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祀本就是慧正殿的紅人，今天頂著一條軟萌的兔子發(fā)帶，不過片刻就已經(jīng)鬧得人盡皆知。

    “瑞兄，這發(fā)帶倒是甚為精致。”

    “這胡蘿卜也十分寫實呢?！?/br>
    “看這繡工，似乎是蜀繡。”有小姐拿著帕子捂唇道。

    身邊的小姐點頭，“嗯嗯，而且真的好可愛，我也想要了?！?/br>
    端祀聽著一堆人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第一次覺得慧正殿的人怎么那么煩，一條發(fā)帶而已，至于一直在他身邊說嗎？還都恨不得趴在他身上看。

    有什么好看的！

    程理清自門口走進，他今日換了一身絳紫錦袍，握著長鞭玉柄，像是貴公子手上折扇。撫了撫衣袖狀似隨意的開口，“這發(fā)帶，是郡主送的？”

    端祀倒沒想過程理清居然也會對這個感興趣，豢奴所一事他可還沒來得及收拾他呢，“怎么，想要？”

    “嗯?！?/br>
    端祀倒沒想過這人居然真的就點頭了，冷哼一聲，“不給?！?/br>
    程理清也不在意，瑞世子給他才奇怪呢，“沒事，我已經(jīng)命人將長樂坊這個樣子的發(fā)帶全買了，并且以后也不會出了。”

    “你有??？”端祀抬首看他，利落的吐出三個字。

    程理清挑眉，還真讓他說對了，“誰知道呢?！彪S即唇角一揚，“只是覺得這條發(fā)帶挺好看的，和我的氣質(zhì)挺符合。”

    “真有病。”和他瘋狗的氣質(zhì)符合嗎？端祀不想理他。

    ……

    又幾日。

    瑞京主街長樂街。

    端和看著手上繞著兔子發(fā)帶的程理清無語，“你買這么多發(fā)帶就是為了拿在手上玩？”

    說起來這條發(fā)帶也惹過慧正殿一場風(fēng)雨，這么可愛受女孩子喜歡的發(fā)帶往頭上一扎，而且還是她們喜歡的瑞世子。這要換作前世就是最熱門的明星效應(yīng)，聽說長樂坊的門檻都被上門買發(fā)帶的小姐們給踏破了。

    可惜了她們還沒到門口就被程理清給買斷了。

    程理清一手拖著腦袋向前走，懶懶的瞥了一眼端和，“瑞世子頭上戴了一條，小爺我自然不能綁頭上了”

    “那你查出來了嗎？”

    程理清冷哼，“有人在我的熏香和香囊里動了手腳。”

    這世界的套路就只有這種嗎，端和也差點笑了，果然是自己筆下的世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有些緣分呢。

    “誰的人？”

    “暫時不清楚。”程理清捏著發(fā)帶的墜子，掩了掩眸，薄唇輕啟，“不管是誰，我都會讓他后悔來到這世上?！?/br>
    “你呢。”

    “沒呢，我手上沒幾個人可用，自己查比較慢?！彼F(xiàn)在手上的人不多，慕昭也隨烏彪兄弟下海了。

    “要我?guī)兔?？?/br>
    端和：“不用，我能猜出來是誰?！背粟w氏還有誰，她確實擔(dān)心過季氏，可季氏家底清白，一查便知。

    “到了?！背汤砬鍖ξ輧?nèi)的林秋娘抬了抬下巴。

    林秋娘也看到了他們，嘴角掛上輕柔的弧度，上前行禮道，“小公爺，郡主?！?/br>
    程理清將發(fā)帶掛在腰間，抬步走了進去，“衡如院哪兒都好，就是太遠?！?/br>
    “秋娘不是燕楚人，去不了別處，只能待在夷市?！绷智锬锊痪o不慢的出聲。

    燕楚律法，瑞京皇城，外邦人只能在夷市交易與開商鋪。

    端和聽著林秋娘的聲音，似乎這人有讓人安心的能力，不過幾句話出口就聽的人心平穩(wěn)，像是有羽毛撫上胸口，拂去胸腔里的燥意。

    可惜了程理清粗神經(jīng)，找了個地方一坐道，“怎么樣了。”

