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算是成功手刃了權(quán)臣，比我成功。

    然后你還是得死啊，權(quán)臣之所以稱為權(quán)臣，權(quán)傾朝野，不是殺一個兩個就能把權(quán)力奪回來的。

    曹奐：“……”

    我怎么了？我就這么丟人嗎？

    以卵擊石就很血性很明智嗎？

    劉協(xié)坐鎮(zhèn)醫(yī)館，聽來瞧病的鬼魂說了這事兒，他現(xiàn)在是地位最高的大夫。神醫(yī)們有更高的追求，都去研究母雞下蛋的問題了。

    前兩年終于有一只母雞承認(rèn)自己是母雞，成功的下了一個蛋?？上Ю锩嬷挥械扒鍥]有蛋黃，試著用香油煎出來嘗嘗，腥味太重，不算是成功。

    ……

    梁帝的宮殿中哭聲震天，宮中男女奔走宮門，號泣滿路。

    太子蕭統(tǒng)站在旁邊看著鬢發(fā)花白的老父親撫尸大哭，忽然覺得心中甚是幸福，就從一個健壯的少年模樣嘭的一下變成和床上那尸體一樣的胖子。他原本的樣子是母親去世之前，自己父母雙全的時候，那時候很幸福。忽然又變成了臨死前的模樣。

    鬼差們在旁邊竊竊私語：“他怎么這樣胖？”

    “是啊，吃素應(yīng)該瘦啊?！?/br>
    蕭統(tǒng)還是很柔和的回答他們：“吃的多?！蔽碗y過就著小甜餅都吃進(jìn)去了。

    “怎么死后是最幸福的時刻？”

    蕭統(tǒng)擦著眼淚低聲說：“我原以為父親對我心存芥蒂?！睕]想到他依然愛我。當(dāng)了三十年太子，小時候很受寵，到后來年紀(jì)漸長，自從母親死后因為宦官道士搞鬼，蠟鵝事件之后，一直都惴惴不安。生了重病也不敢稟報陛下，宮人要去匯報，他就啜泣不允。病了一個多月，忽然垂危，蕭衍聽說這件事之后慌忙趕過來，他已經(jīng)死了。

    蕭衍覺得自己沒見到兒子最后一面，蕭統(tǒng)卻看到父親依然是慈父，自己的死讓他如此傷心，并沒有被厭惡疏遠(yuǎn)。頓覺十分幸福。

    父子二人一樣吃素，只不過蕭衍吃的清瘦干練，蕭統(tǒng)從守孝餓形銷骨立，又一路吃的圓滾滾，乘船采芙蓉的時候把船壓翻了。吃素容易餓，餓了就吃點小點心，吃個小饅頭小花卷，抹點芝麻醬、蜂蜜。喝點樸素的白粥，配點簡單的小菜，一碗兩碗也很快就沒了。更何況還有一盤盤的水果，一碟碟的點心，除了餓之外還有壓力大，蕭統(tǒng)柔和寬厚，心里難過時也沒有別的辦法排解，一直吃到腰圍三尺。

    他的去處卻不好安頓，人間覺得他仁愛，陰間卻不這樣認(rèn)為。

    蕭衍足夠?qū)捄?，吸取了前面宋、齊兩朝宗室內(nèi)亂導(dǎo)致亡國的經(jīng)驗，對親屬寬容的不得了，想謀反、犯了死罪都可以寬容。但蕭衍有一個兒子蕭倫，胡亂殺人取樂，氣的蕭衍把人賜死，蕭統(tǒng)卻更加寬厚，哭著求父親放過弟弟。監(jiān)國執(zhí)政期間，雖然儉樸以身作則，卻沒能感召宗室們效仿，對作jian犯科的人也總留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就是他出現(xiàn)在小帝鎮(zhèn)的原因。

    蕭道成：“你是誰？”

    蕭統(tǒng)是一個柔和的大白胖子，眉目柔和，叫人看了就知道是個好人，五官端正也能看出來瘦下來一定好看：“太子蕭統(tǒng)。您……莫非是”很像畫像上的齊開國皇帝。

    蕭寶卷從小黑屋里踮著腳尖探頭出來：“我兒子還好嗎？我，蕭寶卷，哈哈哈哈”

    蕭統(tǒng)頓覺生氣，二弟辜負(fù)了父親，父親對他比對自己寬容喜愛的多：“不好！”

