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shí)上，他就在洛平的門外。

    外面刮著干冷的風(fēng)，吹得他唇色發(fā)紫。伺候的太監(jiān)幾次要上來勸說，都被他揮手趕了下去。他抱膝坐在石階上，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

    他手里捏著小荷包，上面多出的線頭有些磕手。

    整座皇宮安靜得出奇，他可以聽得見屋里的人極輕極輕的哼唱。

    那是首他并沒有聽過的曲調(diào)：

    ……

    鳳凰兒，鳳凰兒。

    一場繁華夢，催得雛羽爭。

    君不見，

    當(dāng)年晏晏晴光好，

    杯酒話相知。

    君不見，

    目下灼灼梧桐老，

    落凰來棲遲。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yù)告：

    還是一曲落凰翩躚舞。

    ☆、第五十六章 鳳凰兒（下）

    城欲摧。

    周棠率領(lǐng)定北軍的前鋒直直切入秣城外圍,振遠(yuǎn)將軍徐睿似是反應(yīng)不及,被逼退數(shù)里，正當(dāng)定北軍的將士們洋洋得意之時,周棠忽道“不妙”。

    “他想引我們深入，再切斷我們的后援。”

    徐睿不愧是先皇大為贊賞的將領(lǐng),即使敵人兵臨城下,猶自指揮若定。

    皇城易守難攻，他誓要將越王截于外圍城外。

    遠(yuǎn)遠(yuǎn)望著城樓上那個年輕將領(lǐng)的身影，周棠高舉長劍：“退路已封！不想死的都給我沖！拿下外城便有活路！殺！”

    周棠壓根就沒有給自己準(zhǔn)備后援，他以破釜沉舟的攻勢撕開外城的兵陣。

    兩軍各有傷亡,但顯然定北軍的士氣愈戰(zhàn)愈強(qiáng)——他們想進(jìn)城！

    自己已經(jīng)別無退路，但他們的親人都在城內(nèi)！三年多的大漠征戰(zhàn),他們對家人的思念日積月累，此刻在這場攻城戰(zhàn)中爆發(fā)出來，燃燒成熊熊的戰(zhàn)意！

    他們是殺紅了眼的戍邊精兵，經(jīng)歷過的每一場戰(zhàn)斗都是豁出命的打法，這是那些安逸的守城將士無法比擬的。所以，他們必勝！

    直到越王逼至眼前，徐睿也半步都沒有后退。

    周棠揮退身邊要?dú)硨⒌氖勘?dú)自走上前道：“徐將軍英雄膽色，本王很是敬佩。但大勢已定，還請徐將軍不要負(fù)隅頑抗了?！?/br>
    徐睿臉上有著戰(zhàn)火帶來的的焦黑和血跡，但依然難掩他的英氣與傲然：“本將軍絕不向叛軍投降！要?dú)⒈銡⒘T！”

    周棠為難道：“可是有人要我留你的命?！?/br>
    “誰？”

    周棠不答，只搖頭嘆息：“說起來，你是當(dāng)朝駙馬，是我的姐夫，我若殺你，我皇姐定要怨我……你自己要做英雄是無妨，但我皇姐要怎么辦？你有想過她今后的生活嗎？做一個大英雄的遺孀，你覺得她會幸福嗎？”

    徐睿愣了愣，目露悲切：“她……我對不起她……”

    “你若執(zhí)意不降，我亦不逼你。我答應(yīng)了某人不會殺你，只得縛了你暫做俘虜，至少以后還能與我皇姐見上面，這樣可好？”

    “……”徐睿思忖良久，垂首道，“隨便你吧?！?/br>
    “多謝姐夫了?！?/br>
    周棠欣然，不讓別人插手，親自去押他，同時暗中自嘲，自己堂堂越王、統(tǒng)領(lǐng)萬軍的大將軍，居然這樣聽小夫子的話，想想都覺得憋屈……

    正要綁縛徐睿雙手時，不料他突然暴起，從靴中抽出一柄利刃，直向周棠的咽喉刺去！

    周棠未料到會有此變故，一時避讓不及，只能抬臂去擋。

    可徐睿這一擊拼盡全力，若是落在身上，恐怕能生生削斷這只手臂！

    周棠的手臂抵在兩人之間，然而預(yù)料中的劇痛卻沒有傳來。待他定神看去，只見徐睿的胸口穿透了一支銀色箭頭。

    ——巨弩射出的寒玄鐵箭。

    鐵箭的后勁帶著徐睿的身體飛出丈遠(yuǎn)，從城樓上墜下。周棠伸手想拉，卻是來不及了。

    “徐睿?。?！”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從城下傳來。

    周棠閉了閉眼，站起身來，立于高墻之上，俯視著底下的人群。

    墻內(nèi)，是廷廷率領(lǐng)的弩隊和騎兵?？磥硭呀?jīng)按計劃把寧王逼入了內(nèi)皇城，正回來向他請命。湊巧的是，他救了他。

    墻外，是凜安王的援軍。千萬軍士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將領(lǐng)被釘死在地，凜安王身邊的一匹白馬上，一個絕色女子正滿眼是淚地望著他。

    “皇姐……”周棠忽然覺得心中有什么東西哽住了。

    周嫣翻身下馬，走向黃土中自己丈夫的殘破身體。

    她闔上他暴睜的雙眼，為他梳理著被血浸濕的長發(fā)：“夫君，我來遲了。”

    周棠直視著周嫣怨恨的雙眼，一言不發(fā)。

    周嫣質(zhì)問道：“周棠，你當(dāng)真是要害死自己的手足至親嗎？

    “二哥，六弟，衡兒，我……沒想到，你那個惡毒母親的遺愿真的要應(yīng)驗(yàn)了。

    “父皇說得沒錯，你是周家的詛咒，你就不該留在這個世上！

    “周棠你站住！”

    周棠轉(zhuǎn)身下了城樓，面對城內(nèi)自己的將士們，神色冷峻。

    廷廷見了他也不敢造次，具實(shí)稟報：“王爺，寧王已經(jīng)逃入內(nèi)城，即刻可以抓捕。”

    周棠擺手：“不急，待他進(jìn)宮再說。我們向小皇帝逼宮之時，再將他擒殺。到時他身負(fù)挾持皇上的罪名，我殺他殺得名正言順，也可以順便把周衡……”

    ——父皇說得沒錯，你是周家的詛咒，你就不該留在這個世上！

    周棠忽然笑了：“……殺了?！?/br>
    凜安王再來攻城，麝戰(zhàn)了一天一夜未能攻下。在巨弩的攻勢下，他們甚至無法靠近城門一里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