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佩霜楓絕辭傷(上)
一朝霜楓從容艷,莫再別卿悲盡絕。 奇花異草,楊柳堆煙,玉蝶戲粉,黃鶯穿翠,趁此良辰,小鳳倚在廊上,人比花艷而百蕊含羞,她玉指搖著莎草葉,正逗弄金籠里的一對鸚鵡。 說來也奇,近日她功力又上層樓,昨夜在后山練習(xí)新的掌法,待山崩地裂,煙飛霧散之后,這對鸚鵡就落在她腳下,兩雙黑溜溜的小眼睛,只顧瞅著她,毫無畏懼之意。見這兩鳥通體雪白,無一絲雜質(zhì),只在翅膀上,有珍珠一樣的淡色斑點,嫩黃羽冠如初生柳芽,每一只雙頰各襯一團橘紅,眼中更是有股神氣,皆還這般靈敏乖巧,她一下子就笑了起來,心中更想著:阿蘿一定喜歡。而這兩只鸚鵡,未及她動手,就已搶先撲到掌中,還輕啄兩下以示親近,這就更討了她歡心,于是將它們帶了回來,打算養(yǎng)好后,送給芳笙解悶。 兩鳥或啄香稻,或一頭扎進罐中,將清水濺在身上濯洗,或互相梳理嫩羽,皆令小鳳歡笑不已,卻又心中有事,問身邊大弟子道:“紅萼,你平素都喜歡什么。” 紅萼一時受寵若驚,因湘君的緣故,師父近來也對她另眼相看,卻也不曾這樣噓寒問暖,撓撓頭,仍不解師父之意,但她并非愚鈍之人,想湘君素喜女兒家用的東西,當即略有所悟,笑道:“師父,玉佩如何?” 小鳳只搖搖頭,心中卻想:“什么美玉,都配不上我的阿蘿?!?/br> 紅萼思索片刻,右手往左掌上一敲,卻先贊道:“師父用的胭脂極好?!?/br> 小鳳撫著臉頰,心內(nèi)歡喜,卻暗中嗔道:“阿蘿這個小滑頭,自己不喜歡脂粉,卻每每都為我調(diào)制的最好?!笔且运胨鸵菜筒怀鋈?。 又撫過鬢旁芙蓉簪,再看看皓腕上的鳳鐲,她又嘆了口氣:首飾也不可以。 見師父如此,紅萼恍然大悟,大著膽子笑道:“師父,湘君或常用,或隨身之物,師父若有空,大可挑上一二,做些針線相送,湘君一定視若珍寶?!?/br> 小鳳只覺可行,眉梢眼角喜色暗盈,更是嬌美無比,心想:那件湘妃色的衣衫,阿蘿愛不釋手,不是舍不得穿,就是洗凈后又趕緊換上,若再做些笛墜,笛袋,扇墜,扇袋......”更又心中得意:她的東西,自然都是要我來做,阿蘿最不擅長的,就是這個了。 近來三幫四派之間,事事紛亂,矛盾重重,半月之后,還要再舉行什么武林大會,看那架勢,大有拼個你死我活之意,至于血池圖,素女劍可比其他幾個有用多了,如此,她這冥岳岳主,倒樂的清閑片刻。 讓紅萼退下后,她剛為兩只鳥添些甘泉,卻見三獠提著食盒,往水牢方向行去,心中有些生疑:“絳雪另有人看管,莫非是阿蘿所命......” 原來,小鳳將梅絳雪關(guān)在小屋中,閉門思過已久,不過也三五日去探她一探,無論絳雪如何頂撞于她,小鳳到底是愛徒之心,又不忍這一個可造之材,就此成為廢人,是以順便指點她一二,令其重新拾起高深武功。 三獠上前行禮過后,大獠稟道:“岳主,牢中有一人得罪了湘君,我們?nèi)齻€正要去教訓(xùn)他呢?!?/br> 小鳳思道:“阿蘿很少與人結(jié)怨,也只會為了我與旁人結(jié)怨......”卻揮了揮手:“既然是她要你們做的事,就先去罷?!?/br> “是,岳主?!?/br> 說到那水牢中的言陵甫,委實是個狡猾之人,自從醒來之后,總能鬧的人不得安穩(wěn),三獠不勝其煩,卻又要留他性命,因而也三五日,就送他一頓好飯,而送飯的盒子,早被芳笙的奇藥浸過,如此,三人倒能省心不少,今日不想正碰上岳主,這便是此篇首之一巧,先不忙多提。 