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黎遠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他迫不及待地把這三十組代碼拼湊到了一起。把他們變成一組程序還需要一點時間，可是在即將揭開謎團的誘惑面前這又算的了什么？

    二十四年的等待難道不就是為了今天？

    之前，黎遠已經(jīng)鏖戰(zhàn)了整整十二個小時，此刻，盡管他有些頭昏腦漲，眼睛也干澀得發(fā)疼，可是他無法停下自己顫抖的雙手。

    他瞪大了眼睛，仔細地巡視著每一個編碼，數(shù)以萬計的數(shù)字在他眼里變成了一把有棱有角的鑰匙。

    而此刻，這把鑰匙已經(jīng)發(fā)出了金色的光芒，正等著黎遠用他來打開大門，

    黎遠有些不安地把鑰匙放在手心，它沒有任何熱度，卻燙得黎遠幾乎把握不住。在把它插入鑰匙孔之前，黎遠有一瞬間的猶豫，打開門后他將看到什么？父親究竟想對他說什么？

    他既興奮又害怕，最終還是把鑰匙送入了門鎖里……

    在打開大門的那一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墒蔷o張的情緒卻突然被打斷，因為屏幕上浮現(xiàn)出了一個密碼框，原來父親還設(shè)了最后一道坎。不過跟那組極為復(fù)雜的代碼比起來，破譯數(shù)字密碼這種事顯得太小兒科了。

    黎遠甚至沒有花時間去破譯，他沒有經(jīng)過任何思考就輸入了自己的生日。

    那是父親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永別和新生。

    黎遠仿佛聽見“嘎吱”一聲，大門應(yīng)聲而開……

    他屏住了呼吸，瞪大了雙眼牢牢地盯著屏幕——

    “黎遠”

    最初的兩個字是自己的名字，黎遠更加坐立不安起來，握緊了拳頭等待著接下來的內(nèi)容。

    “爸爸愛你”

    屏幕中只有簡單的六個字，卻讓黎遠在電腦前頓時石化。

    黎遠，爸爸愛你。

    這是黎巍然最后想要對兒子說的話，也是在他心中埋藏了整整十幾年，想說卻無法說出口的六個字。

    黎遠重復(fù)著這六個字，一遍、兩遍……十遍……二十遍，他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內(nèi)容，這是他從未擁有過的父愛，卻在父親去世后的第十個念頭感受到了。

    這份愛來得太晚太晚，卻依然威力不減。

    黎遠的嘴里嘗到了咸味，那是無聲的淚水劃過臉頰，然后不經(jīng)意流進了口中。那味道并不好，可是比起他心中這么多年的苦澀，簡直稱得上甜美了。

    “爸……爸……啊啊啊??！”

    黎遠再也壓抑不住激動的內(nèi)心，他猛地撲在案臺上失聲痛哭起來。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代表了黎巍然一生的遺憾。怎么可能不愛自己的親生骨rou？而且還是最愛的人用生命換來的？可是每每看到這張肖似寧鶴的臉，心里就像被一把鋼刀不停地刮割一樣讓他疼得差點窒息。對兒子的父親始終帶著鮮紅的顏色，那是妻子去世時留給他最后的景象。

    他曾經(jīng)無比痛恨自己的孩子，因為他奪走了愛人的生命，他為他起名黎遠，希望他從來都未曾降世?？扇诵亩际莚ou長的，何況理智還告訴他，孩子是無辜的，真正的殺手是讓寧鶴再次懷孕的自己！

    這種矛盾讓他陷入了不可逃脫的牢籠之中，只有疏遠黎遠并且自我折磨才能夠稍稍好受一些?？墒侨诵亩际莚ou長的，看著小黎遠一天天長大成人，看著他從一團rou呼呼變成清瘦俊俏的少年，看著他的眉眼變得越來越不似寧鶴，反而與年輕時的自己一模一樣。黎巍然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對兒子的愛一直深藏在心里，只是因為藏得太深而沒有察覺到而已。

    但是這個“愛”字他始終無法說出口，他已經(jīng)習慣了漠視、疏遠黎遠，不可能在他快要成人的時候突兀地表達父愛。這時噩耗傳來，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了短短半年的時間。他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任何人，而是更加努力地投入了工作中，甚至可以用拼命來形容。他把畢生心血都寫進了這個芯片，設(shè)下了層層關(guān)卡，看似復(fù)雜無比其實簡直而直接。它像一個城堡，在最中心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這六個字，希望黎遠能夠憑自己的能力去找到它。相信那個時候，黎遠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優(yōu)秀的青年，就算沒有他的庇護也已經(jīng)可以獨當一面，這樣他和寧鶴九泉之下也能夠放心了。

