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狂風(fēng)不止，在這塊山清水秀的土地上，掀起一片飛揚(yáng)的沙塵，蟬和一些喜歡發(fā)出聲響的小動物，早已噤了聲息，躲在了某個(gè)不知名的角落……

    “噼噼啪啪……”有屋頂被掀起來了，“嘩啦啦——“誰家門前的晾衣竿又吹倒了。

    “嗯嗷……”哪家的小豬受了驚嚇，跟著母豬從撞開的豬欄里，沖了出來，往主人房間里亂跑，霎時(shí)間，趕豬聲，豬叫聲，連成一片。

    “銀河要倒水了，快回家吧?！蓖熘澩?，正在果園菜地勞作的人們，驚慌地頂著快讓人無法前進(jìn)的狂風(fēng)，往自己的家，一步三跌費(fèi)力地跑去……

    誰知，片刻之后，烏云被疾風(fēng)卷走，電閃雷鳴沒了蹤影，亂舞的樹枝也倦怠地低垂了下來，剛才的一切，夢幻般消失了。

    “清泉村”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天色亮了起來，人們重新走出家門，呼嘯的寒風(fēng)，讓他們不由抱緊了雙臂，縮攏了脖子。看來，寒意又濃了幾分。

    “這雨來得蹊蹺?！备惺苤钋锏臎鲆?，有人信步來到山口，突然發(fā)現(xiàn)，這座四面環(huán)山的村子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衣衫單薄，打著一雙赤腳蹲在地上，埋頭抱著雙膝，蜷縮在路邊土地廟旁，一堆枯草邊，正瑟瑟發(fā)抖。她，頂著一頭枯黃而參差不齊的短發(fā)，身上破舊的碎花衣褲，已臟亂得看不清顏色和材質(zhì)，一只枯瘦黝黑的手臂，半截露在撕開的長袖外，只有她兩側(cè)耳垂上明顯的耳痕，仿佛在告訴人們，她是個(gè)女娃。

    伴隨著山風(fēng)，一股臟兮兮的雜質(zhì)味，不時(shí)從她的衣服上冒出來，靠近她身邊的三兩個(gè)婦人，被逼退了好幾步。

    “哇！哇！“女孩背后，傳出幾聲凄慘，而略顯恐怖的哭聲，人們嚇得怔在當(dāng)?shù)兀鹊接行┟靼走^來時(shí)，忙循著哭聲看去，原來在女孩背后，背著一只約半米高，身上裙子破爛不堪的橡膠娃娃。

    一個(gè)二十歲左右的大姑娘，竟然在背后綁著一個(gè)臟兮兮的洋娃娃，而且，這洋娃娃看上去，似乎比她更慘，它脫落了一只眼珠子，左邊眼睛的位置，留下一個(gè)恐怖的空洞。

    “好丑的娃娃，怎么還哭上了呢？”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站在女孩身側(cè)不遠(yuǎn)處，看看她背上娃娃，又瞧瞧女孩抖動的肩胛，抱著雙臂搖頭嘆息了兩聲，便立在一旁不做聲了。

    “娃，你哪兒來的？”小山村里都是些熟面孔，難得來一回生人，更何況如此極品，難道是犯了天條，被譴下凡的龍女……

    村里又有幾名在附近翹首打望的婦人，放下手邊的活，圍了過來。

    “龍女”清瘦的手臂環(huán)抱著雙膝，低垂的頭埋在膝間，一直沒有抬起。

    “這孩子不會是聾子吧？”

    “瞧瞧，這全身跟黑炭似的，該不是剛才遭雷擊了吧?！?/br>
    “這會是女孩嗎？聽說現(xiàn)在男孩也打耳釘。”

    “不會是個(gè)傻子吧?！?/br>
    “媽，給，找剩的錢?！币粋€(gè)十歲左右的小胖子，喘著氣跑過來，他肥嘟嘟的右手，拿著兩個(gè)用紙包著的油餅，大口往嘴里塞，嘴角還淌著金黃的油漬。左手攥著幾張零星散票，遞到圍觀的一名胖婦人手里。

    “臭小子，就知道吃?！迸稚┮簧焓?，揪住小胖耳朵擰了一把。

    “滋滋……”奇跡出現(xiàn)了，枯草般的頭抬了起來，精致的鼻翼，開始不停地翕動著。這是怎樣一張臉??！皮膚黝黑，尖瘦的小臉上，鑲嵌著一雙失神的大眼，有種極不對稱的，傻傻的味道，就好像整個(gè)臉上，只剩下一雙眼睛似的。左邊顴骨位置，有一塊灰褐色，銅錢大小的胎記，從臉側(cè)到細(xì)長的脖子上，偏又布滿凹凸不平的紅點(diǎn)。

