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受_分節(jié)閱讀_122
“瀚海闌干百丈冰,愁云慘淡萬里凝,”沈閑撩開車窗上的布簾,車外極寒的風(fēng)雪瞬間卷入車中。 馬車在山坡停住,一名將軍隨侍左右,大聲道,“太子妃,當(dāng)日太子就是在此處跌入崖下,失去蹤跡的?!?/br> 皮卡利落地跳下車來,小心攙扶沈閑下車,狂風(fēng)怒吼,沈閑一下車就打了個寒戰(zhàn)。 “我們已細(xì)細(xì)打探過,這個山谷只有一個入口,在洞察國境內(nèi),為重軍把守,我們的人努力了幾次,都未能混進(jìn)去。” 沈閑點(diǎn)頭,他裹緊大氅,面無表情地走到山崖邊,崖下一片山嵐繚繞,整個山上彌漫著不肯散去的血腥味,耳邊只有狂風(fēng)凄厲的吼聲。 突然皮卡大吼一聲,疾躥上前,卻只抓住一把空氣,眼睜睜看著沈閑一躍而下,如一只白色的飛鳥直撲崖下而去。 “公子?。?!” “太子妃?。。?!” 卻見崖底那抹白色的身影猛地一擰,竟然能牢牢抓住崖上的枯樹,接連攀援跳躍,身懷六甲的身體如同一只矯健的輕猿一般,在陡直的懸崖上攀爬而下。 那隨從而來的將軍目瞪口呆,“久聞太子妃藝色雙絕,如此功力,果然不同尋常!” 皮卡緊握雙拳,突然覺得袖中有什么異物,抬袖一看,竟是一封書信,不知什么時候被放進(jìn)去的,封面為沈閑那蒼勁有力的字體,信中寥寥數(shù)語,囑咐皮卡隨將軍回營地,不須勞人尋找自己,此番若是能找到太子,則發(fā)耽美神教的焰火為號,彼時再來救援。 話說那沈閑利落地躍至崖底,后背抵在陡峭山石上大口喘息,北地苦寒,讓他腹中胎兒十分不穩(wěn),適才竟狠踢他一腳,讓他痛得差點(diǎn)墜落崖下。 手掌輕輕撫摸腹部,沈閑喘著粗氣笑道,“不孝子,你若是再亂來,父親怕是就要和你同赴黃泉了?!?/br> 待胎兒安靜下來,沈閑環(huán)顧四周,在枯林之中運(yùn)起內(nèi)力,一聲長嘯從喉間而出,他內(nèi)力雄厚,嘯聲悠遠(yuǎn)悲涼,若是石磊在此,必能聽到嘯聲。 他停在原地,等了半柱香時間,寂靜的山谷只有積雪被震落的簌簌聲,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不禁心底一涼,難道……難道…… 他不信! 沈閑猛地一躍而起,笨重的身子輕如飛鷂,腳尖不時落在枯枝樹梢,輕巧而迅疾地往前奔去,習(xí)武之人目光如炬,他瞪大眼睛,拼命掃過山谷每一處角落,都沒有石磊的痕跡。 滅頂?shù)谋瘺鲣佁焐w地襲來,沈閑落在一棵枯樹之下,閉上了眼睛,“石郎,你在哪里……” 突然他身體往旁邊一閃,一枝長羽箭帶著響哨而來,他倏地跳起,直撲崖上而去,前方山谷一陣馬蹄雜響,一隊(duì)洞察騎兵疾馳而來,箭陣暴風(fēng)驟雨般落下,他腰肌一動,長劍自行跳出,他一把握緊長劍,反手一劍,劍勢如虹,仿佛有萬樹梨花在劍尖綻開,射來的長箭全部被打落。 他抓緊崖上一個枯枝,剛要擰腰離開,突然一個陰柔的男聲驚喜大叫,“這劍法……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是萬受無疆劍!沈閑,是你?” 沈閑提身一縱,落在一塊巨石上,橫劍護(hù)于腹前,回身望去,不禁愣住,“喜鵲皇子?” “阿閑,是我!”喜鵲翻身下馬,將馬韁扔給副將,縱身一躍,靈活地攀住崖邊枯樹,黑色的身影如夜鴉一般縱上懸崖,飛快地到了沈閑腳下不遠(yuǎn)處,喜上眉梢,“阿閑,我終于又見到你了,阿閑,我太高興了!” “止步!”沈閑低喝,防備地看著他,漠然道,“喜鵲皇子,多年不見,別來無恙?!?/br> 喜鵲的目光落在他突起的腹部,皺起眉頭,“阿閑,你怎么了?受傷了?還是生了怪???難道是蠱?” 