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這么挑剔?” “他那些怪事兒多的很?!蹦掳仓?,“我們剛搬到玉安殿的時候,因為不在皇祖母那里住了,就是膳房服侍一日三餐。他那張嘴,有一回膳房呈上一盅雞湯,他喝一口就說這雞不對,用的不是野雞,而是老母雞。泡茶的水,是泉水還是井水,是新鮮的泉水還是不新鮮的泉水,他一入口就知道?!?/br> 李玉華聽了直樂,“膳房肯定要煩死他了。” 穆安之眼中閃爍著笑意,如同鞠了一捧月光,“煩不煩不知道,反正膳房一個月?lián)Q了兩位管事,祖母不放心,后來我們的例還是自壽膳房走?!?/br> “你們小時候就住一起呀?” “一起念書嘛?!蹦掳仓f,“都是這樣的,皇子公主都會有伴讀,我跟如玉打小就在一處,其實就是應個伴讀的名,我們兄弟一樣?!?/br> 李玉華說,“我跟木香姐也是像親姐妹一樣的?!?/br> 她還有個主意,“等以后咱們有了孩子,木香姐他們也有了孩子,還讓孩子們在一處?!?/br> “這是自然!”穆安之道,“我跟如玉早商量好了,以后有了兒女必然要做一回兒女親家!” “你們什么時候商量的?怎么我不知道啊?”李玉華已經不滿,孩子的事兒怎么也要先跟她商量呀。 穆安之賠笑,“這個真對不住,十年前我們說好的。” 李玉華:…… 小兩口敘了一回閑話,穆安之細看了一回禮單,添了一箱子書籍,里頭不管是美食的,還是種植的都有。另則還有菜種數(shù)包,都是北疆不常見的蔬菜種子。 然后穆安之將李玉華先時擬你的禮單全部勾掉。 “你怎么全都劃掉了!”李玉華有些急。 “別急?!蹦掳仓p輕握住李玉華的手,“記不記得我與你說過,年下如玉從驛道送來一封信,那封信被人拆過了。” 李玉華臉色微變,穆安之道,“先別打發(fā)人送東西,書信你也先不要寫。等軍糧案結束再說不遲?!?/br> 李玉華有些不明白,“這跟軍糧案也有關系嗎?” “沒什么關系?!蹦掳仓佳坶g閃過一絲堅毅,捏著李玉環(huán)的手道,“不過到那時,我的東西我的人應該沒人敢輕易碰了?!?/br> 穆安之雖先時在穆宣帝的事情上有些昏頭,求而不得,越不得越渴求。 可并不是說穆安之沒有政治野心,真沒有野心,他就不會爭東宮之位了。 自那一夢后,穆安之性情大變,遇事直來直往,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傻了。 穆安之還是穆安之,只是經那一夢看破很多。 添了通透,反能激發(fā)出穆安之的絕頂天資。 穆安之鮮少親自參與審問,他密切關注軍糧案的進展,包括御史臺大理寺的介入,三司官員一起審案,尤其這并不是幾位大員堂上一座,首重身份排場,這是真正的由中下級官員參與的案件審理。 在穆安之的坐鎮(zhèn)下,非但沒有雞飛狗跳互下絆子扯后腿,而是以更加高速的效率推進了案情的進展。 穆安之在向穆宣帝回稟案情進展時,還順道弄了些銀子。 “嚴家案已經審理清楚,這是三司同出的結案卷宗?!蹦掳仓p手奉上。 穆宣帝一目十行看過,“嚴家可惜了。” 穆安之道,“嚴家現(xiàn)下只有嚴琳一人,雖是女流,這些年忍辱負重為家族申冤,頗是不易。陛下不妨加恩嚴琳,也是對嚴家稍作補償?!?/br> “朕心中也是這樣想的?!蹦滦蹎?,“嚴家姑娘現(xiàn)下如何?” 穆安之頓了頓,才說,“應該挺好的吧,聽我媳婦提過一回,她讓人在外頭照顧了些,具體怎么樣我倒沒細問過?!?/br> “我回去問問?!蹦掳仓a充一句。 “這些事,到底是女子更細心一些?!蹦滦圪澙钣袢A一句,想著這個兒媳的性子倒真是極賢惠的。 穆宣帝合攏卷宗,“嚴家舊案已經是審理清楚了,但當年的涉事官員,胡源攪進軍糧案,他的案子還有的查,劉重已是身死抄家。其他當年參與劫糧案的大小武官,還有15年前審理嚴家案,最終釀成冤獄的官員,也要一并處置。” “但這些案子悉數(shù)查清,再一并宣判?!蹦滦蹖δ掳仓?,“讓你媳婦告訴嚴姑娘,嚴家的冤屈,朝廷一定不會坐視。平時多照看著些吧?!?/br> 穆安之應一聲是,問,“鄭郎中許郎中,已將劉重身上的案子查清,陛下沒有旁的吩咐,我就讓他們回來了?!?/br> “軍隊糜爛,讓朕憂心啊?!蹦滦鄹锌痪洌]有急著說鄭郎中許郎中的事,而是問穆安之,“劉重之案,你怎么看?” 穆安之直接道,“糜爛就殺了,換好的?!?/br> “這是你的本色。” 穆宣帝笑了笑,“讓鄭郎中許郎中回來吧,他二人都是難得的干才。” 說完政務,尋常此時,穆安之就應該告退了。 這回他卻是欲言又止的看了穆宣帝一眼,雖是已經打好主意,卻是有點難以啟齒。 穆宣帝問,“是不是還有事?” 穆安之抿了抿唇角,這怎么開口啊? “什么事是不是差事上有什么為難的?還是拿不定主意?”說來奇怪,自從穆安之變成犟驢,穆宣帝對這個兒子的關心倒是更多了些。 “有點事兒?!蹦掳仓茨滦垡谎?,“想借點兒銀子?!?/br> 穆宣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借銀子?” “不行就算了?!蹦掳仓X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你缺銀子花了?”