    “程小公爺體內(nèi)與子夜歌相混的，不是毒物，而是易和草，本性無毒，但其味和子夜歌混在一起便有了毒性?！绷智锬镎f完頓了一下，似乎不確定真假，“聽聞鄭國公尤為喜愛易和草。”

    “家父少時得其所救，如今，府上隨處可見?！弊焐匣氐妮p巧，程理清心卻已經(jīng)冷了半截，知道子夜歌，還知道易和草的味道和其混合會加劇毒性，也難怪不是加在吃食里，而是摻入熏香。

    易和草是燕楚境內(nèi)極為常見的植物，漫山遍野落地而生，毫不起眼。當(dāng)年永熙帝御駕征伐晉延之時，兩國割據(jù)，燕楚糧草被晉延軍隊毀了大半，最后還是靠易和草緩解的糧草問題。

    鄭國公當(dāng)年也不過從六品的同知，晉延之征，尚是少年。

    “所以暴虐之癥好解?！绷智锬镌捳f了一半，也不點破，雖然下毒之法陰損，但也確實好解決一些。

    程理清應(yīng)了一聲，“子夜歌解毒的東西找齊了嗎？”

    “還差一些，子夜歌是晉延之毒，解毒之物也在晉延，晉延國滅，有些東西確實不好找?！?/br>
    端和在旁邊當(dāng)了半天壁上觀，終于開口了，“那你吸了我的血拿去研究，如何了?！?/br>
    “查到了，并且解藥已經(jīng)配好?！绷智锬锲鹕碜呷牍衽_，自抽屜里取出一個瓷瓶遞給端和道：“熱水送服，一年為期，一日一次?！?/br>
    “一年？！”什么藥要吃一年，還得天天吃。

    “那介蟲吸了郡主的血后，我拿回去研究了一下，大概郡主周歲起便被人投了毒?！绷智锬镎f完，看了一眼端和，壓低了聲音，似乎并不想說，最后還是咬了咬唇道：“秋娘得罪了，照群主血液里的毒素含量，郡主……應(yīng)該時日不多，可我觀郡主面色，倒像是剛剛中毒。”

    “前些日子突然不記事了，以前的東西都忘了，所以大概與此有關(guān)，是我撿回來一條命?！倍撕吞讓ι狭智锬锏难劬?，狀似隨意的開口。

    害死一個孩子，這里的人心真臟。瑞王是宗人府的宗人令，掌皇族屬籍。若不是她穿越過來，可就不單單是失憶這么簡單，瑞王接手宗人府第一例無服之殤的人可就是他的嫡親女兒了。

    端和伸手接過瓷瓶道：“我尚不知毒怎么入體，吃解藥管用嗎？”

    “郡主體內(nèi)之毒名幻沉，只唯有入口才會起作用，所以郡主回去多注意吃食方面即可?！绷智锬锎鸱撬鶈?，說完還輕輕的對著端和點了點頭。

    她上次在豢奴所聽崔敏說的時候便問過兄長，她的人手不夠，看來回府得引導(dǎo)一下兄長。

    端和把打開瓷瓶順著細長的頸看去，里面的藥丸似乎是綠色的。

    好綠啊。

    “走吧。”程理清一把拽起還在感嘆那藥丸顏色的端和，別說，她時不時令人費解的好奇舉動看著真的挺傻的。

    身后傳來林秋娘的聲音，“藥有些苦，郡主可備些糖丸或蜜餞?！?/br>
    端和被程理清拽著出門，一邊往前走一邊側(cè)首對林秋娘喊到：“好主意！”

    程理清咳了一聲，松開了她。

    端和立馬挺起身板，端起架子。她已經(jīng)出了林秋娘院落門口，自然不能再被人拽著。

    端和今日出門只帶了一個小丫鬟，現(xiàn)在還候在衡如院大門口。雖然兄長也不清楚她怎么就和程瘋狗玩到了一起，但是程理清在旁確實比較安全，所以暗衛(wèi)也就順了她的意思沒有跟上。

