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天音聽了沉沉一笑,似是早已料到他會如此選擇。 “如你所愿?!?/br> 隨著話音落下,幻像之中忽然變得天搖地動,日月無光,連帶外面海市蜃樓的天空一時都被黑暗籠罩,周圍的溫度也一下變得寒冷徹骨。狂風(fēng)驟起之下令人忍不住直打哆嗦,莫名的恐懼和慌亂猶如尖利的細(xì)針直侵每條神經(jīng),仿佛連血液都要被凍結(jié)。 那是與這個世界完全相反而對立的力量,渾濁而深不見底,強(qiáng)大的壓迫感之下帶來的是死亡與絕望。 北洛緊緊咬住嘴唇,忍不住抱著自己半跪在地上,強(qiáng)抑自己不要出聲,耳邊盡是辛商痛徹心扉的悲鳴。那是硬生生將□□和靈魂一片片強(qiáng)行剝落的劇痛,雖然只是記憶中的回放,自己卻好像就在現(xiàn)場與他一起承受一樣。這痛楚令北洛恍惚想起了當(dāng)年縉云不得不承受辟邪之力的時刻,被外人所艷羨的力量,接受的代價卻是如此痛不欲生。 若是挺不過去也就死了,變成寰宇之中毫無意義的塵埃。一旦撐了過去,在體會過那樣的痛苦之后,這個世界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令他們懼怕和軟弱。 辛商在疼痛中掙扎了許久,身體漸漸蜷縮成一團(tuán),隨后不再動了。他就那樣趴在地上,身上的皮膚肌rou都暴裂開來,漲破的血管鮮血涌出,將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紅色。任何人看去都會認(rèn)為他已經(jīng)死了,而且死狀極其凄慘怕人。 姬軒轅和云無月將北洛攙扶起來。王辟邪眼睛半睜,一頭亂發(fā)之下的臉頰滿是汗水,不停地喘著氣。他輕聲向朋友們道了聲謝,視野穩(wěn)定之后又將目光投向了幻像之中。雖然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現(xiàn)在發(fā)生的真實(shí),知道那個人肯定沒有死,但心依舊緊張得砰砰跳個不停。 不知過了多久,倒下的男人手指顫了顫,隨后撐著地面緩緩站了起來。原本皮開rou綻的傷口仿佛被一種神奇的魔力所撫過,漸漸地愈合變?yōu)榱斯饣钠つw。他的頭發(fā)變長了,皮膚卻比之前要蒼白許多,兩頰的血色魔紋顏色愈深,眉心正中浮現(xiàn)出新的眼睛圖案。 那雙眼睛再一次睜開,原本僅剩的一點(diǎn)屬于人類的淡灰色也完全褪盡,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金紅?!?/br> 兇殘與暴戾被隱藏在了深淵之中,世人所能見到的外殼,是屬于神獨(dú)有的高傲和冷漠。 外面觀看的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雖然穿著打扮完全不同,但這張臉,卻活脫脫就是他們所熟悉的鬼師巫炤。 他抬起自己的掌心仔細(xì)端詳,眼底尚有一絲重生后的迷茫。 天音低低嘆息一聲,似是在為自己的杰作而贊嘆。 “你已經(jīng)擁有了可以媲美神族的力量,來試試做神的感覺吧。” 辛商茫然抬頭:“做神的感覺?” “你可知神與人魔的界限是什么?”天音緩緩道,“就是賜予生命的能力?!?/br> 除了天道自然運(yùn)轉(zhuǎn)之外,只有幾位主神擁有這種能力,這是延續(xù)自盤古的特權(quán)。 “你現(xiàn)在也可以做到了。用你自己的手,親手創(chuàng)造只屬于你的生靈吧?!?/br> 一個活生生的,可以陪在身邊并且只屬于自己的存在……辛商看向那把已經(jīng)斷為兩截的黑金劍,指尖燃起一絲火焰,只見那把劍被血霧包圍住浮到半空,斷裂的部分在火焰之力的推動下,完整地又合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之前受傷的痕跡。 這把劍陪了他上百年,飲血弒魂無數(shù),積聚的煞氣早就隱隱形成了獨(dú)立的意識,只是一直不得機(jī)緣化形成靈。如今終于可以…… 辛商輕撫劍身,口中默念咒語,被血霧包裹的長劍忽然發(fā)出刺目的白光。一陣耀眼過后,一個黑發(fā)雪膚的少年慢慢在他懷里成型,雙目緊閉,面容猶帶稚氣,最多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 少年緩緩睜開眼睛,一雙和主人一模一樣的血瞳,帶著初生的懵懂和純粹的依賴,好奇地注視著這個帶給他生命的對象。 那雙還未沾染塵世的眼睛里,映出了他視若珍寶的欣喜,以及對永遠(yuǎn)的期盼。 