    第196章 父子 圍觀

    地府不僅適合翻舊賬，還適合隔代翻舊賬, 以及嘲諷。

    有人等到梁武帝蕭衍死了之后, 興致勃勃的找了一大圈, 最后從閻君那兒打聽出來蕭何的下落，他竟然在青石山中隱居修行？踏遍青石山, 終于找到了在溪邊汲水的老頭：“蕭何，蕭丞相，你那二十五世孫, 你管不管？”

    蕭何心中無奈, 心說你無聊不無聊？當(dāng)年是同殿稱臣, 現(xiàn)在快要過去一千年了，還沒完？你們以為我這四十多年來要在山上清修？早在他信佛之前, 在他當(dāng)上皇帝的時候, 我就知道他不行。他太寬容仁厚, 法律可以不嚴(yán)苛, 但不能形同虛設(shè)。

    “我不管。劉義隆的外孫女做了蕭衍的皇后，她不管。慕容氏的女兒做了各家的妃子, 又如何。各朝宗室都在新朝稱臣, 真是人生難料。來, 我給你講講清修, 正好你來了, 在山上走了這樣遠(yuǎn)的路，看青石山中似真似幻。有何感悟？”

    青石山看起來很綠，走進(jìn)些才能看到, 那石頭都是翠綠色的，石縫間生長的草不多，青石碧水一色。

    “嗯……山清水秀，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沒有別的感悟？你素來聰慧，真與妄之間，何處存身？”

    “……有……有點?！?/br>
    “說一說?！?/br>
    ……

    昭明太子因為不好審又哭著哀求要見父親，就被送了進(jìn)去。蕭綜呢，梁帝那著名的二兒子，死后還被人盜掘了尸骨，被蕭衍以親王之禮陪葬在陵寢中，不念舊惡。

    太子蕭統(tǒng)又要求把二弟接進(jìn)小帝鎮(zhèn)中等待團圓——本來還想和母親團圓，看到小帝鎮(zhèn)中的環(huán)境有多惡劣之后就算了，不要讓母親來到一群無禮之徒群居的地方。

    閻君們都愿意成全父子之情（看熱鬧）：蕭綜對生父蕭寶卷的孺慕、蕭衍對這個便宜兒子的熱愛，這三個男人之間復(fù)雜的兩段父子情，讓他們期待萬分。

    真想知道蕭綜見到生理上的父親之后會有多失望，還有蕭衍如果見到一個活的的倫理上的二兒子會有什么感想，以及蕭衍見到這個‘雖然我搶了你的天下可是你搶了我兒子的心’的親戚又有何感想。

    雖然皇家的關(guān)系一向有些亂，但少有比現(xiàn)在更亂的事。真是只能用智囊團來預(yù)測這件事——扔個骰子都比拿腦子思考的準(zhǔn)確度更高。

    蕭衍終年八十六歲，是被侯景餓死的，餓了好多天才死，顯然如果他不餓著還能再活幾年??！

    想到這里，氣的七竅生煙的人何止一個兩個，上到春秋戰(zhàn)國的諸侯，下到元宏，都?xì)獾靡?，恨不得讓他把多余的浪費掉的壽命轉(zhuǎn)移給自己。大業(yè)未竟，就因為起名叫‘統(tǒng)’的太子死了，就放棄統(tǒng)一天下的雄心壯志？

    餓死人死后自然很想吃東西，心理性的渴望，蕭衍到了小帝鎮(zhèn)之后往前踉蹌了幾步，回頭看了看，霧氣茫茫不見來時路，四野荒蕪也看不到押送自己前來的差人們。自己現(xiàn)在赤手空拳，身無長物，只是不口苦，身上哪兒都不疼。

    心說我不自稱自己是皇帝，就說自己是和尚吧，貨真價實。去化緣也是好的，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有沒有我的臣子。往前走了不遠(yuǎn)，聞到一股燉rou的味道，厭惡的避開了?？匆娗胺接幸粭l小河，連忙走過去，看看水清不清，若是清澈就可以喝。

    還算不錯，河水雖然不甘甜，卻算是清冽，對于數(shù)日未曾飲水人來說，如飲甘霖。

    小河上游有幾個人站在河邊抱著膀子冷眼旁觀。蕭衍瞇起眼睛看了看，看他們沒有故意在河里撒尿洗腳，就又捧了一捧水喝。

    蕭道成沒料到自己見到的蕭衍如此年邁，一個干干巴巴的清瘦老頭，讓人想打他都怕給打散架了。默默的放下刀，拿起了木棍，想了想，連木棍也放下了。這老頭像一只扒雞，徒手就能給撕散了，一點都不可怕。