    誰讓他倆現(xiàn)在是病友，雖然她第一次見程理清的時候覺得他跟有病一樣，但是誰知道還真的有病，還拉上自己一起。

    雖然好像……是自己拉上他。

    端和余光瞥了一眼在他旁邊冷著臉走的程理清，喊道：“程瘋狗?！?/br>
    “你喊我什么？”程理清腳步一頓，陰著聲問。

    “誰讓你之前在豢奴所嚇我，現(xiàn)在一想我真的是人美心善，居然以德報怨，喊你一句程瘋狗怎么了?！倍撕推沧爨止?。

    想自己當(dāng)初知道自己身份尊貴后還挺開心，終于可以仗勢欺人為所欲為一回，結(jié)果呢，為了燕楚人民溫飽問題而努力，還順手幫了當(dāng)初嚇唬他的小瘋狗。

    看看，她的理想多美好，自己的節(jié)cao多高尚。

    “看在你幫了我，我確實嚇唬過你的份上，這一次我不追究?！钡谝淮斡腥水?dāng)著他的面喊他程瘋狗，這小姑娘不要命了？

    端和低著頭不說話。

    “想來府上一定有位一直順著你脾氣的人，要不早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何必等到被聞人景嗆聲?！?/br>
    程理清沒想到她垂首想了半晌，居然吐出來這么一句，狀似隨意又如一擊重錘。他想到了一個人，但是他不想承認，“我是家中幺兒，有父親在前，府上自然無人敢惹?！?/br>
    端和譏笑，她可不信鄭國公府上子嗣一堆都和和睦睦，兄友弟恭，就算不能像聞人景那般直接懟，也是明爭暗斗層出不窮。

    不過，這是他的事。

    程理清垂首不語。

    一路無言，出了衡如院小丫鬟看見她趕緊跟上，“小姐?！?/br>
    端和看那小丫鬟熱的額間冒汗，發(fā)絲服帖，如今已是七月初，一年最熱的時候，赤烏高升，溫度逼人，她適才在屋里，可云夏卻一直在門口等她。

    云夏，是小丫鬟的名字，如今也不過十三歲。

    “喝渴水嗎？”

    渴水也就是果蔬飲料，燕楚開國便有的，種類十分齊全，各種時令水果都可以，相當(dāng)于前世果汁的稀釋版。

    不過慧正殿的果汁真的是百分百純水果，不摻水。

    端和雖然是在問她，卻沒有等她回答，直接去距離最近的攤位上買了兩碗。

    一碗她的，一碗云夏的。

    至于程理清，一猜他都不會喝這些攤位上的東西。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云夏看著郡主已經(jīng)坐在桌上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連忙道。

    這等粗鄙之地，若是被郡主的乳母知道，定要罰自己了。

    誰知小郡主不過看了她一眼，便對著她擠眼道：“你不說我不說，府上沒人會知道的，挺好喝的，你不喝我就全喝了?！?/br>
    程理清沒有走，就站在一旁看，半挑著眉，丫鬟而已，還要哄著嗎，真神奇。

    “粗鄙之地，小姐還是早早回府吧?！痹葡囊幻娓屑たぶ鞯暮蜕企w貼，一面又心驚膽戰(zhàn)。遇到這樣的主子也不完全是好事，瑞京尊卑階級分明，郡主身份尊貴，要是在外面吃的鬧了肚子，回府受罰的還是自己。

    “小姑娘莫怕，我這李記渴水可是出了名的，這夷市誰人不知，而且常有府上小姐派人來買。這位小姐要是喝出問題，我來負責(zé)?！睌偽焕习迨莻€壯漢，燕頷虎須笑的爽朗，似乎對自己賣的東西十分自信。身旁還跟著一位面色溫和的女人，對著端和拘束的笑。

    云夏心中腹誹，你們負責(zé)，郡主出問題了你們負責(zé)得起嗎！

    端和自己喝的差不多了，看云夏的臉也快哭出來了，從桌上站起，然后拉了一把云夏，“喝吧，我看你嗓子都快啞了。”

    “喝吧。”端和重復(f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