不會有離開和背叛,也不會再有寂寞,他們就是彼此的全部世界。 在所有幻像化為泡沫之前,男人帶著滿足的微笑抬起頭,“看到”了站在時光長河彼岸流淚的青年。 等著我,我一定會找到你的,他在心中這樣呼喚,那是來自萬年之后的誓言。 時間將一切化為了塵土。北洛出神地注視著眼前光禿禿的沙海,眼角猶有淚痕。姬軒轅在旁見了,暗嘆一聲,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云無月看了一眼上空的裂縫:“空間亂流暫時穩(wěn)定了,要不要趁現(xiàn)在去那邊探探?” 姬軒轅點(diǎn)頭:“也好,說不定那兩人就在對面?!?/br> 其余人對此皆無異議,便由云無月施術(shù)將眾人一并傳送過去。只見這邊的景象與先前相仿,但環(huán)境卻險惡了不少,令人不自覺感到壓抑和緊張。 岑纓不由得暗暗擔(dān)心,此處該當(dāng)是岑青巖的精神領(lǐng)域,卻呈現(xiàn)出如此不穩(wěn)定的扭曲狀態(tài),可見對方此刻的狀態(tài)及其糟糕。 北洛更是著急,他能清楚感覺到這里有巫炤的魔氣,但不知是被什么東西阻遏,就是辨不出可以接近他的方向。 他們正發(fā)愁如何找人,凌星見忽然說道:“前面似乎有海市蜃樓出現(xiàn),我們過去看看,說不定會有線索?!?/br> 一行人小心接近,果然又是和先前一樣的記憶幻像,場景頗為眼熟,只是內(nèi)容卻是大相徑庭。 “這不是……辛商的妻子去世時的情景嗎?”岑纓低低說道,“可是這夢境……為什么沒有顏色?” 不論是村落屋宇,還是血跡未干的尸身,所有東西都是灰色的,陰冷而黯淡。 他們看到神秘殺手襲擊了部族,看到辛商埋葬了尸身,正如在巫炤的記憶中所見一般,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卻令他們吃驚不已。 辛商離開后,又有一行人來到這里,所有人都用斗篷把全身遮蔽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完全看不到長相。 姬軒轅凝目觀察,發(fā)覺為首的那個身形相比其余人更為纖細(xì)苗條,猜測也許是名女子。 那群人竟把剛才下葬的尸身又挖了出來,也看見了前胸那駭人的傷口。 “哼,看來他已經(jīng)把東西拿走了,我們晚了一步?!蹦鞘最I(lǐng)冷冷說道,聲音雖低,卻甚是清細(xì)悅耳,果然是女人。姬軒轅眉頭一皺,忽然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里聽到過。 其中一個手下小聲問現(xiàn)在該怎么辦,神秘女子思索半晌,目光又轉(zhuǎn)到那具尸身上,高聳的腹部血淋淋地展示了一尸兩命的慘事。 “雖然那件寶貝沒有到手,不過也并非一無所獲?!彼鋈恍α似饋?,指尖法術(shù)略施,那尸體的腹部竟然開始蠕動了,青灰色的皮膚漸漸出現(xiàn)裂紋,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破繭而出。 詭異可怖的場景讓圍觀幻像的眾人驚呆了,凌星見瞧得瞠目結(jié)舌,臉色發(fā)青,岑纓更是惡心地捂住了嘴巴。 “那個……那個……小叔叔他……怎么會……”她難以置信地喃喃道,語無倫次。 北洛也是震驚不已,就算是見慣殺伐的王辟邪,此刻也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他死死盯著那來歷不明的女人,著實(shí)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如此殘忍。 那女人本來一直低頭看著手底的“杰作”,冷不防忽然抬眼,視線透過斗篷的縫隙正好和北洛相對。毫無感情的陰冷眼神,讓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那視線的落點(diǎn)是如此的精準(zhǔn)而犀利,仿佛她不是海市蜃樓中的幻影,而是真的站在那里注視自己一樣。 北洛猛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如果這里真的是岑青巖的海市蜃樓,他怎么可能會有自己出生之前的記憶呢? 心念電轉(zhuǎn)間暗叫一聲不好,然而似乎已經(jīng)遲了。只見那邊的幻影忽然化作了無數(shù)道利劍,寒光森冷,竟是直沖他和姬軒轅的要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