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如果要幫助這些災(zāi)民，那她身懷空間之事，就會鬧得人盡皆知。

    但她沒辦法無視這些人渴求的眼神，以及，那眼中求生的欲望。

    她的空間被人傳了出去，大不了她編個是鬼先生送的異域?qū)氊悂硖氯?，而這些人，晚救一日，死的人就會多上一倍。

    “林默，流火，過來搭把手。”九月開口道。

    “是?！?/br>
    三人合力，沒一會便將帳篷支好。

    在文叔的號召下，災(zāi)民們也開始一個個的排起了隊。

    九月讓林默流火守在帳篷外，自己鉆了進(jìn)去，讓智腦送了米面水出來。

    看著漸漸被堆滿的帳篷，九月這才抿唇出了帳篷。

    恰巧文叔也領(lǐng)了幾名婦人過來，同時將統(tǒng)計好的人數(shù)報給了九月。

    “災(zāi)民共有六百三十五人，染了瘟疫的有一百七十一人，奴隸那邊共有兩百四十三人，染了瘟疫的為十六人?！?/br>
    “這樣算來，一共有一千零六十五人?！本旁履阒扒闆r特殊，按照一人一天一兩米來計算，一天的需求量是五十三點二五公斤，熬成稀粥，能飽腹，還能補充水分，每人一日再加個饅頭，面粉的需求量大概在五十公斤左右......”

    她剛才讓智腦送了米面水，緊巴著吃，能讓城外的災(zāi)民，撐過四五日。

    思及此，九月點了下頭，正色道，“各位嬸嬸們，這帳篷里面，我留了米面水，你們負(fù)責(zé)每日熬粥蒸饅頭，工具都有吧？”

    “什么？里面有米面水？”幾名婦人聽得一愣一愣，倒是文叔反應(yīng)了過來，連聲道，“有的有的，工具家伙都有，有米有面有水了，有了......姑娘真是菩薩派來的仙子......”

    “文叔，里面的東西不多，只有三日的量，若你們再節(jié)省一些，撐上四五日也不是沒可能?！本旁旅蛄讼麓?，“先讓這幾位嬸嬸做吃的，發(fā)放下去，待大家伙有些氣力了，將附近的死尸，都埋了吧。”

    “是是是?！?/br>
    “最后兩點，為了防止有人盜竊物資，這頂帳篷一定要全天派人守著。還有，不能苛刻給奴隸的粥與饅頭，大家都是人，不分你我，不分高低?！?/br>
    “是，老朽記下了。”

    “三日后，我會回來，如果我發(fā)現(xiàn)，你們做了不地道之事，我會停止對你們的幫助?！本旁峦蝗徊[了眼睛，凌厲的掃了眼在場眾人。

    文叔被九月的氣勢震住，點頭如搗蒜，“不敢違背姑娘吩咐?！?/br>
    “米面水給你們留下了，我也要去辦自己的事了，雖然天災(zāi)可怕，但比天災(zāi)更可怕的是人心?！本旁禄仡^望了眼緊閉的城門，以及高聳的城墻，“想必，你們對此，比我更深有體會。”

    “是......”文叔無神的眼睛中濕潤了幾分。

    “所以，我們才要團(tuán)結(jié)一致，抱團(tuán)取暖。”九月伸手揭開口罩，露出自己的真實面容，“我是涼王妃，戰(zhàn)神涼王殿下的女人，我與他一同來了川北，雖然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改善目前的狀態(tài)，但是，我與他，都會歇盡全力，直到等來春暖花開。”

    “居然是涼王妃娘娘......”

    九月的身份一暴露，眾人一傳十，十傳百，沒一會，便噗通跪了一片。

    她將口罩重新戴好，“我表明身份，是想告訴你們，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氣，也別放棄活下去的意念，涼王殿下與我，都不會放棄你們，不會放棄整個川北?！?/br>
    “好......”

    眾災(zāi)民被九月的一番話徹底點燃，一個個的，都掃凈了方才的頹廢，雖然看起來依然喪，但眸子里的光，卻是炙熱而充滿生機的。

    九月別了文叔，與林默流火一起走向奴隸們所在的位置。

    奴隸們也都注意到了方才的動靜，看九月的神色，明顯帶了期翼。

    九月站在奴隸們面前，看著他們那一張張被刺了‘奴’字的臉，深呼了口氣道，“李小米的母親可在？”

    “小米？”有奴隸在竊竊私語，一名大漢站了起來，“姑娘找李大嬸做什么？”

    “是你？”九月一眼就認(rèn)出大漢，正是那日攬了背小米的人，“李大嬸呢？她還好么？”

    “姑娘認(rèn)識我？”

    “你還記不記得，隊伍出使川北前，曾在街道停了一會?！?/br>
    “記是記得......”

    “我是給小米藥的姑娘，小米還稱我一聲九jiejie，我也記得你，是你背了小米走?！?/br>
    “原來是姑娘......”