沈閑一陣尷尬,他下意識用大氅遮住腹部,沒有去看喜鵲,目光掃過崖下整裝肅立的騎兵,冷哼一聲,“此番鏖戰(zhàn),洞察竟是喜鵲皇子領(lǐng)兵?當(dāng)真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可笑!” 喜鵲癡迷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沈閑,“阿閑,你到底身患何?。肯确畔陆娴?,隨我回大營,我軍中有洞察最好的名醫(yī)隨軍,定能醫(yī)好你的身體!” “哈哈哈,患???”沈閑大笑,不屑地掃他一眼,傲然立于山石之上,朗聲道,“本宮是幻空皇太子妃,腹中自然是皇太子的麟兒,我朝皇室血脈。” “什么???”喜鵲頓時如遭雷擊,看向他的眼神倏地怨毒起來,他死死地盯著他的腹部,輕聲道,“阿閑,你瘋了?你是男人!” “那又怎樣?”沈閑嘲笑,“我是男人,但我還是石磊太子的正妻!” “可你首先是我洞察國人?。。 毕铲o怒吼,他神情痛苦地看著他,“我明明比他早的!我明明比他早的?。?!阿閑……我已經(jīng)將他踩到腳下,我已經(jīng)殺了他!阿閑,你跟我回去……” 沈閑倨傲地看著他,如同看一只卑賤的螻蟻,他冷冷道,“若太子告薨,本宮誕下皇孫便自殉太子靈前,若太子尚有一線生機(jī),本宮上天入地,亦要保其性命!”他茫然地看向一片枯敗的天地,握緊掌中長劍,低聲吟道,“上窮碧落下黃泉,此生相伴不相負(fù)!” 喜鵲目光極陰寒地掃他一眼,緩緩移過眼去,咬牙道,“阿閑,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周圍空氣仿佛都已凝滯,一只琉雀撲棱翅膀滑過樹梢,沈閑緩緩橫劍擋在身前,對方人數(shù)太多,但他萬受無疆真經(jīng)已練至第九重,雖千萬人亦如無人之境! 突然一聲尖銳的劍鳴,喜鵲腰間寶劍倏然出鞘,黑色的身影如電般疾馳而來,沈閑仗劍迎了上去,他的劍法飽含風(fēng)流嫵媚之姿,猶如殺人于無形的溫柔鄉(xiāng),纏上喜鵲的寶劍,一股yin魅真氣直逼而去。 喜鵲猛地一躍而起,攀于崖上,只見適才所在之地,巨大的山石被擊出一道蒼痕,深不見底。 他不禁一陣后怕,對崖下士兵一個手勢,立刻有幾十人騰空而起,揚(yáng)起長槍直刺而來。 “本王要活的!” 沈閑長眉一挑,燦若桃花的美目瞇成一條縫,危險地看向喜鵲,有他這一言,自己便多了一線生機(jī),若真到山窮水盡之地,還可以自己這條性命要挾。 他縱身跳躍,白衣身影在山崖上輕巧刁鉆地躲避,攀至半山腰,猛地回頭,運(yùn)足內(nèi)力揮出一劍,劍氣所到,漫天雪光,只見對面哀叫連連,無數(shù)士兵受傷掉落山崖。 沈閑一擊即退,縱身沿山崖攀爬而上,突然身后一聲哨響,一支響箭破空而來,他正要躲避,卻忽覺腹中一陣抽疼,眼前一黑,接著肩頭一疼,若非抓著崖上枯樹,必會墜落山崖而死。 “蠢才?。?!”喜鵲怒吼,猛地轉(zhuǎn)身,直撲射箭之人,揚(yáng)起寶劍迎頭劈下,“你敢傷他!你竟敢傷他?。?!” 沈閑捂住腹部,咬牙忍受那陣疼痛,低聲道,“孽子,這種時候你搗什么亂,且忍一忍,待父親打退了jian人,再陪你玩,好嗎?” 那腹里的孩子卻毫不講理,仿佛哭鬧般接二連三踢向他的肚皮,沈閑只覺痛徹心扉,肩上箭傷亦帶來陣陣寒氣,令他不由得哆嗦起來,拼命握緊長劍,掃向那慢慢逼近的喜鵲等人。 眼見著喜鵲臉上掛起得意的笑容,沈閑閉了閉眼,咬牙道,“喜鵲皇子,太子于本宮而言,一日為夫,生生世世為夫,你再苦苦相逼,是定要我死才算完?” “阿閑,我已傾慕你多年,為什么你從來都看不見我,之前有毛家那小賤人,只有又有什么太子……我機(jī)關(guān)算盡說服皇上下令出兵,只為奪回你,你為什么始終不懂?” 