女兒節(jié)后,將接清明,芳笙趁這幾日身上大好,正在書寫祭文,怕自己過后,便再無精神了。 若說這寒氣,雖折磨太甚,但也有一樣好處,消退后就能令內(nèi)功加深,但芳笙自然不會為此而喜。這幾日,待小鳳睡下后,她也總要運功,悄悄為小鳳治療天蠶絲的舊傷。她心內(nèi)憂思太多,卻只顧多勸小鳳,修煉二經(jīng)時循序漸進,至于自己倒凡事圖快,只因常有時日不多之感,這倒也怪不得她,任誰被徹骨寒氣折損多年,也會漸漸喪失斗志,況師父之遺訓(xùn),芳笙歷歷在耳,這幾日唯獨不再被夢魘所擾,只多虧小鳳之用心排解。 此刻芳笙雖肩上有些不適,但她自己素來有個規(guī)矩:左手用劍,右手提筆,絕不能相互混淆,而這三篇祭文,竟也一路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見芳笙停筆,小鳳將用柳條編的花環(huán),戴在了她頭上,并在她臉頰輕輕一吻,笑道:“前有衛(wèi)夫人之‘插花舞女,低昂美容’,今有聶夫人之‘仙人種玉,臨風(fēng)如舉’?!?/br> 芳笙欣喜,先攬鏡自照,又皺眉撫了一下右肩,卻笑道:“你往日總說我牙尖嘴利,如今到底是誰,噙香韻長呢?” 小鳳臉一紅,恨的上前摟住她,在那梅腮上抹了又抹。 原來那日,小鳳將芳笙抱到房內(nèi),本想好好懲罰一番,卻也只將她衣衫,褪至兩肩,先為她運功壓下五火,誰知這之間她竟睡了過去,小鳳見此賭氣,只好在那香肩上輕咬一口,又誰知她肌膚那般嬌嫩,當即留下個月牙齒印,卻至今未消。 這幾日,她還總以此撒嬌撒癡,竟有意婉拒小鳳。 芳笙又握住小鳳纖掌,卻皺眉道:“小瓊枝求我,代她向師娘賠罪,她已放下一切事務(wù)前去彌補?!?/br> 小鳳心下了然,只搖了搖頭:“玄霜真不令人省心。” 當初方兆南酒后失德,又人盡皆知,皆令玄霜肝腸寸斷,又自覺面上無光,加之對自己是小鳳之女一事,久久難以釋懷,但她強忍下一切悲苦,在少林之戰(zhàn)后,與一行人去了上官堡,本想為正道武林盡些綿薄之力,卻又得知梅絳雪懷有身孕,又因方兆南狠心拒之門外,而胎死腹中,至此她再難以忍受下去,遂獨自一人跋山涉水,奔去義父墳前哭訴,殊不知,因這連番四次的打擊,她早就重病在身,是以哭了沒多久,就暈厥在地,卻恰巧被途徑此地的瓊枝救了回去。 小鳳原以為,瓊枝為人機敏,值得信任,定能為她照看住玄霜,而如今這樣,她倒也不惱,只道:“她也無須自責(zé)了,我的女兒,豈是笨的!” 可芳笙依舊愁眉不展:“只怕有人兩相聚匯,多生事端。” “余罌花已被紅萼打下斷崖,命不會這么硬罷?!彪m這樣想著,小鳳也有些擔(dān)憂起來:若這個女兒,是因三幫四派,或是方兆南而來,再硬要和她作對,雖談不上麻煩,但她心里總歸不甚舒服。而余罌花為了陳天相,什么事都做的出來,若僥幸活了下來,玄霜被她碰到,可就危險了! 恰在這時,紅萼在外敲門道:“師父,湘君,二師妹回來了,有事向師父稟告?!?/br> 小鳳拍拍芳笙手背,先教她寬心,便與紅萼一起向前廳行去。 待小鳳坐上寶座,紅萼卻躬身請道:“師父恕罪,并非二師妹,而是方兆南想要求見師父......” 