    “小胖，快點(diǎn)?！毙』锇樵诓贿h(yuǎn)處大喊。

    “來了。”小胖嗡嗡答應(yīng)著。

    “怎么，想吃？”見女娃的手伸向小胖的方向，胖嫂一把拉住正要離開的兒子，“小胖，回來?！?/br>
    “給，再去買?！迸稚┨统龃械腻X，塞回小胖手中，同時(shí)將他手里的餅，一把奪過來，遞給女娃。

    “吧唧，吧唧?！迸奚焓謸屵^餅，重新蹲回地上，埋頭大咬了一口，一抬頭，見大家看著她，又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大家吃了起來。

    “慢點(diǎn)，別噎著?！睏钅棠碳揖驮诟浇呎f邊小跑著回去，端了杯水過來。

    “嗝嗝！”女娃手中的餅已吃完，她接過楊奶奶手中杯子，“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水，這才慢慢緩過氣來。

    “你看她這一身，衣不遮體的，我再拿套衣服給她換上……”好心的楊奶奶發(fā)現(xiàn)，女娃的衣服和褲子，已有好幾處磨破了，衣領(lǐng)右側(cè)，還被撕裂開，只差一丁點(diǎn)，就要露出半邊堅(jiān)挺的胸部了，難怪她一直蹲著，原來還知道怕羞。

    “走?。　睏钅棠桃徽惺?。

    “嘿嘿……”女孩膽怯地伸直不高不矮的身子，伸出臟兮兮的手，趕緊捂住自己裸露在外的部位，“啊啊嗚嗚……”她揮手怪叫了起來，大意是叫人讓開點(diǎn)。

    “原來是天降傻女，還是個(gè)啞巴?！庇腥藫u搖頭，走了開去。

    “興許會寫字，給她紙筆吧?！迸稚┙ㄗh道。

    “先換衣服，紙筆我家有?！睏钅棠陶f，于是五六個(gè)女人，護(hù)著女孩回奶奶家。

    “這是我孫女留下的，換上吧。”楊奶奶將女孩帶進(jìn)平房里屋。簡單梳洗后，女孩穿上了一套紅色睡衣走了出來，雖然大了一圈，總算不是衣不遮體了。洗了臉的女孩，臉上好像白凈了不少，只是灰褐色胎記越發(fā)顯眼了。最奇怪的一點(diǎn)是，她堅(jiān)決不肯扔了背后的娃娃，

    “閨女，寫出來吧，你是哪里人？”楊奶奶找來紙筆，擺在屋外的長木凳上。

    “啊，唔，啊?！迸⒍紫聛?，右手握著筆，卻抖動得厲害，磨蹭了好幾分鐘，始終寫不出一個(gè)完整的字來。

    難道她不會寫字嗎？

    下午的天空，變得可真快，太陽熾熱地燃燒著。暑假就快過了，孩子們不肯放過自由分秒，盡管汗水已浸濕身體，脖子上掛著好幾個(gè)黑色的游泳圈，他們依然興致勃勃，在慘白的天際下，奔跑嬉戲。

    “嘿嘿！”女孩傻笑著，背著娃娃跟在小朋友身后，來到村中一片青草地。

    “砰！”一個(gè)足球砸了過來，正中女孩的額頭，她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又張嘴一陣傻笑，露出一排齊整的牙齒，球“呼哧呼哧……”貼緊了不遠(yuǎn)處的一堆濕牛糞。

    沒有人愿意去撿球，傻女卻毫不猶豫地一彎腰，摟著球在身上擦了又擦。

    “嘔！”有孩子作勢彎腰嘔吐。

    “把球扔過來！”孩子們不敢靠近她，站在對面喊道。女孩“嘻嘻”一笑，雙手捧著球，用力一拋，足球在空中劃上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朝對面的孩子射去。

    “傻孩子，你怎么能把牛糞擦到身上呢？”楊奶奶走過來，憐惜地伸手牽住女孩，“來，跟我回家吃晚飯?！?/br>
    “楊奶奶又撿回個(gè)孫女了?！辈贿h(yuǎn)處有村人端著米飯，看著老人與女孩離去的背影，在屋外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