兩人已是不到三尺距離,喜鵲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囂張,沈閑猛地一扭腰,白色的身影如同一朵翩然盛開的白蓮花般飄搖墜下。 “阿閑?。?!” 崖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嘶吼,沈閑握著長劍,放在唇邊輕吻,一滴淚水從眼角流出,“石郎,他年水泛含龍日,與君共寢……到天明……” 突然旁邊一陣破風(fēng)聲,一個身影從旁邊縱出,一把抱住沈閑的身體,猛地轉(zhuǎn)身,腳尖點(diǎn)在一樹枯枝,身體猛地改變方向往上一縱,落在山腰一處巨石之上。 沈閑本已抱了必死的決心,沒想到竟會遇救,驚愕地看過去,猛地瞪大了眼睛,眼淚頓時潸然而下,“……石郎……” “閑閑……你真傻……”石磊一聲嘆息,倏地一頓,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臉色更是白得如紙一般。 沈閑揪住他殘破的衣領(lǐng),“石郎,你的傷怎么樣?” 石磊擦去嘴邊血跡,警惕地對懸崖上看了看,低聲道,“此處不宜就留,你跟我來,”說著扶著峭壁站了起來,用力推開一堆枯枝,露出后方半人高的洞口。 兩人前后鉆入洞中,沈閑不忘回身,用枯枝將洞口掩飾好,和石磊相互攙扶著往里走去,彎腰趨行幾十步,前方豁然開朗,一個石室出現(xiàn)在眼前,室中溫暖如春,一樹桃花開得妖冶,一溪清流蜿蜒而過,樹下有石桌石凳。 沈閑目光落在樹下一塊光滑的玉璧上,倒吸一口冷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暖玉床!” 石磊腳下一個踉蹌,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沈閑忙扶他到暖玉床上,只見殘破的衣服中,大片血跡染了出來,他心下一沉,三下兩下撕開他的衣服,只見露出的小麥色身體上,數(shù)道血痕慘不忍睹。 沈閑為他清洗了傷口,取出金瘡藥敷上去,從自己衣服上撕下布條為他扎緊,輕聲喚著,“石郎……石郎……” 石磊勉強(qiáng)睜開眼睛,手掌握住沈閑的手,喘息著道,“適才救你,我創(chuàng)傷迸裂,閑閑,讓我歇息片刻?!?/br> 沈閑不停地親吻他的額頭,垂淚點(diǎn)頭。 桃樹枝杈間嵌著數(shù)枚夜明珠,柔光投射在暖玉床上,愈發(fā)顯得石磊傷勢慘重、臉色蒼白。 他在洞中巡視一圈,發(fā)現(xiàn)此處當(dāng)真是一片洞天福地,深處生長著一片藥草,想必石磊在洞中就是靠這些藥草果腹。 大約三個時辰后,石磊方才醒來,睜開眼睛,感覺到一股綿長柔媚之氣緩緩在經(jīng)脈中流轉(zhuǎn),知道是沈閑在為自己調(diào)理內(nèi)息。 遂閉目凝神,吐納呼吸,運(yùn)起真氣與他相互呼應(yīng),沈閑所練萬受無疆真經(jīng)的內(nèi)力十分柔和,最適合療傷,并且與他的功德無量真氣彼此融合,相成相生,石磊能感到內(nèi)傷在以極快的速度痊愈,不禁心頭微顫,天地之大,能與自己如此契合之人,普天之下也只有這一個了。 一個時辰后,體內(nèi)柔媚的真氣漸漸退去,石磊緩緩?fù)孪?,忽覺一股溫?zé)釟庀①N在自己背后上,兩條未著寸縷的手臂環(huán)住自己肩膀,他抬手握住對方的手腕,輕聲笑道,“閑閑想我了?” “……嗯,”沈閑低泣一聲,從背后抱住他的身體,如蛇一般扭動到他懷中,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緋紅著臉囁嚅,“石郎,你看我的身體,是不是變得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