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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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統(tǒng)正捧著肚子顛顛的追過來呢,剛準備扶父親起身,就見蕭衍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繼續(xù)去追他。 蕭綜本想去別人家躲避一會,正如他當年躲去北魏一樣。 但北魏的皇帝們都學乖了,把守門戶不讓他進去。當年想著他也是個戰(zhàn)斗力,又是生前就投奔過來,庇護過他一次。昭明太子追過來,也不強闖——他那個肚子會卡在門上,建筑技術不過關,泥土房子留的門很窄——他就客客氣氣的北魏皇帝打招呼,然后在窗口下開始苦口婆心的碎碎念。雖然是引經據典的,從《論生和養(yǎng)哪個更重要》《懷胎七月生下的孩子能不能活》《如果你的父親是個混蛋——諸子百家如何看待這個問題》一直叨叨下去,十分煩人。若要趕他走,他走了又回來,若要打罵他,他又占了理,最終為了清凈只能把蕭綜扔出去。 蕭衍又一次揪住他,這次直接按在地上,一手揪著衣領一手揪著腰帶,把人舉過頭頂:“維摩,我的兒,過來。” 昭明太子顛顛的跑過去:“父親。” “舉著,讓他臉朝上,舉過頭頂?!?/br> “好的?!?/br> 蕭綜看著天破口大罵。 劉徹笑到扶墻。 馮有走出來瞧他:“漢武帝,別靠著我家的墻壁,新建的屋子還沒干透,怕不穩(wěn)當,把你跌壞了?!?/br> “你在這里一切都好?不急著出去么?” 馮太后勉強笑了笑,搖搖頭:“我等著呢。”又要安慰傷心的丈夫,又要等著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太難了,這種時候不能躲。和丈夫說好了,以后要走一起走,再也不分離。 蕭衍挽起袖子去找伯父:“伯父,你我天下的事,稍候再說,蕭寶卷何在?我要和他談一談,這兒子到底歸誰!我辛辛苦苦教養(yǎng)的文武雙全的兒子,憑什么歸他?” 蕭道成無法理解他的行為,只好沉默的指了指門上插了門閂的小屋。 蕭寶卷沖出來找他打架:“你還我潘玉兒?。?!” 蕭衍對他倒是一點都不客氣,當初殺了他和他的太子,現在也不含糊,按在地上拿腰帶捆好了,拎過去,胖兒子還在兢兢業(yè)業(yè)的高舉弟弟,舉過頭頂。 蕭綜就像是一個被翻過去粘在地上的大蟑螂一樣,雖然生命力強,力氣也大,卻只能對天手刨腳蹬。 復雜的父子三人在梁武帝的壓迫下,終于三頭對案,一起進了小屋。 昭明太子也想進去,可這小門真的太窄了,窄小便于守衛(wèi)和防盜,也更結實,他努力的吸氣收腹,用手把rou塞過門框,這才發(fā)現胖嘟嘟的靈魂像是一個裝滿水的皮囊,可以隨便捏來捏去。 蕭道成:掉渣了掉渣了!一會拿黃泥補。 老頭不顧及形象,在眾人面前唉聲嘆氣:“我的兒啊,你對蕭寶卷為何如此深情?莫非真是父子天性不可違抗么?” 窗口太小,太子大哥靠著門口坐下,堵的結結實實。 蕭綜低頭掩面。 蕭寶卷對著蕭衍破口大罵:“老王八蛋!你竟敢殺了我的潘玉兒!你怎么不把她收入后宮中!瞎眼老禿驢!我可憐的兒子啊?!彼回撐遥乙膊幌胨腊?!就算殺了,倒是拿來給我合葬啊。 蕭昭業(yè)點點頭:“就是嘛,你的皇后呢?怎么一個都沒來?” 蕭衍隨手一塊石頭從兒子頭頂飛過,就把蕭昭業(yè)砸翻了。又質問蕭寶卷:“你使了什么妖法幻術,讓我兒子對你如此癡心?我精心愛護,封為王,與諸王相同,比不上你們生死相隔。伯父!” 蕭道成:“嗯?”還敢求我干什么嗎? “童子尿黑狗血能破妖法,我看到那邊有人懷抱童子,能否借來沖他尿一泡?” “那是元姑娘,胡太后立的那個丫頭皇帝?!?/br> 蕭寶卷:“啊呸,只有你才信什么妖法幻術!” 二人爭吵不休,蕭綜在旁邊痛苦的捂著耳朵,奈何捂著耳朵也沒有用,他憤怒又孤寂的拍著地面:“住口!都住口!我寧愿下地獄也不想認你們,你,還有你?!?/br> 蕭衍傷心的錘著胸口。 蕭寶卷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昭明太子也哭了:“為什么,你把話說清楚?!?