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龍淵,一個由蚩尤領導的部族,他們善以人魂鑄造兇劍,在上古與天界相爭失敗被滅城。他想起來了,姬軒轅曾提過,西陵故地正是建立在龍淵遺址上。而自己每次接近那里,都能感受到地下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兇煞氣息在蠢蠢欲動,仿佛什么東西即將蘇醒一樣。 洛陽城四周天災連連,這種怪像,通常是大劫來臨的預兆。凌星見的話在腦中閃過,還有忽然出現(xiàn)的,不明緣由盯上自己的魔族,巫炤的再次復活,以及自己夢中所見的一切……乍看之下并無關聯(lián)的許多事情,卻幾乎發(fā)生在同一時刻,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布下了一張大網(wǎng),自他踏上人界之后,便纏住了他越收越緊。 北洛擰眉苦思,連拇指尖咬出了血都渾然不覺。他對壞事的預感一向準得可怕,前方的真相也許是自己從所未見的驚人,而且可能會讓整個人界都掀起軒然大波…… “北洛?你還好嗎?”岑纓從沒見過他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坐在那里整個身體崩得緊緊的,雙眸甚至隱隱透出金光。她叫了兩聲,對方竟然充耳不聞,不得已只好推了推他的胳膊。 “?。颗?,沒什么,只是想到一點小事?!北甭逡惑@之下才反應過來,眼下線索未明,他不想令岑纓跟著多慮,連忙收斂心神,擺出一副成竹模樣。但岑纓跟他游歷多時,對這個伙伴的脾性可說是非常了解了,并不像初見時那般易哄。 “龍淵遺址是在西陵陣法之下,如今陣法出了問題,那前輩會不會……”她雙手交叉,眉宇間盡是擔憂。 他搖搖頭:“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空想也是枉然。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再想辦法查找姬軒轅的下落。”他站起身,伸手把岑纓也拉起來:“悶在這里好些天了,出去活動一下吧。凌星見那里帶了干糧,吃點填填肚子。” “哦?!贬t乖乖地點頭,跟著他向門口走去。忽然間屋宇顫動,整座木屋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兩人在原地,看著自己周圍的雪地和灌木從,面面相覷。 “這,這是怎么回事?”岑纓吃驚地捂住嘴。 北洛四下審視:“這屋子代表你的意識屏障。現(xiàn)在心結既然打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好神奇,夢里的一切果然是千變?nèi)f化?!?/br> “別顧著感嘆了。現(xiàn)在看來,你這心結晚幾個時辰再打開,可能還好些。”北洛無奈地一攤手。 “為什么?” 他指了指上方昏暗的天色:“那樣你今晚就不用露宿了?!?/br> 晚上在雪地里睡覺,的確不是什么美好體驗。即使是夢境,寒冷和饑餓的感覺依然半分都不少。 北洛掃出了一塊空地,又升了火堆,但到了夜寒深重的時候,岑纓依舊冷得直哆嗦。凌星見把外袍脫下來給她蓋住,還是收效甚微。這里的的雪地不知何故,比現(xiàn)實還要冷上數(shù)倍,普通人呆久了幾乎連血液都要凝結成冰。 “北洛,那個光明野特產(chǎn)的果子,你還有嗎?”岑纓不停往手心呼著熱氣,“就是之前你在墓里給我們的,可以驅(qū)寒的……” 對啊怎么忘了這個好東西,他開始低頭翻找隨身小包,然而里面除了些碎銀銅板,就只有幾瓶金創(chuàng)藥。這次出門吸取了前次教訓,特意讓霓裳多準備些人界用的金錢,因此草根果實之類的就沒地方塞了。 “好像……吃完了。”他有點郁悶,仔細思考有沒有別的代替方案,忽然靈光一閃。 “你們等我片刻?!彼麙佅乱痪湓?,邁步向樹叢里走去,想了想又回頭對另外兩個人說道:“幫個忙,誰來都行。” 凌星見剛想跟上去,卻見巫炤已經(jīng)走在他前面,他只好識趣地止步??磥磉@倆的事,自己以后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巫炤走到樹叢邊,迎面差點被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糊了一臉。仔細看去,竟然是北洛的上衫馬甲。 “你在做什么?”他難得露出驚愕的表情,話音剛落,腰帶和里衣又陸續(xù)扔到他懷里,上面的環(huán)扣叮叮當當一陣作響。 “啊,沒甩到你吧?不好意思。”枝杈斑駁下看不清北洛的人,只能隱隱見到身影的輪廓,正彎腰窸窸窣窣解開靴子上的綁腿?!皫臀铱聪乱路?,千萬別弄丟哪一件,我可就帶了這么一套啊?!?/br> 巫炤不知為何有些想笑,看著手里的馬甲,似乎就是之前棲霞買的那件,嘴角不知不覺彎起一個自己也未察覺的弧度。視線再一瞥,正好看到樹葉縫隙中若隱若現(xiàn)的肌rou輪廓,雪白的后背上黑色長馬尾一搖一擺的,他全身不由自主一顫,連忙別過臉去。 凌星見正在火堆邊犯困,勉強用仙法和周身的寒冷做抵抗。忽然看到林子里金光大盛,緊接著耳邊傳來踏破地面的巨響,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接近這里。他嚇得立刻跳起來,以為來了什么可怕的怪物,連忙做出應敵的姿勢。卻見叢林里走出一只渾身雪白的異獸,龍頭長須,馬身麟爪,金燦燦的眼瞳,形貌兇猛威武,周身氣場卻甚是安詳。 “岑纓,你過來。”