小鳳本就有些生疑:未經(jīng)傳召,夢蓮怎敢擅回冥岳?聽了這些,她冷眼一瞥:是誰信誓旦旦,說那二人已命喪斷崖!又忍不住拍向扶手:“怎么蠢人命都這么長,老天偏要和我作對!” 紅萼脊背生寒,只好繼續(xù)小心翼翼道:“他說有陳玄霜的消息,師父您說過,眼下萬事不許驚擾湘君......” 這倒讓小鳳消氣不少,只淡淡道:“你做的很好?!北憬腥藢⒎秸啄蠅荷系顑?nèi)。 見他前來自投羅網(wǎng),小鳳耐著性子問道:“廢話少說,玄霜到底怎樣了!” 方兆南急切道:“她被余罌花抓去了,又被喂了毒藥,若你不去救她,只有兩個時辰可活了!” 小鳳雖擔(dān)心這個女兒,但她知道,余罌花定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引她中計,于是又詐了方兆南一句:“你來報信,定是她的同伙了?!?/br> 他就差指天發(fā)誓道:“我怎會對玄霜下手!” 小鳳嘲弄道:“誰知你是否因上次之事,而懷恨在心?”又柳眉飛豎,桃面生威,喝道:“區(qū)區(qū)一個余罌花,你都對付不了,真是無用至極!” 他愧而低首,驀然又抬頭道:“你罵的對,我的確不是余罌花的對手,若你能去救她,我方兆南任你處置!” 小鳳頓怒道:“我的女兒,我當然會救,用你這個無名小卒在這多嘴!”她已有了對策,向左右命道:“把絳雪給我?guī)??!?/br> 紅萼因余罌花一事,一直想著如何向師父請罪,見師父要親入險地,她也本想相勸一二,卻不知怎樣開口,及至冥岳山下,她忙上前跪道:“師父,請您準許紅萼隨行,將功贖罪。” 小鳳看了一眼,只一擺手:“算了,你只要守好湘君,看好冥岳,讓我無后顧之憂即可?!?/br> 正所謂世間萬事,皆在機緣巧合,事有湊巧之巧字上。那天余罌花,見己依舊不是小鳳對手,又想擺脫萬天成的糾纏,便瞅準時機脫逃,順便救走了方兆南,想以此令玄霜現(xiàn)身,卻被紅萼帶領(lǐng)三獠緊緊追殺,她和方兆南一起,被雙雙打下懸崖。而玄霜正要來救三幫四派,將將行至崖底,忽見頭上掉落二人,她近來功力大增,便將他們?nèi)季攘讼聛?,這才發(fā)現(xiàn)是何人,她心中本還在恨及方兆南,但絕不會見死不救,誰知她那義母醒來后,竟過河拆橋。 見余罌花離開山洞,她正要用新學(xué)的法子,將毒先行逼出來,卻忽而聞得一陣銀鈴笑聲,雖嬌如黃鶯出谷,卻恍惚有移山倒海之力,令她當即拉下了臉。 來人又笑道:“你倒是很會騙人,不過你騙人的伎倆,比起本姑娘來,可差的遠了。” 玄霜本不想理她,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因而不服輸?shù)?“你少在這故弄玄虛,我再不如你,不還是將你耍的團團轉(zhuǎn)!” 來人一時語塞,卻早早反應(yīng)過來,笑道:“那你還要我來救你?” 玄霜怎樣都難以運行經(jīng)脈,立時遷怒道:“誰叫你來救了!” 來人也不肯退讓半步:“若非你是師娘的女兒,師父怎會管你?若非師父要管你,我又怎會來此受你的氣?!?/br> 玄霜哼了一聲:“你眼中也就只有你師父了?!?/br> 來人已倚在石柱旁,卻巧笑道:“若非師父和師娘,要我看著你,護著你,寸步不離,我還有一堆正事要做,誰會進這個破山洞,方才還見到個丑女人。”正是瓊枝。 