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沅番外(二)
“力哥,我肚子好痛啊。” 半夜曾秀蓮腹痛不止,原以為忍一陣子就過去了,結(jié)果疼痛加劇,直到疼得頭上直冒了冷汗,才不由地低聲哀嚎。 陳力這么一個壯漢都被疼醒,疼得渾身無力。 兩人上吐下瀉爬都爬不起來,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到下半夜的時候曾秀蓮和陳力徹底昏迷了。 一個瘦弱身軀推開門…… 如今是下半夜,屋里黑乎乎的,曾綽點了盞煤油燈,提著燈進來的時候,帶進一股微弱的涼風,煤油燈晃了一下。 曾秀蓮是被一盆冷水澆醒的,她渾身無力,費力睜開了眼,發(fā)現(xiàn)曾綽正蹲在她面前。 她不知是吃錯了什么東西,搞得半條命都快沒了?!鞍?,疼死我嘍,臭小子,快去找村里張伯?!?/br> 村里的張伯讀過幾本醫(yī)術(shù),平日里會替村里的人看點小病。就近的話,只能找他了。 可曾綽一動不動,在昏暗的光線下,曾綽一臉冰冷,在此刻顯得有些詭異, “還愣著干嘛?你皮癢了是嗎?”曾秀蓮趴在床上,剛想起來教訓(xùn)這小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都被捆住了。 她氣虛無力地罵道:“我怎么被綁住了,死小子趕緊快把解開啊!” 曾綽依舊面無表情,忽而說了句:“真是太吵了?!?/br> 他緩緩蹲下身拿起地上的鞋,直接往曾秀蓮嘴里塞。 “嗚嗚嗚?!庇峙K又臭的布鞋是陳力穿過的。那股子腳臭幾乎熏得她要作嘔,但是嘴被堵住了,嘔又嘔不出,熏得她神志不清。 曾綽發(fā)燒好了后,像是變了個人,本來就話不多,現(xiàn)在更是像塊冰,話少還凍人。 “該說正事了?!?/br> 他又繼續(xù)道:“你應(yīng)該知道你是怎么把我拐來的,現(xiàn)在我問你答。如果不說真話……” 他將布鞋從她嘴里扯下。 曾秀蓮頓時呸了好幾下,“死小子胡說什么呢,我養(yǎng)你這么大,你就這么對你娘?” 他剛想說些什么,就被曾秀蓮打斷了。 養(yǎng)? 她管這叫做養(yǎng)? 可是他明明活得還不如條狗,吃的什么,住的又是什么? 曾綽是真的想笑,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有人可以對親生孩子這樣,以前他可以忍受,是因為曾秀蓮是他母親。 雖然現(xiàn)在還不了解事實的真相,但是他可以確定,曾秀蓮絕不是他親生母親。 對于曾秀蓮的質(zhì)問,他并不打算同她吵架爭辯。 他直接起身拿起一碗東西,往正睡著的陳昌寶嘴里灌。 曾秀蓮被捆著,也沒力氣爬起來,她頓時慌了,虛弱說道:“你干什么啊,他是你弟弟,你要對他干嘛?”她使勁渾身的力氣,喊出了這幾句,但是聲音還是比平時低了好幾個度。 曾綽抬了抬眼看她,“問你就說,不然下一碗喂進去的就是□□了?!?/br> “好好好,我說,我說,你千萬別對寶兒做什么?!痹闵従o張又害怕,這小子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害怕他發(fā)什么瘋,只好先答應(yīng)。 曾綽知道對還在襁褓里的陳昌寶做什么,比對曾秀蓮本人做什么要有用。 挑著別人最在乎的下手,這樣才管用,也最直接。 “我不叫曾綽對不對?我本名叫沅?!?/br> “你怎么知道?”曾秀蓮忽然心虛了起來,她心想他之前明明摔了頭,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怎么這會子…… 曾綽看了她一眼,這孩子的眼神這會兒讓她瘆得慌,完全不像一個七歲的孩子。她趕緊回答道:“對……你不是我兒子,你本名叫……叫岑沅。” “岑,沅?” 曾綽念到“岑”這個字的時候,他停頓了下。 他沒上過學堂,不會認字,不知道“岑”是哪個“岑”,只是嘴里反反復(fù)復(fù)念著這個字。 “你為什么要拐我?” 曾秀蓮不愿想起那段往事,她那時青春年少,喪夫已經(jīng)夠悲痛了,可連孩子一出生就得了麻疹夭折了。 她那時候有多痛?得知了真相后,恨不得殺光岑家的人,恨不得殺了那個女人。 她閉著眼,吐露了過往。 岑沅的生母叫應(yīng)韻桑,是乾幫的龍頭岑志銘的原配夫人。 曾秀蓮來是應(yīng)韻桑的傭人,在岑公館呆了好些年,在應(yīng)韻桑手下頗為受用。 她十八歲那年嫁給了她丈夫,他丈夫叫阿明。 在乾幫做事,做些什么事,她大約也有點數(shù)。 記得那年結(jié)婚,應(yīng)韻桑那個女人還給她置辦嫁妝。 她嫁的還算風光,嫁出去之后,就搬出了岑公館去和阿明一起住了。 小夫妻兩人日子過得和和美美,有一天,阿明突然不回來了。 她只好上門托應(yīng)韻桑幫忙。沒過幾天,就收到噩耗,說阿明出海運貨的時候溺死了。 她怎么都不信,也不敢相信。她找了阿明最好兄弟孫平幫忙打聽。孫平去驗尸的時候,發(fā)現(xiàn)死去阿明脖子上明明有勒痕,是被人謀殺死的。 