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何應(yīng)對風(fēng)險方面，徐靈靈還是有點兒心得的。不管實際來源如何，說辭是一定要靠得住的。因此，在她第三次拎著水桶去市場賣魚的時候，針對市場管理人員的詢問，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是她和哥哥發(fā)現(xiàn)了一個河灣子，里面魚比較好抓。至于那個河灣子在哪里，就堅決不說了。說哥哥說了，不能說，要是說了，他們就沒錢上學(xué)了。

    最后還淚汪汪地看著人家：“叔叔，你能讓我們上學(xué)嗎？”

    眼淚要掉不掉地掛在眼角，小模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市場管理人員心里立刻浮起了nongnong的負(fù)罪感，瞧把人家孩子給逼的，不過就是抓了幾條魚來賣而已。

    結(jié)果下周徐靈靈就沒去，小心靈受傷害了，她得緩緩。

    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每周來買魚給家里人補(bǔ)身子的幾個老顧客郁悶地走了，到了下星期天，不死心地去看了看，這回終于來了。不過來是來了，小丫頭這回賣的東西不一樣了，不是魚，而是雞蛋。

    雞蛋也是好東西，這個年月，錢不是最緊張的，最緊張的是東西。小丫頭帶的雞蛋看著也不多，拿個籃子裝著，可一直擠不過去的某位細(xì)心婦女發(fā)現(xiàn)了，那么多人買，每個人至少二斤，等到她了，還有。

    她就奇怪地盯著那小丫頭，只見那小丫頭不慌不忙地從旁邊一個柳條筐里拿出雞蛋來。嘿，這小丫頭真機(jī)靈，這是藏著筐里了。這柳條筐歪歪扭扭的，極不起眼，就算是扔在馬路邊也沒人關(guān)注，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挺聰明，知道把雞蛋藏在這里頭。

    徐靈靈哪里知道自己編的柳條筐被人如此嫌棄，她還得意著呢，頭一次嘗試編大物件就成功了，上面她還編了個蓋子呢，多好！

    那婦女是個老顧客，從這小丫頭來頭一回賣魚就是她的顧客，見這些雞蛋著實不少，就知道這其中有蹊蹺。買完了雞蛋她也不走，一直到小丫頭的雞蛋都賣完了，要收攤了，這才上前悄悄問：“小朋友，你們家大人在哪里啊？”

    徐靈靈懷疑地看著她，啥意思？想拐賣兒童不成？

    婦女一見小丫頭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瞧著她，忍不住笑：“阿姨就想問問，你們家除了魚和雞蛋，還有別的東西賣嗎？”

    徐靈靈決定裝傻：“阿姨，俺賣雞蛋是為了上學(xué)的，俺不是壞蛋。”

    嘿，這小丫頭戒心怎么這么強(qiáng)呢？

    婦女苦笑，繼續(xù)低聲說：“阿姨不是要抓你，我是想問你還有沒有別的東西賣，阿姨想買你的東西?！毕肓讼耄贿^就是一個小丫頭，肯定做不了家里大人的主，便問：“你家大人在哪里？我跟你家大人說就行了。你家里要是還有別的東西賣，阿姨買了，你就不用擔(dān)心沒錢上學(xué)了。嗯，你娘也不用擔(dān)心弟弟沒奶吃了?！?/br>
    她記性好，徐靈靈第一次來賣魚時的借口還記得。

    徐靈靈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這個風(fēng)險要不要冒一冒？

    于是，小姑娘歪著頭，極其天真地問：“阿姨，你是不是很有錢？”

    婦女被她逗笑了：“不是，阿姨是想幫同事們買?！?/br>
    哇哇哇，賺到了，居然是個大單子！

    徐靈靈憨笑地問：“阿姨，你同事多嗎？”

    婦女接著笑，這小丫頭太逗了：“多，挺多的，有十好幾個呢?！?/br>
    “他們都想要雞蛋嗎？魚行嗎？雞行嗎？羊行嗎？土豆行嗎？胡蘿卜行嗎……”

    婦女笑不出來了，只見這小丫頭伸著白白嫩嫩的手指頭，一個一個地點過去，低頭點一個，抬頭問一句，到最后她只記住那倆字了。

    饒是在單位算個不大不小的干部，婦女也快被她繞暈了。

    “小朋友，你先別問，阿姨讓你給弄暈了，干脆你給阿姨說一說，你都有什么吧？阿姨回去問一問，到時候統(tǒng)一告訴你一聲成不成？”

    徐靈靈還怕其中有詐，問了人家的單位，一聽居然是縣委大院的，不自覺地又猶豫了起來，阿姨你真的不是抓我的？

    那婦女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這小丫頭戒心不是一般的大??！

    到最后，婦女再三保證，絕對不會抓她，就是想在她這里買些東西，價錢都給的比市場高了一成，交貨時間、地點也讓她說了算，這才讓她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下一次的接頭地點和時間。

    比地下黨接頭都謹(jǐn)慎。

    等下一回雙方一碰面，交流之后，都很滿意。徐靈靈滿意的是婦女需要的數(shù)量和價格，而婦女也同樣滿意這一點，沒想到小丫頭挺能干，那么多東西不但能弄到，價格也比黑市上低不少。

    一直沒找到黑市在哪里的徐靈靈不知道，這個時候，黑市的價格要比正規(guī)市場上貴至少一倍。

    不過即便她找到了黑市，怕也是沒膽量去的。從本質(zhì)上，她是個遵紀(jì)守法的好兒童嘛。

    那婦女也是個有本事的，徐靈靈把最難賣的活羊賣給她，她居然一點兒猶豫都沒有的答應(yīng)了，價格還特別好，四毛錢一斤，她提供秤，還是那種磅秤。

    到了約好的時間，徐靈靈早早地就到了，近郊的一片荒地，荒地上一片枯草，還有許多挺大的黑石頭，圓滾滾的，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他們這里可是平原地帶來著。