玄霜嘲笑道:“看來在你眼中,除了自己,天下就沒有美人了。” 瓊枝已搭上她皓腕,認真道:“除了師娘,無人和師父一樣美。你既是師娘的女兒,也勉強算半個美人罷?!彼止室鈹Q緊了眉頭,見玄霜臉頰越發(fā)蒼白,她忽而大笑起來:“小小牽機,也讓你怕成這樣,我玩毒時,那個丑女人,只怕還不識得百蟲,分不清百草呢!” 玄霜氣的渾身直抖,卻再無力和她相斗,而瓊枝面上輕松,心內(nèi)倒真起了些憂慮:十幾種毒藥混在一起,為了個陳天相,那個丑女人真也下的去手,也不想想,若你真?zhèn)巳思伊x女,誰還會愿意見你!又苦笑道:真不知是這位好姊姊流年不利,還是時不與我趙瓊枝,只顧追回她,也能對師娘有個交代,竟什么藥也沒帶在身邊,現(xiàn)采是來不及了,她方才又氣血上涌,片刻之間就要毒發(fā)了。這樣想著,她拿出一把匕首,要向自己皓腕上刺去,卻被玄霜拼盡最后一絲氣力攔了下來:“你要做什么!” 瓊枝杏眸生輝,卻問道:“你信不信,我的血可解百毒?!?/br> 玄霜不想再欠她人情,何況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還能與義父相聚,便故意道:“誰要喝你的血,你這人心壞,血也一定臟死了,喝了才讓人毒發(fā)......” 而瓊枝沒等她說完,匕首早已轉(zhuǎn)個方向,手起刀落,竟將玄霜纖臂,劃了一道小口,卻將櫻唇貼了上去,為她將毒全吸了出來,又用羅帕為她細心包好,更不忘再拍上一拍:“這就好了!” 再看玄霜眼中蓄滿珠淚,瓊枝只好玩笑道:“虧你還比我大一歲呢,這么點小事,也值得這樣。你不會是怕疼罷?”卻又細心慰道:“別怕,師娘快到了,我也先豁出命來救了你,可見你還是有人掛念的?!?/br> 玄霜不理她,只顧環(huán)住自己,哭個痛快,想把連日來的委屈,通通發(fā)泄出來。她雖然恨方兆南,但心中難免有一二留戀,也只是在賭一時之氣,她更不會棄武林正道于不顧,誰知義母竟對她毫不留情,卻是她一向認為,無情無義,眼中只有權(quán)勢二字的親娘,明知這是陷阱,還肯來救她,又是那個人的徒弟,冒著生命危險,為她解了毒...... 她擦了擦眼淚,一個“謝”字卻難以脫口而出,當即面上通紅,又忽而憶及自己前時處境,竟對瓊枝起了些同病相憐之意:“為了你師父,你竟然......多,多謝你了,你沒事罷?” 瓊枝一愣,卻暗中笑道:隨你誤會罷,這個謝字可太不容易了。隨即站起身跳了兩下,示意自己并無大礙,竟又抱膝而坐,對玄霜緩緩表明道:“累你為我著想了,但凡師父有意于我,我絕不會退讓半步,正是師父將我看作小輩,可盡心疼愛,卻并非她對師娘那般,傾心以許,是以我今后只會孝敬他們二位。何況師父對她的兄弟們,一向同甘共苦,唯獨對師娘,只愿同甘,卻從不愿師娘與她共苦,更為師娘舍生忘死,這是在她心里誰都比不上的,也根本不會去比,我又為何自討苦吃,徒令師父生厭,能見她高興,已比什么都好。至于這世間,也沒什么不能放下的,誰說我就不能遇到一人,比師父更好,更得我心!”她兩頰有些緋紅,而這最后一句,正是寬慰玄霜之意。 聽此,她喃喃道:“你那樣喜......”倒自己住了口,又想起瓊枝對她曾經(jīng)所說:“師父為了你,差點去了半條命,本來她就……”心中不解已久,趁此問道:“照你所說,你師父那樣好,他怎會喜歡聶......冥岳岳主?!?