穆宣帝問。 穆安之道,“你自己算算,自打我當差就東罰一頭西罰一頭,眼瞅要領下半年的俸祿了,你又把我罰沒了。我媳婦說要找皇祖母借,我想皇祖母都是私房銀子,哪里好總去借的,就想跟陛下借一點兒,周轉一下,等以后有了再還。” 穆宣帝看他這別別扭扭的樣子,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 “你自己說哪次罰你俸祿,不是因為你做錯事?!?/br> 穆安之一副完全沒有覺得自己有錯的模樣,催穆宣帝,“到底借不借???” “你這借錢的還急上了?” “當然是借錢的急了。”穆安之道,“你要不借,我就去找皇祖母周轉。” “你說你也是成家立業(yè)的人了,看把日子過的?!?/br> “這有什么法子,倒是有人給我送錢,那能收嗎?你要不把我俸祿罰沒了,我就是緊巴一點,也不至于找你開口?!?/br> 穆宣帝也不能看著兒子沒錢花,只得借給穆安之一萬兩,算他預支的俸祿。 穆安之走后,穆宣帝只要一想到穆安之別別扭扭找自己借錢的樣兒,就好笑。 第160章 一四八章 穆安之把銀子弄回府, 讓玉華meimei過日子花用。 也不禁倍感可笑, 原來許多東西不必付出感情, 僅憑手段就可得到。 此時朝中卻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有位上年紀的老御史南安侯教子無方,治家無道。 這其實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胡源犯下這樣的重案, 南安侯自然脫不開干系。 可就當此時卓御史親自出面, 為南安侯辯白,立證南安侯對此事一無所知。 卓御史怒斥那位彈劾南安侯的老御史,“南安侯每年回朝陛見也不過月余時間。胡源枉法之年, 已年過冠禮, 已娶妻, 已生子, 已成人!南安侯領兵在外,難道還要為千里之遙胡源犯下的案子負責, 天下竟有此荒謬之事,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胡源不惜制造冤獄,強奪嚴氏家產,高達三百余萬兩。這樣的事, 南安侯若說不知,御史大人信嗎?” “我信!”卓御史高聲怒斥, “南安侯乃當朝重臣,駐守南夷多年,戰(zhàn)功卓著。你若有確鑿證據參奏南安侯, 現(xiàn)在就把證據交上來!” 老御史大聲道,“御史風聞奏事,乃是本職?!?/br> 卓御史眉眼微微向下壓了壓,繼續(xù)問,“那你是聞的哪路風向,不妨說說看!” 老御史登時啞口無言。 卓御史繼續(xù)道,“三司會審軍糧案,你并不在會審官員之列!案情尚未完結,三百萬兩的數(shù)目,你由何得知?” 老御史額角沁出細密汗珠,身子已經開始微微顫抖。 卓御史輕蔑地上下打量這位老御史一眼,“不會也是從哪陣風里聽到的吧?” 卓御史大怒,“風聞奏事與構陷大臣是兩碼事!武將在外征戰(zhàn),身家性命懸于一線,南安侯府為朝立下多少功勛,老侯爺身上有多少處刀疤,你都知道嗎?” 卓御史那雙冰冷的眸子盯著老御史的眼睛,“因其子罪其父,可恥至極!” “是不是啊,李御史?”卓御史譏諷的問,“十五年前,一手嚴家冤獄的前刑部郎中、前些天剛因嚴家舊案被革職的太常寺卿許紹,是你的私生子,對嗎?” 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李御史如同聽到催命符,臉色先是一紅,猛然一口血噴出,整個人頹然倒了下去。 先時還有人懷疑卓御史找了自己御史臺的老御史,一唱一和演雙簧的,現(xiàn)在都相信,這一出對南安侯的參奏,完全是李御史自己私心忖度而為。 李御史當時便被殿中侍衛(wèi)抬了出去,身體如何不曉得,但前程肯定是完了的。 卓御史當廷請陛下追究李御史構陷重臣,私德有虧,探聽機密要案之罪! 穆宣帝道,“那此案并交由御史臺審理吧。” “是!臣定秉公執(zhí)法,絕此構陷污蔑之惡習!” 御史臺的人敢逆他意,卓御史當即立斷的反應是:一口咬死! 穆安之心說,以卓御史的機敏應對,也無怪他尚未至不惑之年,便官居正三品左都御史了。 早朝后,穆宣帝留膳南安侯。 南安侯再次請罪。 穆宣帝親自扶南安侯起身,溫言寬慰,“姨丈無需自責,更不必自苦,阿源的事與你有什么關系,無非就這些居心叵測的小人聒噪?!?/br> “與其在帝都聽這些有的沒的,姨丈早些回南夷吧?!蹦滦垭S口道。 南安侯眼眶發(fā)澀,在舉朝皆疑南安侯府之時,陛下卻是讓他回南夷帶兵,這是何等樣的信重! “出此辱沒門楣之事,老臣愧對陛下。”南安侯忍不住哽咽。 穆宣帝看他短短數(shù)日添的白發(fā),輕輕挽住南安侯的胳膊,“姨丈?!边@一聲竟叫的南安侯淚落如雨。 君臣二人多年情分,穆宣帝直接讓南安侯回南夷,即是信重,也是體諒。 穆安之下半晌得知此事,心說,陛下與南安侯君臣相得,名不虛傳啊。 胡安黎不得不向穆安之又請了一天假。 其實第二天原就是休沐,不過現(xiàn)在衙門差事忙,穆安之每天都是早出晚歸。連著一個月,都沒休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