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那個男人沒有變,依舊是雙目緊閉,正襟危坐,高高在上蔑視風(fēng)云。只是穿著卻不是之前灰暗古拙的西陵上古裝束,反而換了一身淡藍(lán)色的寬袖長袍,及腰的長絲粗粗束在背后,只留幾縷額發(fā)垂在胸前,乍一望去居然有幾分出塵飄逸的仙態(tài),與那個要殺盡天下人魔的瘋子完全聯(lián)想不到一起。 “原來你們認(rèn)識???”凌星見總是不合適宜地打破氣氛,“我還想著給你介紹一下呢,就是這位大哥把你救出來的。” 北洛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我說是他把你從那個魔窟里帶出來的,為了護(hù)著你衣服都被魔燒得不成樣子了。幸好洛陽分部這邊有幾件新趕制的衣服,我就給他換了一身。怎么樣,很瀟灑吧?” 北洛完全沒心情聽他的自夸,他盯著眼前的人,全身的肌rou都崩得緊緊的,本就蒼白的嘴唇更是血色全無。他的右手下意識地捏緊被子,左手試著在身后摸索些什么。 “你在找它嗎?”男人淡淡地開口,將坐著的身體移開半寸,露出了后面矮幾上放置的東西。 太歲,上面還貼了星工辰儀社的封條。 “凌星見!”北洛真有要掀桌的沖動,“誰允許你隨便動我的佩劍?”這一怒牽動傷處,整個人趴在床沿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這這……你先別生氣,聽我解釋嘛。”凌星見后退一步,舉起雙手連連擺動,“是這位好心的大哥……”他看了一眼旁邊的人,聽到這個稱呼,北洛只覺得額頭青筋突起,喘得更厲害。 “是他說的,太歲上沾了你的血,又混合魔氣,兇煞甚于之前十倍。你在重傷之下萬萬不可過于接近。而且確實是如此,我們把太歲暫時封印之后,你的病勢才開始穩(wěn)定下來……” 北洛不再理他,索性直接問道:“巫炤,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星見頓時傻了眼:“哈?巫炤?等等,那不就是……”“好心的大哥”一下子變成了人人畏憎的惡魔,這巨大的反差即使是三百年一出的天才也要消化好一會兒。 “你認(rèn)為呢?你覺得我想殺你?”男人依舊毫無動容,吐字云淡風(fēng)輕,“我若要取你性命,又何須等到今日?” 北洛用手按住胸口,竭力讓喘息平復(fù)下來:“岑纓的失蹤,與你有關(guān)?” “無關(guān)。”簡單兩個字,卻是斬釘截鐵。 “那個夢境,還有那些魔……” “非我所為?!?/br> 北洛側(cè)過頭:“……你究竟,為何在此?” 巫炤站起身,走到書案前背向他:“你在懊悔嗎,縉云?因為沒能再一次殺死我?” “縉云是誰啊?他叫的是你嗎?北洛?”凌星見不解地看著他們倆。 北洛不答,被窩下的手暗暗攥成一個拳頭。 “沒有。我說過,我從來沒想過要殺死你。我只是……”他閉上眼睛,“沒想過這個‘來日’會這么快?!?/br> 對方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彼此彼此?!?/br> 屋內(nèi)一時安靜得可怕,凌星見不安地摸摸自己的腦袋,覺得必須要做點什么了,否則這里的氣氛足以尷尬的殺死人。 “北洛,你該喝藥了,”他去案上端了一碗涼了半晌的藥汁,“已經(jīng)不燙了?!?/br> “這個味道……”藥碗甫一近鼻,那熟悉的刺鼻氣味就讓他皺起眉頭:“骸生草……” 巫炤轉(zhuǎn)過身來說道:“其他藥物對辟邪之力侵體都無效果,只有它可以止疼退燒?!?/br> “我不喝,把它拿走?!北甭甯纱嗬涞鼐芙^,他當(dāng)然知道這種藥可以治傷,可代價就是成為它的奴隸,到最后只要斷藥片刻就會難過痛苦得發(fā)狂,成日里昏昏沉沉活得不人不鬼,上輩子吃足了這樣的苦,他討厭極了那樣的自己。 巫炤皺眉:“難道你想這樣每天疼得死去活來?哪怕最后暴體而亡?” “那是以前。我現(xiàn)在就是辟邪,比人身的承受力強(qiáng)得太多,那一點妖力我還撐得住?!?/br> 凌星見為難道:“可是,這幾天你能醒過來全靠它了……” “你要我說幾遍?!”他抬高了聲音,由于生病的關(guān)系,他的自制力也比以前差了很多,“把它拿走!”雖然重傷之下中氣不足,但一喝之下辟邪王的威勢暗顯,凌星見不敢再說,忍不住看了一眼巫炤。 巫炤眼皮一顫,伸手接過藥碗,走到床邊沉聲道:“你當(dāng)真不喝?” 北洛翻了個白眼:“與你有何相干?” “很好……”男人的下巴微微一抬,忽然抬手就是一道紅光飛出,北洛還未反應(yīng)過來,身體就被一道無形的鎖鏈緊緊捆住。那鎖鏈似是生滿倒刺一般,沾上身后猶如無數(shù)蟲蟻啃咬,劇痛直鉆入心。他虛極了的身體哪受得了這個,忍不住大聲狂叫。 巫炤揪住他的長馬尾狠狠往后一扯,強(qiáng)迫他抬起頭,緊接著一碗藥按在嘴邊強(qiáng)行全部灌了下去。有少許藥汁進(jìn)了氣管,他嗆得大聲咳嗽,整個人虛軟無力地倒在對方懷里。 巫炤滿意地撩開他面上散亂的發(fā)絲,指尖輕輕抹去因為疼痛流出的眼淚,以及唇邊流出的湯藥。 “縉云,我真是對你縱容得太久了,”低沉的嗓音混合著氣息在他耳邊輕聲道:“竟然讓你忘了惹怒我的后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