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_分節(jié)閱讀_65
那個人…… 荊鴻排了會兒隊才買上三個竹筒雞,帶進(jìn)來后征求了一下素香齋掌柜的意見,掌柜說沒有關(guān)系,他才拿出來給夏淵和陳世峰分食。 陳世峰不客氣地拿了一個,掰開竹筒就塞了一大口,連說好香,可把夏淵饞壞了,伸手就要去抓,被荊鴻攔下了:“別學(xué)陳師兄,當(dāng)心燙?!?/br> 說著用店家給的竹篾輕輕一挑,挑開上層的一段竹筒,待熱氣散開了,才給夏淵夾了一筷子,一手托著那一小截竹筒接著鹵汁,一手喂給他:“嘗嘗吧?!?/br> 夏淵還沒吃呢心里就甜化了。 陳世峰對荊鴻道:“都多大人了,師弟你也太慣著他了?!?/br> 荊鴻這才意識到不妥,赧然道:“習(xí)慣了。” 夏淵對陳世峰咬牙切齒地做口型:“關(guān)、你、什、么、事!” 陳世峰視而不見,看荊鴻把筷子遞還給夏淵,他這個寂寞的男人心中暗爽。 荊鴻:“殿下自己吃吧。” 夏淵轉(zhuǎn)臉就沖他笑:“嗯,你也多吃點(diǎn),吶,嘗嘗這個,素香齋的豆腐扣rou……” 不需要跟什么描述對應(yīng),宇文勢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知道所謂的“荊鴻”一定是他。 這人與謝青折的容貌毫無相似之處,乍看上去絕對是不同的兩個人,可是他的說話的樣子,他笑起來的樣子,都如同一根根毒針刺在宇文勢的心上。 那是種密密麻麻的疼痛,宇文勢狠狠擰起了眉頭:青折? 在這兩年里,他物色過無數(shù)個與謝青折相似的人,卻從未如此遲疑過,他突然陷入了極端的模糊,不知道是因?yàn)樽约禾肽盍瞬虐讯酥睾希€是這人身上的某些特質(zhì)真的與謝青折那么相像。 此時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帶走他!要把他帶回去,問清楚! 他盯著那人的側(cè)影,幾乎要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在他邁動步伐的一瞬間,身后的人拽住了他:“君上!萬萬不可!” 桑沙猜到他想做什么,為了及時阻止,只能冒死諫言:“君上孤身前來華晉,當(dāng)以自身安全的和蒙秦的大局為重?。 ?/br> “放開。”宇文勢聲音冷冽。 “請君上三思!”桑沙豁出去了,“不能為了他一人前功盡棄,這里畢竟是華晉的地界,他們?nèi)硕鄤荼姡[出事來于我們十分不利!” “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我要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蔽罩慕疱F刺破了掌心,宇文勢眼中壓抑著瘋狂,“他不能是謝青折?!?/br> “請君上至少等到武斗大會,屬下以命擔(dān)保,定會將他帶到君上面前?!?/br> “……”宇文勢閉了閉眼,終于找回了些許理智,“武斗大會?是啊,那是他留給我的遺愿,他絕不會不理……” 宇文勢拂開桑沙緊緊拽著他的手,甩袖離去。 他沒有再看向荊鴻,這次冒險前來,原本就只是想見見這個人。他不相信從別人口中轉(zhuǎn)述的,他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第二個謝青折,所以他來了。 真的只看了一眼,這一眼,已足夠了。 外面是繁華安寧的街道,來來往往的人群,宇文勢冷眼看著這座城池,如同在看一個美麗的殉葬品:“呵,華晉……” 荊鴻吃了一塊豆腐扣rou后,放下了筷子,用袖口遮擋住顫抖的手。 他微微抬頭,視線只停頓了短短的一剎那。 那張桌子是空的,他沒有看見那個人。 吃完這頓飯,他們?nèi)送刈摺?/br> 陳世峰落在后面,說要給柳俊然買些關(guān)于奇聞異事的書。 夏淵興奮不減,又買了好多機(jī)關(guān)玩具,直到這條街快走到頭,他才不經(jīng)意地提起:“對了,剛在素香齋里看到一個奇怪的人?!?/br> 荊鴻問:“什么人?” 夏淵說:“那個人放著面前一桌好菜不吃,專盯著別人桌上的看?!?/br> “……是嗎?