/br> 瓊枝只隨口說道:“許是師父欠了師娘的。”心中卻想:情之為物,有誰說的清呢,我以往喜歡師父,如今不也...... 玄霜又想起三人之間糾葛,一時氣惱道:“我那娘魅惑眾生,她教出的徒弟,更是毫不遜色!” 瓊枝卻搖了搖頭,笑道:“你嫉惡如仇,率真直性,原來也就這么點見識,不及師娘之萬一?!?/br> 見她不語,瓊枝倒為她探起了脈:“臭男人把持不住,卻將過錯推于女子生的太美,古往今來皆如此,也只有師娘那樣的奇女子,不懼世俗,不畏強理,堪配師父這樣的奇,奇人異士?!?/br> 玄霜正對此有所思悟,無意中隨瓊枝站了起來。 “你好的差不多了,眼下我要帶你走,省著師娘擔(dān)心你,和那個丑女人打斗時分心,只要你安然無恙,師父亦會安心,那身病可能就好的快些?!?/br> 未及相拒,玄霜再次昏了過去。 另一邊,小鳳知方兆南對絳雪有些愧疚,因而帶絳雪前來,以防方兆南與余罌花二人同謀,又早以神血飛鴉,暗中將此地告知瓊枝,二人好里應(yīng)外合。 一直在前帶路的方兆南,倒突然停了下來。 小鳳頓生警惕:“怎么不走了?” 方兆南回道:“前面就是,余罌花只讓你一人過去?!?/br> 小鳳便對一旁道:“絳雪,給我開路?!?/br> 方兆南猶豫再三,終是向前拉住了梅絳雪:“小心?!?/br> 原來余罌花,早就在這里布滿毒針,見事不諧,她口中罵著方兆南,現(xiàn)身和小鳳打在了一起。 不意梅絳雪踩到了一枚,方兆南便將她扶進了山洞,卻已不見玄霜蹤影,便當即漫山遍野,狂奔而尋。 忽然幾聲嘲笑,在洞內(nèi)盤桓不盡:“三師妹,你看看你,為了他什么都沒了,那個男人依舊不將你放在眼中,真是可憐?!?/br> 云夢蓮?fù)祷刳ぴ溃c上官煒私會時,正好碰見師父,竟又要讓梅絳雪隨行,她也早有耳聞,師父不僅對這個叛徒處處優(yōu)待,更是費心單獨指點,無論她為冥岳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師父永遠只看到梅絳雪一人,她心中大為不憤,便悄悄尾隨而來,如今正是絕好的機會,她總算能一消心頭之恨。 梅絳雪深知她的企圖,倒也不慌不忙:“二師姐,師父就在外面,她一向英明無比,你若做些什么,她豈有不知道的,師父可是最恨自作主張的人?!?/br> 云夢蓮雖起了畏懼之心,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何況她想要的,又不止是師父青睞,因而冷笑道:“只要你死了,又有誰會向她說閑話呢?”隨即舉劍向梅絳雪刺來,招招攻向死xue,非要在今日取她性命不可! 梅絳雪早有防備,以嫻熟在心的玉簫星繁劍,與之纏斗了起來,她內(nèi)力雖已恢復(fù)了三五成,眼下卻不再是云夢蓮的對手,漸漸落了下風(fēng),她便將云夢蓮,慢慢引到了洞外,她正要利用這一二生機時,云夢蓮察覺了她的意圖,又瞥見一旁火山入口,便再不顧劍招,瘋狂刺去,直將她迫向了那里,又狠狠打了一掌。 梅絳雪腳下一滑,已向后跌了進去,千鈞一發(fā)之際,竟被人牢牢拽住了。 她本以為是方兆南,抬頭未及欣喜,眸中出現(xiàn)的,卻是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而方兆南已和云夢蓮斗在了一起。 