    喝了一肚子涼水，感覺腦子也清醒多了，憑著直覺看向一個方向。

    看到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太子蕭統(tǒng)坐在一個挖了一半的墳包旁邊，手里還拿著小鏟鏟繼續(xù)挖，一邊挖一邊叨叨。

    “維摩？！維摩你怎么在這里？”

    昭明太子一抬頭，大驚：“陛下？陛下！！我真的見到您了？父親！”趕忙站起來，沖著老父親跑了過去，一身的小肥rou顛顛的，看的蕭鸞有點流口水。

    父子二人相擁而泣的一瞬間，蕭衍差點被兒子的胖肚子頂了一下彈出去，鬼魂太輕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竊竊私語：“他被彈起來了吧？”

    “這胖子看著還挺俊?！?/br>
    “一身白rou如錦裘。”

    “這就是強迫神仙吃素的梁帝啊。”

    老淚縱橫對泣不成聲，二人哭了一會，無盡的傷感思念。

    蕭衍柔聲問兒子：“你挖那墳包做什么？”多年不見，過去什么不好都忘了。

    蕭統(tǒng)說：“那不是墳，是二弟閉關(guān)的地方?！?/br>
    “他死前皈依佛門，改過自新，要閉關(guān)就讓他閉嘛?！?/br>
    “二弟還是不肯改口?！?/br>
    蕭衍傷心的嘆了口氣：“唉，我對他們這樣寬厚，一個個的都背信棄義?！?/br>
    和兒子一起拿了鏟子去挖墳，挖了沒兩下停了手：“有糕餅或著粥么？我餓的沒力氣?！?/br>
    “有，有，您沒用膳？”蕭統(tǒng)正在煮粥，等著粥熟的功夫繼續(xù)和弟弟叨叨而已，一砂鍋的粥，還有母親送來的各種小菜。

    蕭衍沒忍住對兒子傾述：“侯景那jian賊攻克建康，將我軟禁在殿內(nèi)，活活餓死。唉，侯景數(shù)次死罪，我都赦免了他，他非但不知恩圖報?！?/br>
    蕭統(tǒng)哭過了喝粥時間，拿了一只面質(zhì)牛頭，掰下最好吃的加了酥油的牛角送給父親，自己揪牛耳朵吃。一邊哭一邊轉(zhuǎn)移話題，試圖寬慰父親：“二弟現(xiàn)在知羞恥，只是無顏面對您。”

    昭明太子和蕭綜死的很快，相聚也很快，一見面他就傷感的教育二弟不該做出這種事。

    蕭綜外表是少年，內(nèi)心卻是一個心灰意冷的中年和尚。他當(dāng)初被爾朱榮驅(qū)逐，喪失了一切，續(xù)娶的公主妻子被爾朱世隆掠去，逼迫不從，被殺了，頓覺世上只有父親好，又無顏回去見他，出家為僧，到處逃命。

    他的外貌青春年少，英俊聰慧快樂的時候，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血脈之謎，還留在蕭衍身邊當(dāng)一個驕縱又得寵的皇子，萬分快樂。

    蕭昭業(yè)：“咻~”吹口哨唱歌，就想找個人陪自己睡覺，吃rou喝酒唱歌?，F(xiàn)在啥也沒有，只有饅頭管夠。

    小帝鎮(zhèn)二十年間，蕭綜找個土窯鉆進(jìn)去，自己把窯洞封死，終生不出來不見人，比達(dá)摩面壁九年更有耐心。

    昭明太子有著無與倫比的寬容慈愛和耐心，無止境的掘開他封死的小黑屋，誓要把弟弟說服到低頭認(rèn)錯，對父親道歉為止。鬼魂不饑渴疲憊讓他更舒服了，小帝鎮(zhèn)中其他人聽他引經(jīng)據(jù)典文辭華美的絮絮叨叨出八本《昭明文選——叛逆的弟弟呀回頭把你不是親爹勝似親爹的父親在等你》，有時候覺得煩，又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也不能不服他的文采。說的雖然是家長里短的事，湊合湊合就能流芳千古。