還有那么傻的人?” “是啊,糟踐了自己的,也沒得到別人的,最后落得個杯盤狼藉,一無所有,你說,這怨得了誰呢。” 第49章 天雨粟 … 一路往北原行去,旱災(zāi)的影響逐漸顯現(xiàn),土地干涸龜裂,呼吸間都干燥得讓人難受,夏淵看著沿路骨瘦如柴的百姓,看著兩個孩子為爭半個饅頭一碗水而揪扯滾打,心中很不是滋味,眉頭一直緊緊皺著。 荊鴻問他,“殿下在想什么,” 夏淵說,“我在想,所謂百姓疾苦,不身臨其境當(dāng)真是體會不到的,如此凄慘景象,我一介不了解情況的外人尚且于心不忍,此地的父母官又怎能狠得下心來,日日見他們飽受煎熬,卻什么也不做?” “殿下的意思是?” “水庫延誤工期之事定然要徹查,但我更要知道民怨的根源在哪兒,一會兒別讓人去通報了,我先親自去會會那個北原刺史,看他是真的鐵石心腸,還是另有苦衷。” 荊鴻目露贊賞:“殿下有這樣的想法,臣就放心了?!?/br> 夏淵撇撇嘴:“怎么?你覺得我會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把那個刺史抓起來治罪嗎?那我跟朝堂上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伙有什么區(qū)別?再說了,不是你說的么,不能被表面上看到的東西所蒙蔽,要想得更深、更遠(yuǎn)……” 夏淵伸長胳膊表現(xiàn)“更深更遠(yuǎn)”,荊鴻順勢給他套上一件尋常百姓的衣服,笑道:“殿下真是深謀遠(yuǎn)慮,英明神武?!?/br> “你早就給我準(zhǔn)備好了?”夏淵瞇著眼在荊鴻臉上掃了一圈,“我就喜歡聽你夸我,你再夸我兩句吧?!?/br> “沒得夸了,”荊鴻有些臉熱,給他整了整袖口,“去吧,你最喜歡的微服私訪?!?/br> 車隊停在了北原城郊,靠近嵐珊湖的河床,夏淵交代其他人暫時駐扎此地,方便給百姓施水施糧,然后自己先行離去,進(jìn)了內(nèi)城。 荊鴻組織眾人搭建了一個棚子,在這里給百姓施水施粥,同時讓孟啟烈等人分發(fā)他們從蔗溪帶來的木桶,并教授使用方法。很快,不少北原城的百姓聞訊而來,青壯年提著桶去挑水,婦孺?zhèn)冞^來幫忙煮粥,沒有哄搶也沒有吵鬧,事事有條不紊。 孟啟烈看到荊鴻濾水、劈柴、生火、煮粥,樣樣忙得妥帖,嘖嘖道:“沒看出來啊,你還挺有經(jīng)驗(yàn)的,以前還以為你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只會說說大道理的書呆子呢?!?/br> 荊鴻笑了笑:“孟小將軍有空調(diào)侃在下,還不如去多挑兩桶水來?!?/br> 孟啟烈活動活動筋骨:“這就去。哎,輔學(xué)大人咱們打個商量,別喊我什么‘小將軍’了成不,我好歹是個虎賁中郎將,被你們喊得一點(diǎn)威信都沒有了。” 荊鴻還沒說話,旁邊一個老婆婆顫巍巍地拽著孟啟烈的袖子哀求:“這位小將軍,這個桶……桶怎么用來著?” 荊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孟小將軍,威信不是喊出來的。” “……”孟啟烈無言以對,攙著老婆婆坐下,“大娘您在這兒歇會兒,這桶給我吧,我去給您挑水。” 老婆婆笑得見牙不見眼:“哎,好,好小伙子,當(dāng)心著點(diǎn)兒,別摔了啊?!?/br> “好嘞,您放心吧,給您挑滿滿一桶回來?!?/br> 堂堂虎賁中郎將就這么光著膀子挑水去了,還有幾個神威隊的侍衛(wèi),也都脫了官服,甩著滿頭大汗幫忙,打井的打井,搬糧的搬糧,荊鴻望著他們的背影,不禁感慨:太子的身邊,不知不覺就有這么多好兒郎了啊。 臨近晌午,越來越多的百姓來到嵐珊湖畔,他們?nèi)耸植粔?,隊伍卻是越排越長,荊鴻忙得一刻也不得閑,連口水都顧不上喝,到后來眼前都有些發(fā)花了。 一只又一只的空碗伸到他面前,他往里面一勺一勺舀著粥,恍惚間,他聽到一個聲音說:“你賞我一口水米,我可許你一世榮華,跟我走吧……” 粥勺驀地掉進(jìn)了鍋中,荊鴻愕然抬頭,面前是一張張面黃肌瘦的臉,他們?nèi)寂e著碗,眼巴巴地看著沉到鍋底的勺子。 并沒有說這句話的那個人。 沒有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