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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從他的眼尾滑落,沒入耳后,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輕聲說:“要是早點知道……你也不會一個人難受那么久了……” 傅斯澄最后問我:“知道我是他侄子,你有沒有討厭我?”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愛情不能拯救的東西,比如陰暗的過去,比如難愈的心疾,比如生老病死。 可是,美好的東西,確實有著無可比擬的治愈功能,就像傅斯澄之于我。 我什么都給不了他,能回報的,只有那一點點的,卻是我全部的真心。 我再次湊近他,拭去他眼角的淚,我說:“傅斯澄,我愛你。” “能碰見你是最好的事,我很開心?!?/br> 傅斯澄閉上眼笑了一笑,說:“那就好?!?/br> 葬禮那天,下了大雨。 我撐著黑傘站在墓園里,看著墓碑上傅斯澄年輕的笑臉,我與他相識是在冬天,現(xiàn)在是夏季,回想起來,此刻卻好像更冷一些。 駱非和我并肩站在一起,一言未發(fā)。 “你先走吧?!蔽艺f,“我再待會兒?!?/br> “我去車上等你。”駱非說。 他走后,我從口袋里拿出幾封信,是傅斯澄生前我沒能給他讀完的。 我將信拆開,站在墓前,一字一句地把剩下的都讀完了。 “沒有了?!蔽铱粗贡系恼掌f,“都讀完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br> “我走了,傅斯澄?!?/br> 雨滴淅淅瀝瀝地打在傘上,像從穹頂淹沒而來的鐘聲。 時隔半年多,我再次去看了心理醫(yī)生。 “還是一樣的夢,很長很長的走廊,彎彎曲曲的,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轉(zhuǎn)彎,走的時候,會路過很多很多房間?!?/br> “以前做這樣的夢,我看著那些房間,都沒有要推開的欲望,但是現(xiàn)在,每路過一間房,我就會推開看一眼,可是里面都是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你在找什么?”醫(yī)生問我。 “不知道。”我說,頓了頓,我又給出了答案,“我應(yīng)該是在找人。” “什么人?” “已故的人。” 我沒有去看醫(yī)生的表情,只聽見他問我:“那你有再見過他嗎?” “沒有,現(xiàn)實里見不到的人,連夢里都沒再見了?!?/br> “沒人能救我了?!蔽已鲱^靠在沙發(fā)上,說,“以后我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謝謝你這些年的疏導(dǎo)。” 走出診所,陽光正熱烈,我伸手整理領(lǐng)子,突然碰到了脖子上的項鏈。 我將它拿起來,銀質(zhì)的圓形吊墜在陽光下折射著亮亮的光,上面的英文字母清晰。 sapphire carafe,蔚藍色的玻璃水瓶。 這是我曾經(jīng)送給傅斯澄的禮物,也是他最后留給我的遺物。 和項鏈放在一起的,是一個藍色的玻璃瓶,里面有一張紙條。 從漁村里回來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好起來,就回去陪你,待多久都沒關(guān)系。 但如果我沒能做到,希望你不要怪我。 ——傅斯澄 說是遺書,實在太短了些,我寧可把它當(dāng)做一個沒有完成的愿望,那么想起來的時候,也只有遺憾,而不是絕望。 作者有話說: 這可能是我所有文里最長的一章了,要虐就一次虐夠量,明天還有 第34章 我的記性好像越來越差了,有時候一覺醒來,都不知道今天是幾號,不知道我應(yīng)該做什么。 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兩個多月,一直到我出車禍的那天。 我被救護車從郊外帶到醫(yī)院里,駱非到病房的時候,我的腦袋上已經(jīng)纏滿了紗布。 “你跑那里去干什么?”他盯著我,“撞爛圍欄翻車在路邊,你他媽怎么開車的?” “忘記了?!蔽艺f,“不記得自己是要去干嘛。” 我慢慢靠回枕頭上:“好累啊,想睡一覺。” 駱非罵了我?guī)拙?,見我確實是困了,于是住了嘴,留下一句“明天早上再來看你”就走了。 我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好像又有人進了病房,走到我床邊,替我把被子蓋好了一點。 “我沒事?!蔽艺f,“你回去吧,我就是頭擦破點皮。” “你睡吧?!彼f,“我在這兒陪陪你?!?/br> 我實在困得慌,于是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病房里只有正在吃水果的駱非。 見我醒了,他把早飯扔到我面前:“手沒斷吧?自己吃?!?/br> 我問他:“傅斯澄出差回來了?” 駱非猛地轉(zhuǎn)過頭看著我,像是沒聽清我說的話,然而他的表情卻又很明顯地意味著他確實聽清了。 “你說誰?” “傅斯澄啊?!蔽也痖_早餐袋,“昨天晚上我睡了之后,他好像來看過我,他是回來了?” 過了很久,駱非說:“我不知道?!?/br> “算了?!蔽艺f,“反正沒兩天就能出院了?!?/br> 出院之后,處理了一下車子的事,我在家休息了半天,然后去了咖啡廳。 夏末的傍晚還是熱,我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想著等會兒到了店里要讓咖啡師給我做杯解渴的果汁。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看見路邊的樹下站著一個人。 今天的夕陽格外濃烈,照著那人的側(cè)影,像油畫,也像去年冬天時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