向四下無人的餐廳。 “他們都回去了?!?/br> 大家都沒了心情吃飯,不歡而散。 趙彥魚和黃瑋離開了原白家,原白在流離臺悶聲洗碗。 栗若意識到,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想象的那樣。 的確,早在被請到工作室時,她就預感到了這事不簡單。 她抬眼看姜云圻,他斂著眼瞼,面上的疲累掩不住。 他的樂隊似乎出現(xiàn)了裂隙,而他也不如臺前的那般光鮮。 栗若從他的身上聞到了淡淡煙味。 “你抽煙了?” 姜云圻頓了頓,點頭承認。 解釋:“不經(jīng)常抽的?!?/br> 栗若想了想,斟酌片刻,決定問出實情。 “可以告訴我出了什么事嗎?” “既然我被卷了進來,想必是有權知道真相的吧?再說了,我弄清楚了,才好配合你們。” 原白恰好從流離臺走來。 聽到了她的問話,訝然搖頭笑:“你真敏銳?!?/br> “云圻和大黃還以為找了個涉世未深的姑娘,把你蒙在了鼓里就可以?!?/br> 姜云圻無奈笑罵:“我沒有?!?/br> 他從餐桌站起來,對栗若講:“你跟我來,找個安靜地方說話,我告訴你?!?/br> 原白:“回你自己家?” 姜云圻搖頭反問:“你家住不下?” 原白:“隨你?!?/br> 姜云圻將她帶到一間打掃干凈的客房。 兩個人共處一室,他沒鎖門,只是虛掩著,給她分寸感。 姜云圻:“今晚要留在這里過夜?!?/br> 栗若很快領悟:“明早出來,還要拍一次?” 姜云圻笑了笑:“什么都瞞不過你。” 往房間里走,在床邊坐下,拍了拍床畔,示意栗若坐下。 他遲疑開口:“阿該是……” 栗若接話:“bisexual,雙性戀?!?/br> 這是在工作室黃瑋和阿該起爭執(zhí)時,她無意聽到的一個單詞。 姜云圻一愣。 很快,他望著栗若,眼里的笑意漸濃。 栗若心虛別開眼,不敢看他。 她都搞不懂自己,她剛才哪來的勇氣去問他這么多的,現(xiàn)在也是。 雇主有一萬種理由拒絕回答,也有一萬個借口搪塞她,她拿錢辦事,哪有什么冠冕堂皇的權利知道實情。 就是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眼底脆弱一閃而過的少年,那個時候沒有多問出口。 此時再也忍不住了。 姜云圻:“對,我們最近才知道,他藏的很深,以及本人也很痛苦。我們尊重他的性取向,只是……” 性取向特殊,不代表別人可以理解和接受。 也不代表可以欺騙和隱瞞。尤其是戀人。 小雨是阿該的多年女友,自美國組建樂隊起,一直陪伴他。然而近年來中國發(fā)展后,阿該背著她,同時和一位男士在交往,這個人,還是大家眼里的不可說。 所以,小雨最近從手機上知道真相后,她崩潰了,要發(fā)料給營銷號,揭穿阿該。 黃瑋借由姜云圻戀情,轉移營銷號的注意力的兩天時間,趁機找到了小雨。穩(wěn)住她,安撫她,給了她一大筆錢,要回了聊天記錄,暫時堵住了她的嘴。 姜云圻講完,栗若:“不可說?” 姜云圻扯唇:“我們猜測,是公司高層?!?/br> 栗若眼皮一顫。 難怪,如此棘手。 如果這件事被小雨捅出去,整個樂隊可能隨之覆滅。 栗若正欲開口安慰。 姜云圻輕聲道:“對不起,我在利用你。” 栗若稍頓片刻。 她很慶幸,她簽下合同,能夠幫上忙。 然而嘴上卻說:“不需要對不起,我拿錢辦事。” 姜云圻很淡笑了下:“很晚了,睡覺吧,這間客房是你的?!?/br> 他拉開門走出去。 人一走,栗若后悔不迭,輕輕咬唇。 她不想讓姜云圻感到負疚,找了個蹩腳理由。然而效果相反,似乎并沒有安慰到他。 栗若在房間里坐立難安。 大約過了半小時,門口倏地響起敲門聲:“栗若?!?/br> 栗若應了聲,連忙起身走向門外。 姜云圻遞給她一個黑色袋子,示意她打開。 栗若拉開袋子,往里看了眼,是換洗衣服。 一套棒球衫和棒球帽,還有內衣和睡衣…… 姜云圻:“我讓助理送來的,都是新買的?!?/br> 栗若略感赧然,匆忙合上袋子。 “……謝謝?!?/br> 姜云圻:“停車場的時候,忘了說對不起?!?/br> 一想到那個牽手就心跳加速,栗若含糊揭過:“就……下次提個醒?!?/br> 姜云圻淡淡點頭:“好?!?/br> “那么我提醒一下,棒球衫和棒球帽明天早上穿的?!彼D了頓,“是情侶衫,介意嗎?” 一貫無動于衷的栗若,在今天的犯懵次數(shù),成功刷新了多年來的記錄。 她掀了掀唇:“……不介意。” ※※※※※※※※※※※※※※※※※※※※ 注:樂隊經(jīng)常會有兩個吉他手的情況,就會分主音吉他和節(jié)奏吉他。主唱兼任吉他手時,一般是節(jié)奏吉他。 當然,樂隊分工而已,主音節(jié)奏都厲害且重要的。包括貝斯鼓手,都是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