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yī)生很有名的，這四里八鄉(xiāng)，他可是最有見識……”清晨，身形嬌小的楊奶奶，一手牽著女孩，一手提著自家樹上摘來的一袋梨子，飛揚著一頭銀白的齊耳短發(fā)，掂起小腳一步三搖，徒步走向七八里外，鎮(zhèn)上一間簡陋的醫(yī)務室。

    “這個吃兩粒，這個……”灰白的墻，平整的深灰色水泥地面，簡單的一桌一椅一書柜，還有靠墻的兩張床，以及墻上掛著一些簡單的醫(yī)療器械，一位穿著白大褂的白胡子老頭，正坐在剝落了不少紅漆的書桌前，對一旁的患者說著什么，片刻之后，患者點點頭，拿著藥起身走了。

    “咳咳！”白胡子老人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精光外露，正好看到楊奶奶拽著女孩進了屋，老頭嘴角微微一揚，招呼道，“楊奶奶，您來了，這位是？”

    “是我揀來的孫女?！睏钅棠桃膊槐苤M，她回頭看看女孩，臉上皺紋舒展，她幾步走到桌前，將梨子放到桌子上面，“嘗嘗吧，好吃?！?/br>
    “楊奶奶，你看你?！卑缀永项^有些不好意思，“來就來唄，您每次都——”

    “嗨，都是自家貨，不值幾個錢?！睏钅棠淌忠粨P，轉(zhuǎn)身一拉身后“嗚嗚哇哇”，已經(jīng)梳洗干凈，身上居然還散發(fā)著一種天然體香的女孩，“請您看看她這身紅點，到底咋回事？”

    “這，應該是在山里染的吧，內(nèi)用外敷點藥，就會好的，孩子，你這細皮嫩rou的，為啥去山里，這密密麻麻的，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醫(yī)生，這孩子從昨天來，就沒說過一句話?！币娎钺t(yī)生問女孩，楊奶奶在一旁提醒道。女孩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抬起頭，張了張嘴，“啊?。　绷撕脦状?，還是沒說出一個字。

    “啞巴？這倒怪了，這孩子聲帶齊整，聽力正常，怎么可能是啞巴呢？”李醫(yī)生搖搖頭，檢查完后，把銀色器械從女孩張大的嘴里拿出，直起身掛回墻上，“不應該，不應該呀……”

    “您這話什么意思？”一直跟在老頭身后的楊奶奶，變得緊張起來，“不會得了什么大病吧？”

    “哦，那倒不是?！崩钺t(yī)生明白楊奶奶擔心什么，趕緊安慰她。

    “不是就好?！睏钅棠烫崞鸬男厍?，呼出了一口長氣，順手搬條椅子也坐在了女孩對面。

    “啞了，還傻了？”李醫(yī)生皺皺雙眉，站在緊抱雙臂，臉靠灰墻的女孩身邊，自顧自地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忍不住又托腮凝思道，“這孩子雙眼眼神不定，總是惶惶不安，難不成受過什么刺激？嚇傻了，說不出話來？”

    “嚇傻的？她，這個可不可以治好？”楊奶奶聽到這話，起身憐惜地摟住女孩的肩，緊緊自己手臂。

    “治這毛病，不能全靠藥物的，”李老頭看了楊奶奶一眼，雙目精光一閃，再次打量著女孩，“要治她這癡傻，除非找到她的家人，或是知道這病根，可這附近沒聽說，誰家丟了女孩……”

    “這樣啊，那就只能看天意了?！睏钅棠虈@了口氣，心疼地轉(zhuǎn)頭看著她傻笑的臉，“奶奶幫你發(fā)出消息，興許就能找到家了?！?/br>
    “唉！”李老頭不再說什么，他瞟了女孩一眼，坐回桌子邊，埋頭開了藥，又起身走到木柜前，拿藥給了楊奶奶。

    “來，孫女，回家吃藥去。”楊奶奶左手提著一個藥袋，右手將女孩的手臂夾在腋下，埋頭就往外走，“還好，沒什么大病?！?/br>
    一路上，女孩背后的娃娃，仰望青天，再沒有發(fā)出任何哭聲。