/br> 蕭綜沉默良久,沉默到劉義符問:“你啞巴了?要吃藥么?我這兒有薄荷糖?!?/br> 他緩緩的說:“……陛下逐漸冷落我們母子,待我逐漸疏遠,母親告訴我這身世之后,我以為……”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受情緒支配太多。 蕭衍問:“你以為我若不篡位,你能當上太子?” 蕭綜搖搖頭:“我以為……陛下疏遠我,是為了我年歲漸長……”我小時候可愛,你就很喜愛我,把我抱在膝上,對太子都不這樣。等到我漸漸長大,就和其他人一樣以禮相待,又被派出去鎮(zhèn)守一方,越發(fā)的憋悶。既然陛下不再喜歡我,那干脆就不認了! 過去那些因為喜愛而給予的和親兒子一樣的待遇,也不要了!死去的親爹是個昏君,他知道,但是親爹死了就不能再有什么親近疏遠的變化。 梁武帝始終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么。 昭明太子卻明白過來,對于二弟來說,‘我爹是誰’這是個重若千鈞的問題,他想清清楚楚的有一個歸屬,有根系,難怪在見到蕭寶卷之后那樣失望。 他把話一說。 蕭衍也反應過來了,‘我爹是誰’這個問題,對于誰來說都是個大問題,以前魏武帝曹cao納的兩個寡婦帶過去的兒子,一個姓何一個姓秦,也不愿意改姓。 …… 雖然元宏活過了整個齊國,蕭衍卻更厲害,活過了北魏最后六個皇帝,差一點就把東魏的元善見和西魏的皇帝也活過去了。 他不僅壽命長的可謂一枝獨秀,還有一幢意外的驚喜,遠勝于其他皇帝包括秦始皇——他兩個兒子都在小帝鎮(zhèn)中等他!劉徹看見這件事,幾次聚會時告訴了別人,誰不羨慕?誰都不羨慕!都覺得很好笑。 蕭衍的死訊令所有皇帝全都沸騰了,包括劉邦在內,沉寂多年之后聽說這消息,都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狂熱。 劉邦把酒碗隨手一扔:“我回去看看?!蹦抢蠔|西也打仗,他怎么能活這么久? 他一直在等蕭衍死,等蕭衍過了七十歲就等的心驚,又足足的等了十六年??!等的他都懷疑蕭衍學會了什么特殊的續(xù)命方法,劉邦為此去廟里溜達了好多圈,和人聊了很久,發(fā)現長壽到這種程度的就蕭衍一個,于是放心。 “主公且慢?!毙率諗n的謀士低聲問:“那始皇帝身居閻君高位,是道家一系的官職,隸屬天官。梁帝的長壽靠的是佛家法術,若能讓他左右搖擺” 劉邦心說好謀士真是可遇不可求,這小子平時看著挺聰明的,這法子太蠢了:“都是鬼了,還談什么長壽?”這要是活著的時候挺好使,信仰是個大問題,死都死了,還扯什么。 謀士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主公見諒,剛死了二十年,忘了鬼沒有壽命拘束?!?/br> 劉邦擺擺手,寬宏大量的原諒了他犯蠢:“盤點人手時替我敷衍過去?!闭f罷,帶上草帽走了。 劉肇端坐在墊子上,看著女兒在地上爬,爬遠了就抓著腳把她輕輕拽回來。聽見鬼差送來的消息:“蕭衍怎么能活這么長??” 鄧綏剛剛翻閱生育期間的工作項目和地獄的改造,穿好衣服打算出門:“不知道,你去看看?閻君召見,我不好拖延?!?/br> “我?guī)е畠阂黄鹑??乳母請假回家去了?!?/br> rou店地獄的性質決定了,孩子不能在里面養(yǎng),夫妻二人特意選了一個清凈的、靠近辟雍的位置租了五畝地住下。在rou店地獄的鬼卒之內找不到溫柔端莊出身名門的貴婦來做乳母。雖然貼了要求,要找一個【熟讀五經、相貌端正、生育過子女、出身大姓、最好曾經做過公主老師】的婦女來撫育女兒,找來找去,就找到了三個人。巧了,今天這仨一起請假,各自都有正事。 夫妻二人熟練的拿出一個干凈圓潤的大籃子,把小嬰孩放在厚厚軟軟的墊子里,左右兩邊都包好。劉肇拎著籃子走了,一路上看到許多親人,看起來皇帝們都對蕭衍的壽命非常感興趣,只有在人間就任城隍的還沒來。 走到小帝鎮(zhèn)外時,這里圍了十幾人,堪比一次聚會。 “有史以來最長壽的皇帝!” “老壽星??!” 皇帝們進不去,在鎮(zhèn)外呼喚他:“蕭衍呢?” “我看到武帝了?!?/br> “誰家武帝?” “當然是漢武帝,別人不配,不是窮兵黷武就能被稱為武帝?!?/br> “劉炟,我看你有點找死?!?