異獸一開口,熟悉的聲音讓凌星見后退了好幾步,滿臉震驚。 “北洛?哇,這個就是……王辟邪的原身嗎?”他張口結舌,上下打量:“真是很……威風帥氣啊?!?/br> 岑纓因為以前見過一次,這次的反應就冷靜多了。她跑過去好奇地問道:“北洛,你怎么變回原形了?” “你靠著我睡,這樣就不會冷了?!蓖醣傩罢伊藗€干燥點的地方趴下來,示意岑纓枕在他的毛皮上。 “哦,好的。謝謝你,北洛?!贬t感激地點點頭,在他的前爪附近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把整個人都埋進厚厚的長毛里。原本冷得發(fā)僵的身體就像被熱乎乎的鵝毛被裹住一樣,很快就變得舒服起來。她這些天實在累得狠了,現(xiàn)在精神一徹底放松,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你也過來睡吧?!北甭鍖α栊且娬f道,讓他不要再繼續(xù)用法術御寒,“路上還不定遇見什么事,精力還是盡量保留的好?!?/br> “啊?我,我也可以嗎?”凌星見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下意識看了一眼巫炤,卻見對方正抱著衣服站在一旁發(fā)呆,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別啰嗦,趕緊睡覺,明早還要上路?!苯鹕难劬锪髀冻鲆唤z不耐煩。 “好,我這就來。”他挪到王辟邪的身體旁邊,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頸部的絨毛。出人意料的光滑柔軟,就像是飄落的鳥羽一般。 我居然摸到了王辟邪!這手感……這輩子值了!凌星見感動得熱淚盈眶,再次感慨自己和孿生兄弟交換生活方式是多么明智的選擇。 北洛趴在自己縮成一團的前爪上,岑纓和凌星見靠在他身體兩側,都已經(jīng)睡熟。他不好亂動,但長時間這樣實在太過枯燥,只好用長著倒刺的長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地面,激起一陣陣雪花。他懶洋洋地把頭換了個方向,看見巫炤依舊坐在不遠處的火堆旁,自己的衣物堆在他的身邊,已經(jīng)疊放整齊。 他總是雙目緊閉,此刻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也不知是醒著還是睡了。也許是百無聊賴,北洛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尾巴在雪地里卷了幾下,團成一個小雪球,悄無聲息地朝巫炤的肩頭飛去。 只聽啪的一聲,巫炤及時抬手接住了雪球,神色不變道:“堂堂辟邪王,怎么心性還如幼童一般。” “王又如何?當王就不能覺得無聊了?”北洛拖長聲音耍賴,“反正你現(xiàn)在也不睡,過來聊兩句?” 巫炤微嘆了口氣,起身慢慢走近。 “你有心事,”他輕撫著辟邪頭上長長的毛發(fā),“既然難解,倒不妨說出來聽聽?!?/br> 北洛的金眸閃過一道光,雙眼微微瞇起。 “越來越容易被你看透了,有些不妙啊。”他自嘲道,聲音有點悶悶的,“離開這里后,我想再去一趟西陵?!?/br> “與姬軒轅有關?” 北洛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西陵周圍的異像,和他的神魂無故失蹤,兩者必有關聯(lián)?!?/br> “好,我同你一道去?!蔽诪菡f得十分干脆。 北洛有點意外,雖然預計對方也許不會拒絕,但也沒想到他會答得這么爽快。念及此次前行艱難,以自己目前的力量而言,若有一個強大戰(zhàn)力協(xié)助明顯會順利很多。但考慮到他和姬軒轅的仇怨,實在沒有足夠理由說服他去趟這次渾水,所以一直在猶豫該怎么開口。 也許是因為巫炤復活后實在沒法離開他的緣故吧,畢竟如他所言,身體的維持必須要依賴自己的源血力量,這算不算歪打正著? 正在胡思亂想,只聽巫炤繼續(xù)道:“這次醒來后,我發(fā)覺你們上次布下的陣法已被空間亂流破壞,如今的兇險更甚當時。你現(xiàn)在的身體這樣,我不放心你一人前去?!?/br> 他說完后,發(fā)現(xiàn)辟邪在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盯著他,不由得微露不解:“怎么了?” “……沒什么?!北甭宥汩_他疑惑的視線,同樣茫然內(nèi)心深處那一絲不明的悸動。 兩人相顧無言良久,巫炤看了眼天色:“還不睡?受傷更需要多休息?!?/br> 北洛吐了口氣,沒精打采地甩著尾巴。 “睡著了更累,我可不想在夢里也要殺魔?!?/br> “我分明布下了結界,你卻依然被拖入夢中。除非是……”巫炤眉頭緊蹙,難得語氣遲疑。 “除非是什么?”北洛抬眼,好奇地問道。 巫炤搖頭:“沒什么,或許是我判斷有誤?!彼D開話題:“這次我會加倍小心,不會再讓你做夢了?!?/br>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讓辟邪不自覺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 “謝謝……”他的眼皮慢慢合上,含含糊糊地說道,隱隱意識到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jīng)變得能在這個男人面前毫無防備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