    重新收獲父愛的感覺是十分復(fù)雜的。喜悅、酸澀皆有之，而且每一種都無比強烈，讓絲毫沒有準備的黎遠難以阻擋，他一會哭一會笑、滿臉的淚痕讓他看上去像個傻子，可他知道，這是他二十四年的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刻。

    他的手中抱著父母的遺像，在這一刻，他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他并不是不被愛的，他的雙親都愛著他，他們用生命和無聲的守護換來了他的成長，只是年幼的自己無法讀懂父親眼中太過深沉的愛意。

    幸福感把他的心里填得滿滿的，幾乎快要溢出來，他覺得如果不找人分享一下，心臟都快要被這種感覺撐裂了。

    賀時琛這三個字就在這個時候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的腦中，讓他的全身如過點一般打了個顫。

    我想見他！

    緊接著，這個念頭就無比強烈地冒了出來，然后霸道地充滿了他的整個大腦，就連成功的喜悅也抵不過這突如其來的思念。

    沒有半分猶豫地，黎遠沖進了衛(wèi)生間，他打量了一下鏡子中的自己，發(fā)現(xiàn)半個月的閉關(guān)后，他現(xiàn)在的形象簡直和山頂洞人有的一拼，尤其是那鳥巢般的一頭亂發(fā)和深陷的雙眼更是慘不忍睹，也許用“吸毒的山頂洞人”來形容自己會更加貼切。

    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就這樣去見賀時琛，于是他花了半個小時時間來清理自己，刮胡子、洗澡、出發(fā)，再穿上一身嶄新的衣服，如果忽略掉重重的黑眼圈和眼中的血絲的話，他還是那個精神的帥小伙。

    可是當黎遠出門時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時間是凌晨兩點，而且街上還能看見零零碎碎的鞭炮碎屑，難道已經(jīng)過完年了？

    這時他才想起打開手機看看時間，可是剛開機就被接踵而來的短信提示聲給震住了。手機信箱里全都是賀時琛的短信，他數(shù)了數(shù)，整整152條！他無法想象就連倒杯水都懶得自己動手的賀時琛會像個孩子一樣，一字一句地打下這些話然后發(fā)送給他，即使明知道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他的心似乎分成了兩份，一份仍然沉靜在擁有父愛和成功的喜悅中，而另一份則被賀時琛所填滿，他想要見到對方，立刻，馬上！

    這里離賀時琛的住所還有不少路程，如果走過去的話恐怕都快要天亮了，他現(xiàn)在恨不能腳上長出一對風火輪，“嗖”的一下就出現(xiàn)在賀時琛面前。

    但是眼前只有路燈照亮了他的身影，哪里看得見出租車的影子？

    事實證明今晚的驚喜似乎還沒有停止，走了不一會，黎遠就聽見了車輪的呼嘯聲，那似乎是剛從聚會回來的年輕人帶著女友正往回家的路上趕。黎遠腦子一熱就沖到了馬路中間攔下了他們，把年輕的情侶嚇得還以為是搶劫的，差點從他身上碾過去。

    黎遠千求萬求才讓那對情侶答應(yīng)把他送到賀時琛那里，剛好他們的住所離那里不是很遠，再加上黎遠掏出了錢包里所有現(xiàn)金，整整一千塊錢才終于讓他們點了頭。

    四十分鐘后，他出現(xiàn)在賀時琛所在的別墅區(qū)門口，心臟開始狂跳起來。

    他的手中握著賀時琛上次留下的鑰匙，對方允許他任何時候進入他的家，只要他需要。這份信任和縱容讓黎遠再次心潮澎湃。

    他有一種小別勝新婚的感覺，半個月沒見的賀時琛十分還是原來的摸樣，看到突然出現(xiàn)的自己又會有什么反應(yīng)？

    來到賀時琛的家門口，發(fā)現(xiàn)里面的燈還亮著，他拿鑰匙打開了門，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賀時琛喜歡清靜，除了那個老管家，只有負責清掃的鐘點工會出現(xiàn)在這里，而這個時刻，恐怕都已經(jīng)睡下了。

    他似乎尋覓著賀時琛的身影，這種即將見到愛人的激動和愉悅心情讓他心跳如鼓?？墒且环阉骱蠖紱]有發(fā)現(xiàn)對方，黎遠開始懷疑賀時琛今晚是否在家。

    對了，還有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