    這地方平常沒人來，周圍也沒有什么村子，徐靈靈把東西分門別類收拾好，把幾只羊拴在大黑石頭上，割了些枯草權(quán)做遮擋。那婦女要的東西不少，光藕就要了幾百斤。至于雞蛋、土豆、大白菜什么的，也不少，應(yīng)該是給單位的人發(fā)福利用的。

    徐靈靈檢查了一下那幾十只雞有沒有捆好，見沒有什么問題，拿蓋子又把筐子蓋上了。她特別會藏東西，遠(yuǎn)處有一條土路，她怕萬一有人來看到，就把東西都藏在了黑石頭后面，再加上枯草一遮擋，完美！

    她的偽裝太到位，那婦女來的時候，竟然沒有找到東西，只是在聽到羊叫的聲音之后才發(fā)現(xiàn)藏在黑石頭后面的幾只羊，正仰著脖子好奇地看著她，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大禍臨頭。

    婦女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是帶著一個司機(jī)來的，司機(jī)當(dāng)然還開著一輛大卡車。

    暈，不就是買個東西，至于這么大陣仗嗎？

    那司機(jī)是個年輕小伙子，沉默寡言的，但很能干。跳下車之后就開始在那婦女的指揮下往車上搬東西，磅秤就在車斗里，連搬都不用往下搬，直接過秤算賬。

    徐靈靈心算能力超群，那司機(jī)前腳說出斤數(shù)，徐靈靈后腳就把金額算出來了，那婦女都跟不上她的速度。記性也好，等所有的東西都清點完了，她這邊總數(shù)也出來了，跟婦女在小本上記得數(shù)字一般無二。

    “這小丫頭，真夠靈的。”婦女笑瞇瞇地稱贊她，司機(jī)在車上把各種貨物分門別類地收拾好，這小丫頭說了，筐得給她留下。

    這小氣的丫頭！

    婦女把錢算給了她，厚厚的一沓。徐靈靈眉開眼笑地接過來，從書包里拿出用報紙包著的東西遞給婦女：“阿姨，這是俺送你的，給你嘗個鮮?！?/br>
    婦女打開一角看了一眼：“哎呦，這可是好東西。小朋友你行啊，怎么弄出來的？還有不？阿姨不白要你的，給你錢！價格好說！”

    可不嘛，里頭是鮮靈靈的一捆韭菜和一捆小茴香，現(xiàn)在可是冬天！

    徐靈靈笑：“還有，不過不多了。阿姨，俺到過年前給你吧，這東西不好放?！?/br>
    那婦女笑了，這小丫頭還挺會做生意，過年前的東西，尤其是鮮嫩的蔬菜，可不是一般的貴。

    兩個人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地點不用再選了，就在這里。

    司機(jī)還有一段時間才能整理完，兩個人就在一旁閑聊天。徐靈靈這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地點可是大有來頭的，那些大黑石頭也不是真正的石頭，是磚窯燒出來的。

    那婦女對本地的歷史頗有研究，指著那些石頭給她講故事：“這些石頭啊，可是顏真卿的獨家發(fā)明。安史之亂的時候，他是咱們這里的縣令。敵軍攻城了，咱們這里又不是山區(qū)，沒有石頭來抵抗敵軍。他就讓人燒了這些石頭來抵抗守城，這才保一城百姓平安?！?/br>
    徐靈靈這才知道，敢情歷史上有名的書法家顏真卿居然還當(dāng)過縣令，還就在自己的老家。那她現(xiàn)在所站的位置，豈不是古戰(zhàn)場？想想就激動！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等卡車開走了，徐靈靈收了好幾個圓滾滾的大黑石頭進(jìn)空間。這些可都是歷史的見證啊見證。

    鑒于本次成功的商業(yè)合作，買賣雙方都對對方產(chǎn)生了信任，于是交換了基本信息。那阿姨知道了她叫靈靈，她也知道了人家姓張。除此之外，還得等著看下次合作的順利程度。

    徐靈靈空間揣巨款，心里極踏實。她在這個物資匱乏的時代奇異地養(yǎng)成了購物狂人的生活模式，掃蕩完郵局和書店這兩個固定地點之后，又去第三根據(jù)地吃了rou包子，又買了十個rou包子準(zhǔn)備回去投喂韓老師家的小兒子，這才滿意地回了學(xué)校。

    馬上就要過新年了，經(jīng)她提議全班除班長程安外的全票減一票通過，這個新年他們學(xué)校要進(jìn)行領(lǐng)袖語錄及詩詞的書法大賽。評委有好幾個，除了其中一個之外，全是學(xué)校的語文老師。被例外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大家，一筆顏體寫的莊嚴(yán)雄渾，深得其中三味。

    受歷史影響，當(dāng)?shù)叵矚g書法的人大多研習(xí)顏體。徐靈靈去過一次學(xué)校對面的公園，里頭就有顏真卿的真跡石碑，歷史雖然悠久，保存卻很好，一點兒都沒受那些熊孩子們的摧殘，可見當(dāng)?shù)厝藢︻侒w的酷愛程度。

    這個寫顏體極好的人是徐靈靈親自去請的，正是前校長，被打倒之后看大門的那個。人家以前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書法大家，出身書香世家，也正因為如此，才在運動初期就被打倒了。

    徐靈靈之所以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韓老師透露的。韓老師知道她喜愛書法，就跟她說了可以找老校長指導(d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