    蕭衍吃飽喝足，又去敲二兒子的墳——準(zhǔn)確的說這是一個舊的瓷器窯，之前有人摔了心愛的幾件瓷器，想要自己燒造一模一樣的。修了窯洞燒好，囤積了柴火，找了高白泥，捏了兩片盤子、兩坨酒壺……最后帶著瓷器碎片出鎮(zhèn)去找工匠。留下的窯洞恰似開了一扇門的墳包，蕭綜在這里總是躲不開大哥的嘮叨，就把自己封死在里頭。

    父子二人一起往里挖，苦口婆心的勸說他出來。

    蕭綜雖然想回到過去，回到自己還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時候去，可惜誰都無法回到過去。他心里既渴望，又厭憎。父兄這種毫無原則的寬容和悲切溫柔的呼喚，在他聽來，遠(yuǎn)比責(zé)罵更令人難堪，不僅顯得他更加混蛋，還很不公平，令人憋悶的抓心撓肝又無從說起這種煩悶的來源。

    被人寬恕竟然覺得難過，這是不是很賤？躲在漆黑一片，只能容納一人躺下翻身一次的窯洞中，他甚至在想，如果陛下揣著窯洞要自己滾出去受死，那他立刻就出去。

    過多的不必要的原諒寬恕，竟讓他心中涌起一股沒來由的怨恨。

    沒法繼續(xù)作為父子相處，不如干脆一些。你倒是講道理的罰我啊！罵我?。?/br>
    你這讓人怎么厚著臉皮出來裝作若無其事？？我到底有多混蛋？我出去，是混蛋，出去，依然是混蛋。

    蕭寶卷：“阿贊（蕭綜給自己改的名字）那小臉蛋真是不錯，可惜不肯讓爹捏。”小屁股也不錯的樣子。算了，有可能是親兒子。也不知道這小子怎的這樣死心眼，七個月生了個兒子，就非得是我的？不能早產(chǎn)？嘖。如果能確定到底是不是親兒子就好了。

    蕭衍怒視他，怒視了一會，嘆了口氣：“這就是報應(yīng)啊?！?/br>
    昭明太子抱著他：“父親，是他辜負(fù)您一片慈心?！?/br>
    蕭道成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老頭后腦勺上，聲如洪鐘的大吼：“小子，你爹當(dāng)年可不這樣！”他生前平定劉休范、沈約、袁粲叛亂，蕭衍的父親蕭順之緊隨左右。二人出自同一個高祖父。蕭順之當(dāng)年可舍得殺人了。

    蕭衍被打了個踉蹌，莫名的覺得這聲音耳熟，震得腦子嗡嗡的，扭過頭來，看看這位有點眼熟的伯父，多年前見過幾次。想想自己奪了他家天下，不由得有些傷感，悵然嘆息：“伯父，對不起。”

    蕭道成現(xiàn)在的心情很簡單：長嘆息以掩涕兮，哀侄子之多混蛋?！拔疫@兩個侄子，沒有一個好東西。”第一個侄子是蕭鸞，奪了帝位之后滅了他滿門，第二個侄子是蕭衍，滅了蕭鸞的兒子。

    吃瓜群眾表示快樂。北魏的皇帝們把自己的底線一退再退，現(xiàn)在到了最后，只要自己滅在梁國后面，那就行！沒有不滅的國土，他們進(jìn)行了長時間的準(zhǔn)備，心里預(yù)料。

    蕭道成痛斥蕭衍活得太長昏招迭出，把自己所知道的錯事都罵了一頓，而蕭衍坦然承認(rèn)他說的都對。

    這就讓人罵不下去了。

    父子倆一起挖掘窯洞，遮掩了里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形狀如墳的窯洞中突然爆裂開，在二人沒挖的另一邊，有一個十四歲的孩子破墳而出。

    穿著凌亂的衣裳狂奔向遠(yuǎn)方。

    圍觀的皇帝們：“詐尸啦！！”

    “快去追?。?！”

    “他跑不出去！！”

    蕭衍飛一樣的追了出去，別看他現(xiàn)在的外貌是個八十多歲的老頭，身體狀態(tài)卻和壯年時相差無多，他年輕時也有過戎馬生涯。蕭綜真跑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撞在屏障上，就被蕭衍一個飛撲按倒在地。

    “蕭綜，蕭綜，嗚嗚嗚嗚”

    蕭綜的力氣也很大，一把就把他掀翻在地，繼續(xù)跑掉：“別跟我說話！蕭統(tǒng)！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