/br> 劉炟:“你可知道我父親是誰?”動輒打我,我還怕這個?在城隍府中做判官時聽說了,猛將就是被人打了一千次,還能再打人一千次。捫心自問,已經做到前半段了。 “我估計一會閻君法駕也要來這里。” “那法駕是真漂亮,我要是能坐一圈,真是死而無憾。” “項羽肯定又是這么想的?!?/br> 劉秀穿了一件黑色的直裾,外罩一件七彩薄紗衣。 “這五彩斑斕的黑,真漂亮。你以前不好打扮,這是怎么了?” 劉秀有點不好意思:“哎,現在不分男女都可以來太學學習嘛,男鬼送的束脩是rou干或者豆干腐竹,女鬼送的束脩多是絲線。絲線染好了顏色,什么顏色都有,陰麗華拿來織布就做成這樣了?!标廂惾A按照色譜選了幾十種顏色的絲線,豎排用白絲,橫著用彩色絲線柔和而細致的織出漸變的效果,因為加了白絲,織的又很稀疏還有頻率的漏針,是極薄的紗衣。穿在白衣外面有點風sao,在黑衣外則會在光芒的照耀下偶爾閃一閃,很漂亮。 劉徹和小帝鎮(zhèn)中的皇帝們一起圍著這房子,回身比劃,讓他們小點聲,屋里說話聲音小,外面吱哇亂叫就聽不見了。蕭道成現在都等著他們解決完家事,再用拳頭告訴蕭衍,勞資不想吃素! 眾人屏息凝神,等著漢武帝聽完之后再來告訴他們。 正在這時,渾身金光閃耀,赤足,光著膀子的地藏菩薩從天而降:“蕭衍呢?他很能辯論嗎?比佛還懂佛法?” 第197章 蕭衍迷惑了很多年,終于明白二兒子的糾結。生理上的父子關系決定了孝道的歸屬, 要做一個孝順的好兒子, 就必須背棄蕭衍, 如果留在蕭衍身邊享受皇子待遇,就是欺世盜名不知廉恥。 他一腳把蕭寶卷踹到墻角去, 蕭寶卷在地上滾了數圈,沾了許多灰塵,活似一個花卷。撞在墻上轉暈過去, 安安靜靜的趴著。 蕭綜對此無動于衷, 他只是低著頭。 蕭衍強行把他抱到懷里, 撫其背,垂淚嘆息:“你是個孝子。我不怪你?!?/br> 昭明太子在旁邊看著, 滿臉羨慕。 蕭綜一把就把他推開, 起身走到門口:“你讓開。” 昭明太子格外把自己往門框里塞了塞:“二弟, 你不小了, 生前死后足有五十歲,好好的給父親道個歉” “我做錯什么了?”蕭綜頹廢看了看眼前的胖哥哥, 還有背后的老父親, 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混蛋, 我混蛋嗎?一點都不啊!孝道不重要么?我如果不走, 就是認賊作父, 還滿懷崇拜!多么可恥?!拔也恍枰菹聦捜菰?,也不想再有什么瓜葛。落發(fā)出家了去塵緣,就夠了, 我現在只想走。來生不愿再生帝王家。胖子讓開!要踹你了!” 昭明太子很好脾氣:“我卡住了?!?/br> 蕭衍又把他拽回來,以免大兒子真的被打。蕭綜跑不出去,被蕭衍逼問了半天,崩潰的喊道:“我寧愿下地獄,也不想當你們的兒子。我愛誰都不對?。 ?/br> 喝著酒看熱鬧的閻君們紛紛點頭。 閻君殿中關了門,潑一杯水浮現出水幕,上面浮現出小帝鎮(zhèn)中的情境。 嬴政對看熱鬧沒什么興趣,對這項技術很感興趣,這要是能讓水幕變小一些,并且長時間保持住,或是選擇性的看某人私下里有什么密謀——這可太難了,有些人的密謀能保持慎獨,就在心里想,對誰都不說。他也擔心自己過去的計劃是不是被他們聽去了。 閻君們如實相告:“試投胎保護魂魄的藥水呀,神鬼丹呀,還有這種水,都需要特殊工藝?!?/br> “這水幕中的水最簡單,要用真正的無根水。用銀鍋蒸水,鍋蓋上有一個銀管,煮一會銀管中就會開始滴水,要用水晶缽來承。越干凈越清楚?!本褪钦麴s水。 “然后要念咒,對面也得有水,天下之水同出一源,可以借此來觀察。有兩個限制,觀察的部分必須是自己的領地,窺探別人室內的事不行,你看這只能從門窗往里看,聲音倒是能聽見。第二嘛,嘻,要耗費自己的真炁。若不是掐著時間看,有時候只能看到人發(fā)呆。當年我偷看我?guī)煾甘裁磿r候來抓我做功課……”累到吐血。 嬴政放心了,他現在知道同僚們的性情,幾乎都不撒謊,開玩笑時也會直接表現出在胡說?!笆捑C既然想下地獄,何不成全他們?” 揉鐵球的閻君樂滋滋的左右看了看:“是啊,你們也該把賭資交出來了?!?/br> 他們對于蕭綜最終選擇那個父親爭論不休,進而開始打賭。 賭的非常大——把桌子下面的東西都掏出來,任贏家選走一樣,這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