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廷和蕓香輪流看守著他，每日方晉會過來跟他說些越州的事，秣城的事，圣上的事，還有洛平的事。

    周棠總是淡淡地回應(yīng)，對于洛平不讓他進京的事，他似乎想開了，對于洛平離開他獨自進京的事，他又似乎沒想開。

    每日都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府里的明眼人都知道，王爺是真的病了。

    這一日周棠對方晉說：“不用派人守著我了，父皇已經(jīng)西去，我裝病也裝了這么多天，縱然想去秣城，也錯過時機了。”

    方晉便沒有再軟禁他。

    他現(xiàn)在知道了，洛平說得對，周棠比他想象中要成熟穩(wěn)重得多。那么多事情，他在無精打采的情況下照樣處理得很好。

    只在一點上顯得有些稚嫩。

    “方晉，我的身邊沒有他也一樣，你說是不是？”

    “方晉，這事要是他在的話肯定不會贊同，現(xiàn)在少個人管我，清靜多了?！?/br>
    “方晉，別在我跟前提他了，煩。”

    ……時間平靜地流淌，對于周棠來說卻是出奇地慢。

    那天府里的人正在吃飯，周棠、方晉、廷廷坐在桌上，程管家和蕓香侍候一旁。

    剛吃了兩口，周棠突然把筷子一擱，怒道：“這誰做的炒飯！喂狗狗都不吃！”

    眾人嚇了一跳。

    其實越州人從不做炒飯，廚娘近日看王爺沒什么胃口，不知從哪里打聽來說王爺以前喜歡吃蛋炒飯，就特地學(xué)了做。雖談不上美味，但也不至于那么難吃。

    沒人知道王爺為什么發(fā)火，更沒人知道王爺為什么真把炒飯拿去喂狗了。

    方晉跟著他走到后院。

    周棠背對著他，扒拉著面前的炒飯喂給狗吃。

    他說：“我錯了，這炒飯狗兒還是吃的。他做的狗兒就不吃，大概這世上不會有炒飯比他做得還難吃了吧。”

    “……”方晉不曉得這個典故，便沒有接話。

    “只不過他不在，吃什么都難吃?！?/br>
    “嗯?！?/br>
    “方晉，他不能這么對我。我想他了?！?/br>
    這是他近一個月來第一次說實話。

    方晉看見他面前的地上，有一個圓圓的水印。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yù)告：

    洛平，你非要這么逼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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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閑言碎語：

    上一章卡在那里那么久，我對不起祖國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

    自宮。

    ☆、第四十三章 允高官

    宣統(tǒng)廿九年五月三十日，承武帝駕崩。

    洛平孤身上路，在回秣城的途中，聽聞了皇上薨逝的消息。這一時間與當(dāng)年分毫不差，因此他也知道，此時的秣城，已是暗潮洶涌。

    皇太孫雖然擁有“長子繼承制”的庇佑，但弱在年紀(jì)尚幼，比不過幾位皇叔的老謀深算。即使坐上龍椅，也未必能真正執(zhí)掌江山。再者，他身邊多是先皇一手培植的老臣，效忠的是先皇的遺詔，并非出于對他的忠誠。

    反之，二皇子周檸、三皇子周樸等人身邊，俱是當(dāng)今朝廷中的新銳力量，甚至那些老臣的子孫，都是站在這些王爺一邊的，他們不愿僅僅蒙承先人蔭蔽，而想要趁這奪位亂局，讓自己嶄露頭角。

    所以周棠若是在這種時候前去吊唁，無疑遭到各方勢力的傾軋。上一世，他便是被編排為先皇守靈，足足監(jiān)禁了七七四十九天。

    這次，洛平絕不會讓他再重蹈覆轍。

    洛平到達秣城時，恰逢先皇頭七過去，新君繼位大典在即。

    他一路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沒有停頓，直接趕去了當(dāng)年的翰林學(xué)士、如今的左宗正李元豐李大人府上。

    門口的家丁見他一身粗布爛衫，雖沒給白眼，態(tài)度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家大人正在午睡，不方便見客?！?/br>
    “無妨，鄙人等等就是?！?/br>
    洛平把背上的細(xì)軟放下，就在屋檐下坐了下來。

    家丁見他言行舉止溫文爾雅，也不好像轟乞丐那樣轟他走，便隨他去了。

    不一會兒，門里一個家丁牽了條狗出來遛彎兒，那狗一見洛平，竟是賴著不肯走了，小跑著來到洛平身邊，呼哧呼哧嗅了幾下，坐在他身旁。

    洛平瞅了瞅他，不禁莞爾：“威將軍？”

    汪！那狗通曉人性，聽他喚自己，尾巴左右搖起來。

    洛平摸著他的脖頸，笑得更歡：“虧你還記得我，不怕我再喂你吃炒飯了？”

    威將軍瞇眼蹭著他的手掌，干脆趴伏下來任他撫摸。

    一旁的家丁干瞪著眼，都傻了。他們不認(rèn)識洛平，不明白主子的愛犬怎會對一個陌生人搖尾乞憐。

    “是了，這么些年過去，這城里還能認(rèn)得我的，恐怕真沒幾個了?！甭迤絿@道，“威將軍，你也老了啊。”

    離開秣城已有近六年，當(dāng)初正值壯年的威將軍，按照狗兒的壽命來算，已是垂暮了。那時候他在翰林院，給周棠帶些吃的時，也會在路上分給它一些。沒想到這整座城中，最記得他洛慕權(quán)的，竟是這只畜生。

    左宗正府上的家丁不是白養(yǎng)的，這情形一看就明白了，此人定是主子的舊識，估計還是很要好的那種。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要進去稟報。

    “請問閣下怎么稱呼？”

    “就說……故人洛平前來求見。”

    那家丁進門沒多久，就從門內(nèi)傳來斥責(zé)聲：“洛平？你說他叫洛平？……怎么不快些請進來！……叫醒我就是了！……誰讓你擅自作主的！”

    聲音由遠及近，到了門口，只見李元豐披頭散發(fā)，趿著鞋出來相迎，衣服上的盤扣都是錯了位的。

    “慕權(quán)，慕權(quán)……你可算回來啦，快，快進來坐！”說著李元豐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他就往門里沖，像是生怕他讓人拐走了。

    “李大人快別這樣，鄙人受不起啊?！甭迤綘钏剖軐櫲趔@，“鄙人一介草莽，怎可受得李大人如此禮遇。”

    “不不不，旁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當(dāng)年你可是……”李元豐說到這里頓住了，此時洛平已被他拽進府里，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還衣冠不整的，便讓洛平在書房吃茶稍候。

    威將軍一路跟著兩人，到了書房門口卻不跟進了，它在門前廊柱下乖順坐下，一雙眼四下張望著，炯炯有神。想來是平日里主人訓(xùn)得好，懂規(guī)矩得很，知道主人要說要事，就自覺守在門口。

    李元豐回來，與洛平寒暄了幾句，切入正題：“不知慕權(quán)你此次進京，所為何事？”

    洛平輕闔茶碗：“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