孫平打聽到,說是阿明背叛了乾幫,做了臥底,被乾幫的人發(fā)現(xiàn)了。私下偷偷解決了,表面上為了不張揚,便編造是出海運貨溺死了的說辭。 曾秀蓮和阿明這才結(jié)婚沒多久,兩人就陰陽相隔了。 曾秀蓮總在想這仇該找誰去報呢?她報得了嗎?況且她還是一個弱女子。 那段時間曾秀蓮魂不守舍,連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后來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了三月身孕,她想著總是阿明的孩子。 總歸先生下來,哪怕將來自己累死累活,也要把孩子養(yǎng)大。 阿明說希望將來孩子過得富裕闊綽,給他取名叫綽。 孩子生來了的時候,孩子隨父姓的,阿明姓金,孩子就叫金綽,當時曾秀蓮還在想,這個名字一聽就富貴,以后小綽一定會有出息的。 造化弄人,才不到一個月,孩子就不小心染上了麻疹夭折了。 曾秀蓮先后經(jīng)歷喪偶喪子之痛,整日以淚洗面,渾渾噩噩,好幾天不吃不喝,幾乎要死了。 她想,死了也好,這樣可以去下面尋丈夫和孩子團圓了。 她那時每天想為什么上天奪走了她丈夫就算了,還要奪走她剛出生的孩子? 小綽死了后,她過得生不如死,沒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應(yīng)韻桑還是時常派人來接濟她,還問她要不要回來繼續(xù)做活。 曾秀蓮一想到阿明是被乾幫的人弄死的,這個女人還過來假好心,她也應(yīng)該死。 那日,曾秀蓮在岑公館見到應(yīng)韻桑逗弄她的小兒子。 真是好一個白白胖胖的漂亮小娃娃,要是小綽沒死,以后像他也會這么可愛的。 可是憑什么?憑什么這個女人可以有兒子丈夫,可以共享天倫。她卻要在仇人家里討生活? 沒有這個道理! 忽然間她腦海中有個瘋狂又大膽的想法滋生。 曾秀蓮趁人不注意,鬼使神差地抱走了才不過三四歲的岑沅。 之后她就帶著岑沅逃回了老家,一開始岑沅真是她活下去希望,也是她心中的慰藉。 只是他在路上不??摁[,非要鬧著喊著找自己娘,曾秀蓮一時沒抱住他,讓他摔破了頭。 摔破了也好,頭摔破了,不哭不鬧,也認不得人了。 …… 岑沅依舊不言語,聽完了這段真相,他算了下時辰,天快破曉了。 雖然他不知道乾幫是什么,甚至曾秀蓮說得很多東西,他都不懂,但是他記住了她說的每一個字,他可以慢慢理解。 他該回去原來的地方。 “曾綽,是我對不起你,你先把我解開吧。好嗎?”曾秀蓮乞求道。她真的很害怕曾綽喂了什么不好東西給她的寶兒,她不能再次失去寶兒了。 曾綽沒有說話,又拿起一碗東西,強硬地往曾秀蓮嘴里灌。 曾秀蓮實在掙扎不過,被迫灌下了那碗東西就直接昏了過去,也再也沒醒過來。 …… 劉婆子睡得不穩(wěn),公雞剛剛打鳴,她聽到動靜后,懶洋洋翻了個身,卻嗅到幾縷嗆人的煙味。 她連忙起身查看,不是自家屋子著火,而是后面那戶。 劉婆子心想,那不是曾秀蓮的家嗎? 她趕緊披了件衣服出去叫人?!爸鹆酥鹆??!彼教幋蠛?,焦急地先去隔壁拍門。 村名紛紛從睡夢中驚醒,出來一看,是曾秀蓮的家著火了,趕忙在家中接水急著去撲滅火,生怕火勢會蔓延到自家。 好一陣忙活,等到火勢被控制住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 村民們個個灰頭土臉的,慶幸發(fā)現(xiàn)的早,所以火勢沒蔓延。 待到,火徹底熄滅了,進去查看的時候,一村民卻發(fā)現(xiàn)三具燒焦尸體。 嚇得趕緊逃了出來,“死人了!死人了!” 可是當時救火的時候,除了劉婆子,沒聽到曾秀蓮一家子的呼喊求救,這就奇了怪了。 村民把焦尸抬了出來清點,的確只有三具,兩具成人的,一具還尚在襁褓中的小兒的。 劉婆子不由感嘆道:作孽啊!一夜之間全家都死了,一想想又不對,應(yīng)該還有一個的。 那個漂亮小娃娃怎么不見了? 南頭村的村民都陷入了疑惑,一夜之間,一家四口,死了三個,還有一個失蹤。 村里的人都猜測,肯定是曾秀蓮這家是得罪了什么人,別人尋仇滅口,然后大兒子被拐賣了。 但是又有村民疑惑道,為什么只拐大兒子,小兒子不拐賣呢? 有人猜是小孩子太吵,夜里啼哭,會被人發(fā)現(xiàn),然后直接被咔嚓了。 又有人大膽猜測,聽說曾秀蓮家的大兒子因為不是陳力親生的,是曾秀蓮和別人生的,一直被虐待,然后趁曾秀蓮和陳力熟睡,親爹找上門,把一家三口都咔嚓了,把自己親生兒子帶走了。 這時有人提出更荒唐的猜測,那也有可能,是那七歲的大兒子干的呢。 頓時,這番可笑的猜測被好幾個村民都反駁和唾棄,覺得這人怎么能胡扯瞎猜到這種地步。 首先七歲的小孩子怎么有這個能力做得出來?首先孩子不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其次小孩是肯定沒有這個能力。 又有人猜測是小偷,人販子干的,諸如此類的無根據(jù)猜測,一時吵得不可開交。 而所有罪證都隨著這場大火湮滅了。 至于猜的對不對,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