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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真的是因為受到的沖擊太大,此刻回頭去看,便發(fā)現(xiàn)從前自己堅持的那些東西,似乎也能品出其他的滋味來。 人人都說她王寶釧堅貞自守,她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然而如今想來,她真的是在為薛平貴守貞嗎? 一開始或許是的,畢竟十八年前,他們是一對自由戀愛結成的恩愛夫妻。 但一別十八載年,這十八年光陰,將一個相府千金熬成了市井俗婦,彼此之間的情分究竟還剩多少?此時她還能堅持下去,或許只是一種習慣,只是心里還有這么一個念想。 她一心等著薛平貴回來,似乎薛平貴回來了,一切的悲劇都會結束。 這念想支撐著她熬了下來。 但杜十娘說的那個故事讓她知道,薛平貴回來了,結局也沒有她以為的那么好。 他有了新娶的妻子,且對方身份尊貴,其實身邊已經(jīng)沒有她的立錐之地。 其實原本的故事里,王寶釧也并非沒有反抗精神。 她心里對薛平貴應該是既恨且怨的。所以在確認了薛平貴的身份之后,她半點沒有客氣,言辭鋒利,數(shù)次出言嘲諷,說得薛平貴啞口無言。 直到薛平貴拿出了西涼王的寶印。 身份之別,或許才是王寶釧最后愿意退后一步,接納薛平貴的根本原因。 作為一個出嫁從夫的古代女子,她別無選擇。 只是心里的怨懟或許從未消散過。于是那十八天的皇后生涯看似圓滿,其實是將王寶釧最后一點精氣神都熬干了,于是也就沒有任何牽念,沒了任何盼頭,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 可是她……不甘心。 已經(jīng)跳出了那個局面,王寶釧能夠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的這份情緒。 她跟杜十娘說,你有金銀傍身,什么樣的日子過不得,但自己卻苦守著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一個不知是否還會回來的人,始終不肯放下。 何其可笑? 往事已不可追,或許從今日起,她該想想如何為自己活著了。 十娘說,這個世界是容得下女子為自己活著的。 王寶釧目送杜十娘進屋,自己也躺回了床上。 在這紛亂的思緒之中,她漸漸沉入夢鄉(xiāng)。夢里沒有薛平貴,她回到了少女時代,忽然生出了雙翅,可以飛到任何自己想到的地方。她乘著風,自由自在地飛翔著,穿云闖霧,縱橫無羈。 第17章 書本的變化 等把人送走了,袁宵自己在燈下翻開那本《三刻拍案驚奇》,仔細研究半晌,才隱隱覺得那“負心薄幸者殺”幾個字的顏色似乎淡了一些。 但再細細一看,她又不是很確定。 她只是個普通人,這種細節(jié)看過就忘,無論怎么回想都覺得模模糊糊,一會兒是一會兒不是,最后只得暫且放下,等白天拿去給杜十娘和王寶釧看。 “是淡了些。”杜十娘和王寶釧在仔細地觀察過后,得出結論。 “怎么看出來的?”袁宵把書拿回來看了兩眼,還是不能確定。 王寶釧笑得很含蓄,“許是女兒家時常畫花樣子,調脂弄粉,所以能分得清細微的顏色變化。”即使她已經(jīng)荒廢了十八載,這種本能也還是烙印在身體里,并沒有消退。 杜十娘則直白多了,“你想想那些女孩怎么記住上百個口紅色號,就該明白了?!?/br> 袁宵:“……明白了?!?/br> 確定字跡的確變淡了,那么下一步就是研究它變化的原因。跟這本書相關的都是玄之又玄的事,而最近發(fā)生的、最有可能影響到它的,無疑就是杜十娘的選擇。 “因為你徹底了結了過去的事,所以它就變淡了?”袁宵猜測道,“如果是這樣,那也就是說,只要有足夠多被辜負的女子放下心結,這行字就可能會消失。到時候,這件事也就徹底結束了?” 她也就不需要擔心什么時候又突然在夜里醒過來,被帶到異世界去救人。 “想來應是如此?!倍攀锏溃爸皇遣恢唧w有多少人。” “但想來總不會太多。”王寶釧道。 如果她和杜十娘的判斷沒有錯,那么就只有那些話本傳奇故事之中被辜負的女子,才會感應到袁宵的召喚?;蛟S在歷史的長河里,如她們這般苦命的女子數(shù)不勝數(shù),但能夠成為代代相傳的故事者,寥寥無幾。 袁宵沒有想那么多,聞言松了一口氣。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想到那一天會出現(xiàn),她心里除了徹底的放松之外,竟還有淡淡的悵然。 盡管這一切并非她所愿,但既然被卷進來了,經(jīng)歷了其中種種,再叫她回到過去那樣一成不變的生活,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夠適應。 聽到她這一番感慨,杜十娘十分不以為然,“你多慮了,若到時候人人都選擇留在這邊,只怕你的麻煩會更多?!?/br> 袁宵那一點本來就很淡的惆悵,立刻就消失了。 也是,她自己還是個需要監(jiān)護人照顧的未成年人,現(xiàn)在卻要肩負起拯救和引導其他人的責任,雖然不知道會來多少人,但rou眼可見,麻煩絕不會小,現(xiàn)在還根本不是放松的時候。 但是這么一想,她反倒踏實了。 但除了字的變化之外,關于袁宵所說的“這本書好像不太一樣了”的說法,杜十娘和王寶釧都沒看出異常,最后只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