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波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39
秦大是被秦家人用擔(dān)架抬走的,他頭暈?zāi)垦#€狼狽吐了一地。 “你們宗子,當(dāng)真殺人都不用受懲罰?”陳繁似乎是隨口問問,不過聽他口吻,似乎他在宗子身上吃過什么虧。 趙由晟像似在追憶什么,眼睛瞇起,許久才緩緩道:“殺人確實不用償命,不過會被終身拘禁。關(guān)在宗正司里,不能見親友,到死才能出來?!?/br> 陳繁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要回船艙,趙由晟在這時將他叫住,似有譏意:“陳員外怕不是對我們有什么誤解?” “怎說?”陳繁抬起頭,一副洗耳恭聽模樣。 “有掠人舟貨、欺行霸市的宗子,也有清明剛正,修橋造路的宗子?!壁w由晟的左臂疼得厲害,額上滲出的冷汗染濕發(fā)絲。陳繁被他的話勾起興趣,他駐足,端詳趙由晟,原來他還知道他們宗子惹人生厭,也算有自知之明。 “趙端河的曾祖任泉州知州時,不惜捐俸,主持修建了安瀾海橋,造福一方百姓。”趙由晟突然提起這么一件事。 “哈?”陳繁難得有迷惑神情,他察覺到此時站在跟前的人,似乎換了一個人,不是以往熟悉的那個剛戾的宗室子弟。 “隨口說說?!壁w由晟臉上浮現(xiàn)些許謔意。 陳繁拂袖離去,趙由晟坐下身,將傷臂擱在大腿上,他想起上一世的事。在安撫使和郡守下令殺死所有在泉城的宗子時,趙端河是為數(shù)不多逃出官船廠的人,不過他最終還是被殺死在安瀾海橋上,血殷石橋。 自己得以“活”下來,因為陳郁的一枚海玉魄。 趙由晟吹著海風(fēng)想,陳郁此時應(yīng)該很恐懼,也很無助,他身上披著鱗片,身體和容貌都被改變了。前世,趙由晟見過陳郁崩潰痛哭的樣子,冰冷的淚水,在他臉上不斷地淌,洗去趙由晟臉上的血跡。 陳郁不讓人靠近,他仍穿著一身潮濕的衣物,裹著因吸水而沉重的風(fēng)袍。冬日里,哪怕他比普通人耐寒,這樣下去也要受涼生病。 陳端禮在房中陪伴兒子,他聽到兒子細微的啜泣聲,看見兒子微微顫抖的肩膀。他不過是個小少年,從小雖聽說過那些關(guān)于自己是鮫女之子的傳聞,但從未覺得自己和其他人不同。 今日這般經(jīng)歷,如同場噩夢,可這并非夢,也不能醒來。 蜷曲身子的陳郁,裹著厚重的風(fēng)袍,水漬從他身上的衣物淌出,聚積一灘。 陳端禮坐在床前,他伸出的手,在幾乎要碰觸到兒子肩頭的時候,又縮回。他一度覺得,關(guān)于身世,隨著年齡增長,陳郁會慢慢明白,措手不及,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讓陳郁面對。 房門緊閉,陳繁沒有進去,他站在外頭,透過窗,他能看到房里的情景。以陳繁的敏銳,他猜測到弟弟不只是落水受驚嚇而已,事情遠比這嚴重許多。 被趙由晟救上來時,陳郁裹住手臉,不予示人,本身就已很可疑,而到現(xiàn)在,他還是不肯讓人幫他換衣服,并且死死抓緊風(fēng)袍,像似怕被人瞧見他風(fēng)袍下的模樣。 通遠王廟是相當(dāng)有名的廟宇,化鯉池的傳說,就是陳繁也曾耳聞。他有猜測,但真不敢確定。七年前,父親從海外帶回的,果然不是個普通孩子。 陳端禮低聲在跟陳郁詢問,他問:“孩兒肯不肯跟由晟說說話,爹去喚他來?”也許兒子埋怨他這個父親,使得他擁有這份模樣,而不肯開口。 陳端禮還記得,陳郁回國后,第一次跟別的孩子開開心心玩耍,那個孩子就是趙由晟,結(jié)識的第一個朋友,還是趙由晟。他們自小親密,交情深厚。 陳郁沒有開口,他的啜泣聲,細小若無,他驚恐且傷心,以致聽不見父親的任何安撫。 作者有話要說:陳繁:嘖嘖,趙由晟這瘋狗般的戰(zhàn)斗力。 —— 趙端河:你們良心不會痛嘛? 第21章歸國往事 七歲的陳郁悶悶不樂坐在艉樓的甲板上,他前方是逐漸遠去的海域,海浪翻涌,天與海一色。海船旗桿上系結(jié)的彩色魚龍帶在風(fēng)中啪啪作響,水手三三兩兩在主甲板上交談,偶爾有人朝艉樓張望,他們知道綱首陳端禮的兒子待在上頭。 水手們會交頭接耳談?wù)撨@個孩子,人們對他很好奇。數(shù)日前船泊在蒲甘國港口,那日,陳綱首突然帶來一個盛裝的孩子,他華貴得像位番國王子,船上的人紛紛猜測他是誰,后來得知是陳綱首遺留在海外的兒子,無不驚訝。 在驚訝之余也好奇,孩子的母親是誰?怎么不見她一起上船。漸漸,一些離奇的傳聞在船上傳開,并越傳越離奇。 “聽說,我們綱首剛發(fā)跡那會,有次經(jīng)過昆侖洋,遇到霧天,船隊被困在暗礁里,好幾日不得離開。直到一天夜里,綱首室里突然出現(xiàn)一名鮫女,和陳綱首做成了夫妻,后來鮫女引來一個大浪,才把船從礁嶼里邊推出去。”砣工留壽神神秘秘講述一個傳聞,他臉上帶著曖昧的笑,他身邊圍坐著三四個清閑人員。 秦叔昌蹲在一旁聽,他是搭船的小海商,他搓著手,一臉油光,甚是神往:“都說鮫女美艷無雙,陳綱首真是艷福不淺,令人羨慕呀。” 老水手陳六事抬腳踢向砣工留壽的屁股,留壽回頭,還沒來得及作怒,就見到陳綱首和戚部領(lǐng)走來。 留壽低頭修補一塊木石砣,再不敢胡語,圍在他身邊的人也都假裝在看風(fēng)景。 陳端禮獨自登上通往艉樓的樓梯,戚部領(lǐng)朝船工們走去,巡視他們的工作。 陳郁望著遠方涌動的海浪,一言不發(fā),他聽到腳步聲,以為上來的是負責(zé)照看他的小廝陳小,抬頭才見是自己的父親。陳端禮走到陳郁身邊坐下,他揉了揉兒子的頭,陳郁頭側(cè)向父親,沒回頭。陳端禮陪伴在兒子身邊,問他:“想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