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先禮后兵(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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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門而入這件事上,李玄慈從來不是婉約派。 他倒也沒有自己動手,一個眼神,干多了各種壞事的金展便點了點頭,抽劍從門縫中劈過,門便吱吱呀呀地開了,李玄慈第一個邁了進去。 屋里的狗被驚得叫了起來,但剛叫了兩聲便被主人喝止,只剩下低低的嘶鳴在喉嚨里翻滾。 主屋的門慢悠悠地拉開了一條縫,十六半邊身子藏在李玄慈身后,半邊身子踮著腳探了出去,但從屋里漏出的一豆燈光有些暗淡,瞧不清人,反而是影子被拉長,殘缺地鋪在地上。 十六伸出手指頭,往李玄慈后腰戳了戳,小聲在他耳邊攛掇:“要不去瞧瞧?” 李玄慈頭也沒回,只捎帶著刺了一句,“你不是道士嗎,此時不該打頭陣?” 道士是道士,道士也不一定非得事事膽大啊,十六嘆了口氣,認命地打算去打頭陣,剛從李玄慈身邊走過,便覺得頭上一痛,束起的發(fā)被人拽住了尾巴,差點沒給她拽得當場下了個腰。 “老實呆著。” 李玄慈戲弄完人,便松了手,自己上前去了。剩下十六在后面,笨手笨腳地將頭發(fā)重新梳緊。 何沖與金展默默交換了下眼神,決定作壁上觀,不摻和進去,沉默是金。 越是靠近,就越是古怪,那門開了道縫,夜風漏了進去,將昏黃的光吹得搖搖晃晃,地上的影子也忽長忽短,如潮水一般漫過李玄慈的靴尖。 陰影在他身前漲了又退,李玄慈面色沒有半分動搖,修長的指尖握住門,一下子撬開了那條細縫。 只是眼前空空,唯有燈影搖晃。 低頭一看,才發(fā)現昏暗中一雙青白的眼睛浮在低處,鼓得像是死后的金魚,從眼眶中撐了出來,抬頭死死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他連眉毛都沒動,繼續(xù)將門完全打開,更多的光涌了出來,才將低處的人影完全勾勒了出來。 這是個又矮又老的婆婆,面上的皺紋蔓延開來,跟院中枯了的大木深深扎進土里的殘根一般,刻進皮rou里面去,一雙渾濁的眼球上布滿了血絲,蛛網羅布。 “什么人?”她開了口,低啞的聲音像破了的風箱,刮刺過人的耳膜。 聲音雖有些詭異,可倒也不像魑魅魍魎,十六也好奇地湊了上去,下巴頦抵在李玄慈的胳膊上,悄悄打量起來。 沒等李玄慈回答,她便大著膽子回道:“老人家,我們不是壞人?!?/br> 十六生得圓頭圓腦,這話說得也親切和藹,只是這話,配上身邊這眉毛發(fā)梢都透著惡的李玄慈,便減損了不少說服力。 何沖上前接過了話頭,說道:“老人家,我們途徑此地,想求個住所暫時歇歇腳,不知是否方便,銀錢上盡可談的?!?/br> 他江湖經驗多些,想放松屋主警惕,先混進去再說。 可是那老婆婆仍是一臉麻木,深深凹陷的眼窩慢慢轉了下,渾濁的眼球看向他,牽扯著干枯的唇,從缺了一顆牙的嘴中,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道:“走吧,快走吧?!?/br> 何沖剛想再勸,李玄慈卻直接截斷了話,尖銳的劍淺淺刺進門板一寸,將門抵得大開,徑直邁了進去。 他眼中直接忽視了所有人,只回頭望了眼十六,“啰嗦什么,過來?!?/br> 屋內一燈如豆,在他側顏上投下光與影,輕輕浮動著,十六愣了下,輕輕眨了下眼睛,便這樣同他一樣邁了進去。 金展與何沖面面相覷,于是這先禮后兵,避免打草驚蛇的策略徹底失效,四人便這般登門入室了。 好在那老婆婆雖然說著讓他們走,可如今他們進來,卻也沒有什么反應,反而木然地將門掩好,也沉默著回了屋。 他們進來后,便打量起這小屋,實在是灰敗破落得很,角落里結了殘破的蛛網,浮皮潦草地墜下來一半,桌上也全是浮灰,屋子的一角隱隱傳來股難聞的氣味,西面連著的灶房上堆著些不新鮮的菜,一條老狗蹲在床邊,耷拉著眼皮看著他們。 既然已經登堂入室,便也沒必要再裝什么謙遜隨和,雖說是以借宿為借口,但李玄慈顯然連條板凳都不想沾。 此時還是何沖出來打圓場,問道:“老人家,能否問問側房里住了什么人?” 那老婆婆卻沒有聽到一樣,自顧自地從旁邊的幾上拿起一碗剩飯,放到那條老狗前面,看著它吃。 何沖又問了幾句,卻一直沒等來回應,老婆婆就像當他們不存在一樣,繼續(xù)做著自己的事情。 “瘋了的是你兒子還是孫子?”李玄慈卻懶怠做這些功夫,直接開口挑破。 這句話,終于撬開了她的嘴。 那張滿是皺紋的臉轉了過來,像是有什么真正的情緒從老舊的面皮下撬開一條縫,艱難地調動起她的皺紋,泄露出一點人的情緒出來。 “他沒有瘋,他是被人害了?!鄙n老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起伏。 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低沉的嘶吼,仿佛瀕死的叫聲被關在身體里,就要突破血rou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