火山內(nèi)熊熊烈焰,熱煙驟升,向出口奔騰宣泄,逗引出了芳笙身上寒氣,令她渾身骨節(jié)作痛,山內(nèi)又聚起強風(fēng),要將梅絳雪向下吞噬一般。 梅絳雪見他臉色煞白,知他此時犯了寒癥,還要強行運功,也不一定能將自己從這地心強風(fēng)中救出,她本來就不能認聶小鳳這個娘,若再因自己害了羅芳笙,她就真的對不住聶小鳳了,她更不想再欠羅芳笙人情,何況一死能擺脫自己魔教之后的身份,與羅芳笙的賭約也就此作罷了,倒也能從那情傷中解脫,或許還能讓兆南往后念上她一二分,這樣想著,她便不懼了,閉眼道:“算了,你放手罷。” 芳笙早以寒冰訣護住了她,也只能動用寒冰訣,如若平時,她早就將梅絳雪救下,但她來時寒氣大發(fā)了一回,此時用一分內(nèi)功,內(nèi)功就變作十幾分寒氣在體內(nèi)流竄,她恰好能用這寒氣阻止烈焰灼傷,再僅靠自身力氣,一點一點將梅絳雪拉上來,此時她又聽到梅絳雪求死之心,訓(xùn)道:“若你有什么差池,她定會傷心無比?!?/br> 隨即又一陣猛火,許是被寒氣所引,這次竟是沖芳笙一人而來,倒是傷不住她,只將那杏色衣袖燎了一半,堪堪露出藕臂,以及隱約絳紅邊廓,她因右肩尚有牽痛,而左掌更為強勁有力,是以才用了刺有梅蕊的左臂去拉人。 梅絳雪心上一驚,又見火勢迅猛,又皆朝羅芳笙襲去了,她便大喝“放手”,往下掙扎了一二,芳笙倒無奈氣道:“真同你那外公一樣,是個棄信違義之徒,你若敢死,我一定殺了方兆南!” 云夢蓮收拾了方兆南這個阻礙,正向這邊攻來,打算將此二人一了百了,芳笙同時與體內(nèi)寒氣與外界烈焰抗衡,還要分神用寒功護住梅絳雪,更要將她從強風(fēng)中奪回,早就無心顧及身后。 身邊形勢分外危急,又見云夢蓮已獰笑著向這邊走來,梅絳雪剛要喊一聲“小心”,但竟被一口濃煙嗆到了喉嚨,怎么都發(fā)不出聲來,她當即心一橫,用玉簫星繁劍的打xue手法,將所有內(nèi)功積聚簫上,拼盡全力一擊,死命喑啞了一句“小心身后,求你救兆南”,便掙脫了纖掌,芳笙大喝著“梅絳雪”,手也不停,更往洞內(nèi)探去,去被一陣猛火夾雜狂風(fēng)擋回,已不知何時,她被小鳳緊緊摟在了懷中。 只見小鳳眼眶發(fā)紅,卻強忍了下來,不住慰道:“別去了,阿蘿,別去了,你沒事就好。” 芳笙攥住小鳳衣袖,又愧又悔,無限悲痛道:“凰兒,我未能救她,我竟未能救她,都怪我,都怪我!她是,她可是......” 小鳳點了她昏xue,在耳畔柔聲道:“阿蘿,你先休息片刻,我們這就回家?!?/br> 方兆南一旁不忍,悔痛實情道:“聶小鳳,絳雪是你女兒!” 聽此,余罌花捂住胸口,連嘴角鮮血也來不及抹,連聲打擊道:“聶小鳳,上天真是厚待于你,給了你兩個好女兒,可惜你有福不能享,一個死活不肯認你,一個你眼睜睜看她被烈火焚身,痛快,真是痛快!” “你們胡說什么!”小鳳本難以置信,又想到阿蘿方才情形,霎時心中大慟,卻將淚水生生逼了回去,面上如常,唇邊噙笑,帶著幾縷殘虐:“你不多嘴,我還真把你給忘了,這次你就沒那么好命了!”又看了看方兆南:“絳雪死了,你去給她陪葬罷,你欠她的,就到下面去還?!彪S即一掌,將二人如殘葉般,齊齊掃入火山之中。 ※※※※※※※※※※※※※※※※※※※※ 其之心,卿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