    大漢的話才剛落，旁有人小聲道，“方才聽到，她自稱涼王妃。”

    “涼王妃？”大漢的眼睛瞬間瞇了一下，臉上復(fù)雜的神色一閃而過。

    九月知道，涼人，大多都在恨著鳳姨，連帶著，也恨著看似恩寵最盛的面癱王，“我知道你們的心思，我來這，只是想告訴李大嬸一聲，小米還活著，我將他安頓好了?！?/br>
    “小米還活著？”大漢怔了一下，末了，才喃喃道，“只是李大嬸卻......染了瘟疫。”

    九月隨著大漢的目光，望向一側(cè)，那邊用破布料做了個簡易帳篷，可以依稀看到里面躺了幾個人。

    “不管怎么樣，你們都要保重，瘟疫是病，總會有藥可治的?！本旁率栈啬抗?，緊了緊拳頭，“我在那邊留了三日的米面水，你們與他們一樣，都能分到吃食?！?/br>
    “姑......涼王妃娘娘，你是個好人。”

    “不止我是個好人，阿夜也是，有的東西，不像你們表面看起來那樣。”九月抿了下唇，“我有些事要去辦，你們保重，吃過第一頓飽飯后，若你們不介意，可以與那邊的災(zāi)民一同將死尸埋了?！?/br>
    “是......”

    九月別了所有人，朝未知的前路而去。

    越到前面，黃沙就越嚴(yán)重，烈日之下，浮在半空的黑氣還在，一點點動著，飄向那遠(yuǎn)處隱約可見的無頂山。

    走了大半日，九月被曬得頭昏眼花，終于在太陽落山前，到了一座破敗的小村落。

    小村落中還有些村民，四周全是黃土高坡，一眼望去，望不到一顆樹。

    還活著的人，大多都快要死了。

    村落中唯一沒染上瘟疫的，是個小姑娘，她一人照料著整個村落還活著的十幾號病人。

    九月見到她時，她正在一個深坑中挖著，每挖出點rou眼可見的樹根，草根或植被，都能讓她面露喜色。

    “jiejie，你......你不是川北的人是不是？”小姑娘爬出深坑，有些警惕的護(hù)著自己籃中剛挖到的東西。

    “我想來問問你，三日前，是否見過生人從這路過？”

    “你是說那位坐在輪椅中的哥哥嗎？”

    “正是，你見過他？”九月顫抖的開口。

    小姑娘往后退了一步，“那哥哥留了些吃的給我，然后走了，你不要惦記了，那些吃的，我都分給村民們了，現(xiàn)在，一點也不剩下了?！?/br>
    “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小姑娘怯怯指了北邊，“往那去了?！?/br>
    “這村落中，還有多少人活著？”

    “只剩十七人了，都染了瘟疫，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毙」媚锏穆曇艉芨桑焐细闪殉龅赖揽谧?。

    “帶我去你住的地方，我給你留些吃食?！?/br>
    “jiejie，你有吃的？”小姑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卻沒唾沫可咽，“那......有沒有水？”

    “嗯，有一些?！?/br>
    “jiejie，你跟我走，我?guī)闳プ√帯！眲偛胚€一臉防備的小姑娘，此時已扯了九月的衣擺，拉著她往一處破陋的小屋子走去，“得了瘟疫的村民，我都讓他們呆在村落最里面了，死的人，我都將他們埋了......”

    “你一人辦了這么多事？”

    “我做慣了粗活，這些事不算什么，只是難受，人越來越少了。”

    九月拍拍小姑娘的手，到了住處，讓小姑娘在外面等，她在里面讓智腦送了米與水出來，順便，也給小姑娘留了口罩與手套。

    小姑娘得到允許步入屋內(nèi)時，立即紅了眼圈，“真的是米，還有水，jiejie，你一定是仙子，這一定是你變出來的。”

    九月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現(xiàn)在很后悔，在出使川北前，為什么沒將超市里沒用的東西都扔了，全裝上水與糧食。

    “這些吃的，夠用三日，我還有些事要去辦，你保重?！?/br>
    小姑娘擦了擦發(fā)紅的眼睛，“jiejie，你真是個好人。”

    “你比我更好，你一人照顧了一個村落，況且，你年紀(jì)還比我小許多。”

    “這是我應(yīng)當(dāng)做的，jiejie給我吃食，卻......”

    “這也是我應(yīng)當(dāng)做的。”九月伸手，像揉隴月的頭發(fā)一般，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fā)，“我走了，我還會再回來的。”

    “jiejie，再見?！?/br>
    “嗯。”

    順著小姑娘所指的方向，九月與林默流火再次踏上路程。

    太陽落山了，秋風(fēng)煞冷，九月讓智腦送了三件羽絨服出來，一人一件裹著，趁著落日余暉，朝前而去。

    一路上，白骨森森，尸臭遍布，有一座座新起的土包，也有放滿尸體未來得及掩埋的深坑。

    九月想到了自己看過的災(zāi)難電影，眼前這些，比災(zāi)難電影更真實，更像末日。

    “王妃，是否要歇歇？”林默實在不忍心看自家王妃如此不要命的趕路，用走的，哪怕是他，此時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而王妃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不能歇！”九月忍著寒意，忍著越來越往上翻涌的絕望，“我若是歇了，阿夜該怎么辦？”

    “王妃......”

    林默安撫的話還沒出口，一腳卻踢在了某樣?xùn)|西之上。

    三人聞聲望去，一柄長劍，孤寂的躺在黃沙之中，只露出劍柄。

    那劍柄中，刻了個龍飛鳳舞的‘無’字。

    不止林默流火識得這劍，九月也識得。

    “是無雙的長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