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了房間說要睡覺的莫凡卻有點睡不著。

    何健飛剛才的話觸動了他的某些回憶，或者說一些他以前沒放在心上的東西。

    那時候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困局，只有何健飛還逍遙自在，可是在張習遠去了前線戰(zhàn)區(qū)后，何健飛卻回國接過戰(zhàn)區(qū)財政的擔子——那簡直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但何健飛就是有辦法把它cao持得妥帖無比。

    何健飛說：“我們之中活得最快活的，始終是張習遠那家伙?！?/br>
    那時候剛回國的何健飛也說過相同的話，只是語氣里多了些無可奈何。

    張習遠就那種永遠都能放射出萬丈光芒的人，他無懼無畏，所以在他臉上極少出現(xiàn)憂心或者沮喪。所以他吸引著許多人圍繞在他身邊，貪婪地汲取著他帶來的巨大能量。

    怎么沒早一點發(fā)現(xiàn)呢？

    何健飛一旦回國，找的就是張習遠；何健飛和他們混在一起，由始至終都是因為張習遠。

    由始至終都是張習遠。

    莫凡隨手抄起擺在客房床邊的合照，那是他們聚會時照的，張習遠那sao包每間客房都擺了一張，說這地方只有照片上的人能住。

    在類似的照片上，施余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張習遠身邊好幾年了，而何健飛似乎永遠站在最右邊，有種不在圈子內(nèi)的疏離感。

    莫凡又想起霍勁那邊的凌辰和卓明輝，那是霍勁笑著說起的事：年底卓明輝要結(jié)婚了，這二貨摟著凌辰的脖子說：“哥給你個機會，讓你當我伴郎吧，讓你沾沾哥的桃花運?！绷璩?jīng)]有掙扎，微微地笑著說：“謝了?！?/br>
    沒有了“未來”的那么多波折，他們反而沒有走在一起。

    霍勁心思夠堅韌，對于這種事能夠付之一笑，莫凡卻學不來。他總覺得有些東西被他們的“回歸”打碎了，即使并非所有人都能感知，但還是有些人會遺憾……比如凌辰，比如何健飛。

    他們這些能夠走到一起的，簡直是天大的幸運。

    莫凡坐了起來，正要給霍勁打個電話，手機卻驟然響了起來。

    陌生的號碼。

    莫凡按下接通鍵。

    那邊先是傳來一聲冷哼，然后趙宇榮那家伙的聲音傳了過來：“聽說你來墨海了！我爺爺要見你，你明天過來吧?！?/br>
    莫凡嘖嘖贊道：“才過了一個月的時間，你似乎進化成了有素質(zhì)有文化有水平的惡少，開口第一句居然不是破口大罵?！?/br>
    趙宇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牙說：“你給我……哼，明天你過來。”那尾音微微忍著，沒翹起來，隱約有種耀武揚威的小得意。

    莫凡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跟你爺爺告狀了吧？要不要臉啊，都這么大個人了?！?/br>
    “你才不要臉！”趙家小胖子終于忍不住了：“我才十六歲！十六歲你知道嗎！才上高中！你……我不跟你說了！”

    “好吧，明天見?！蹦参⑽⑿α似饋?。這家伙雖然長得兇狠了點、做事二了一點，可塑性卻還是挺高的，他不介意繼續(xù)逗這家伙玩兒。

    ——事實上他也必須獲得繼續(xù)逗這家伙玩的許可，因為那代表著他過了趙老爺子那一關(guān)。否則他的日子就不好混了，上了趙家的黑名單可不是什么好事，遲早得滾出西北。

    莫凡躺床上瞇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最開始的打算，不過打電話的沖動已經(jīng)消失了，他掏出手機編輯短信：“帶單不如帶雙，我決定把趙家那小子搞過來，以毒攻毒，看看有沒有奇效?！?/br>
    霍勁很快回復：“每次我想收到一句‘我想你’的時候，你發(fā)來的都是正經(jīng)話。”