    “把這娃娃取下?！盎氐郊?，楊奶奶轉(zhuǎn)身伸手，想要取下女孩背后的臟娃娃。

    “哇哇！”哪知奶奶的手，剛碰到女孩，她便一陣怪叫，揮舞雙手亂擋著，整個人徑直退到了門外。

    ”好了，奶奶不取就是了，”楊奶奶無奈地縮回了手，走到女孩面前，小心解釋道，“奶奶只是覺得她很臟了，想幫你洗洗?！?/br>
    女孩緊張地看著奶奶，一個勁地搖頭。

    “好了，不洗就不洗，來，我?guī)闳ジ鸂敔敽土樟照f說話?！睏钅棠虪恐⒌氖郑D(zhuǎn)身進了臥室，走到圍著蚊帳的床鋪旁，抬手推開一張隱蔽的后門。

    這是一間有些陰暗，但還算干凈的小臥室，簡單的一床一桌，一高一矮兩個紅漆柜子，水泥糊就的墻體灰白，地面平整，屋內(nèi)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矮柜上擺著兩幅12寸大小的照片，一張是黑白的，是個面容滄桑，頭發(fā)花白的老頭，第二張是彩色的，是一位穿著紅花襯衣，笑容燦爛的半身女孩像，女孩的鼻翼邊沿，有一粒黃豆大的黑痣，看樣子應該二十左右年紀。

    “老頭子，你看看這丫頭，像我們家琳琳不？”昏黃的燈光下，眼眶濕潤的楊奶奶，牽著女孩，站在老頭遺像前。老頭看不見眼縫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盯著老伴與女孩。

    “像吧，老頭子，我問你，她是不是你送來陪我的？”楊奶奶用手背擦擦淌下的淚水，開始不停地嘮叨，“老頭子，你都拋下我三年了，琳琳也走了四年零八個月，我做夢都在想著，她哪一天要是回來了……”

    漂亮的女孩！女孩一伸手，拿起柜子上琳琳的相片，歪著頭出神地打量著……

    夜色來臨，村子里的雞鳴狗吠漸漸隱去。

    “著火，著火了！”半夜時分，nongnong的夜幕下，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喊叫。

    “怎么了，怎么了？”人們在睡夢中驚醒，于半夢半醒中，披衣下床，打開自家的大門，往屋子外張望，黑黑的夜空下，小村東北角，楊奶奶家的一片火紅，格外刺眼。

    “呼呼！”火助風勢，火苗大得嚇人，

    來不及多說，大家趕緊提著自家的水盆，水桶直奔楊家。

    “呼呼~~”風勢好像更猛了，缸里的水已經(jīng)用光，屋前的池塘邊，奔跑著更加忙碌的身影，然而一切似乎沒有什么用。

    “哇嗚哇！”火影中，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怪叫著，奔跑著。

    是那位來歷不明的傻女子，她手里拿著一口破舊的瓢，打著赤腳，在火影中穿梭。

    “哇唔哇?！彼持约旱难笸尥?，轉(zhuǎn)身往里沖。

    “這傻孩子，你回來?！被饎菰絹碓矫?，有人試圖抓住她。

    此時的她，卻靈巧得很，仿佛一條滑溜的小泥鰍，早已湮沒在火海，外面的人，只剩一陣哀嘆，人雖然傻點，畢竟也是一條人命??！

    “糟了，楊奶奶呢？”有人想到了一件事。

    “轟隆~~”是屋內(nèi)什么東西倒塌了。

    “完了，完了”不少人垂首頓足，扔下手中盛水的器皿，仰天悲呼?？嗝臈钅棠蹋簧鸁o兒無女，六十歲那年死了老頭，收養(yǎng)的孫女琳琳，出去打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如今收留了這個傻子……

    “嘿喲！”火光中出現(xiàn)一個怪物，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剛才的傻女孩，扛著一個人出現(xiàn)在火口，有人趕緊過去，接過她身上的人。

    “啪！”隨著這一聲巨響，整座房子完全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