    莫凡手指在手機上頓了頓，緩緩回道：“我想你?！?/br>
    霍勁這次也慢了一點，而且還分了兩次。

    “這么巧……”

    “我也是?！?/br>
    雖然簡單得毫無趣味的對話，他們卻忍不住彎下眉毛、勾起唇角——那笑容那么地、那么地相似，看起來就像天底下所有深陷情海的人一樣。

    甜蜜而幸福。

    70、第七十章

    六七月份的墨海天氣變幻莫測，比如這天一大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雨水不要錢似的往下倒。.

    莫凡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趙家在墨海的宅子,即使風雨再大,與長輩有約也不能拖延。他被領(lǐng)進大門時頭發(fā)和衣服已經(jīng)被打濕了,只好稍稍整理一下才跟著警衛(wèi)員往里走。

    趙老爺子出身軍伍，一向習慣了早起，這會兒正在室內(nèi)練五禽戲。他也不避諱，直接讓人把莫凡領(lǐng)進自己的練習房。

    莫凡雖然是外行,卻也能感受到趙老爺子是個老把式，每一著都落到了實處，沒有虛招。難道這位老爺子平時也這么玩兒？肯定是耍給自己看的！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等趙老爺子耍完一次，莫凡才上前一步：“趙老，我是莫凡,今天冒昧上門來，實在是打擾了?！?/br>
    趙老爺子收了勢，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兒，掀起眼皮撇了他一眼：“你就是莫凡？”

    莫凡站得筆直，毫不畏怯地對上趙老爺子的目光：“我是?！?/br>
    “既然你敢來見我，”趙老爺子審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肯定是想好了怎么應付我這老頭吧？”

    莫凡卻直接否認：“沒有?！?/br>
    “沒有？”

    “沒有?！蹦仓貜汀Ｔ谶@件事上他確實不需要應付趙老爺子。雖然趙老爺子非常護短，但哪次護得沒理了？他笑著說：“如果您不急著護犢，再把那小子交給我一段時間，我保證還你一個合格的趙家人?！?/br>
    趙老爺子重重地哼了一聲：“你認為我會信你的鬼話？那小子又哪里不合格了？這率直的脾性別家想找還找不著，非要把人變成你們這種虛偽透頂?shù)恼筒潘愫细?？?/br>
    莫凡并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和趙老爺子爭辯，他知道趙老爺子看得比他還清楚。趙宇榮這性格有人護著還好，一旦護著他的人撒手了，怎么死都不知道！白費唇舌的虧本生意莫凡沒想著干，他正了正臉色，直接把話題牽開：“我這次是受西南軍區(qū)張修巖之托，與您商量一個關(guān)乎兩西未來的計劃。”他掏出密封的張修巖親筆信，遞給趙老爺子。

    趙老爺子拆開一看，信上的內(nèi)容很簡單：“莫凡全權(quán)代表我與您商談。”

    趙老爺子的眉毛不由直了直。張修巖這個名字他絕不陌生，或者說這名字早就列入許多人的關(guān)注名單之內(nèi)，十年前全國都在忙著分地盤，他一個人躲海島上發(fā)展，現(xiàn)在西南海域早被他弄成一塊鐵板，誰也插不了手。上次西南海星計劃去了其他軍區(qū)的人，結(jié)果怎么樣？全被他收編了。由莫建東把持的西南區(qū)政就不用說了，本來就和張家連成一氣。

    如今人家占著可進可退的絕佳位置，日子過得滋潤著呢，沒事搞搞演練挫挫鄰國威風，有空回頭盯盯國內(nèi)動態(tài)——無論最高首長的繼任者是誰，都不會輕視這個盤踞西南的利益集團。而且他們都是在西南和西南海域最荒涼的時候去了那邊，與當?shù)厝私⑵饋淼挠颜x是牢不可破的。民心民意這種無形的資本，有時是不能忽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