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不知她的心思，旋即站了起來，眉眼低沉，不忘瞪她一眼，也不曾說方才的事，只道：“陸相覺得太子當(dāng)娶何家女？”

    “太子虛弱，只怕此事不該成婚，再者他已說殿下不成親，他便不選太子妃，急不得?！标懮P情緒平靜下來，靜靜凝視楚染。

    楚染從叢里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揚(yáng)首看了一眼天色，“陛下要禁你到何時(shí)？”

    “最遲黃昏，殿下可是渴了？”陸蒔道。

    楚染瞥她一眼，方才她與靈祎又是蜜藕、茉莉花酒，解渴又清涼。她一人在叢里躲著，又曬又熱，天與地的差別，當(dāng)然體會(huì)不到她的痛苦。

    她咽了咽唾沫，幽怨地眼神掃過陸蒔，沒有回答。

    陸蒔覺得好笑，道：“殿下若渴了，臣便去討些水來，不渴便罷?！?/br>
    這人故意逗弄她。楚染眼神不善，道：“丞相不怕水中下毒？”

    “自然不怕，此地皆是陛下的近衛(wèi)，旁人不敢生事，殿下大可放心?！标懮P輕笑，不似方才那般冷漠。

    楚染不情不愿地嗯了一聲，覺得自己好沒骨氣，只是被曬了半日，著實(shí)口渴。

    陸蒔也不與她計(jì)較這些小事，走去園囿門處吩咐人取些冰水來，回來時(shí)手中多了碗酸梅湯，楚染接過，大口喝了，隨手將碗丟在一旁，不作二話。

    她姿態(tài)灑脫，比起太子更像男兒家，她與太子性子互換下，活得也不會(huì)如此辛苦，先王后若在，她可以活得像靈祎般快活。

    她擇了一陰涼之處坐下，靠著梨樹，奔波數(shù)日，她也是累得不行，輕松下來，眉眼處的疲倦甚是明顯。

    她背對(duì)著陸蒔，姿態(tài)如前世里一般。

    陸蒔駐足，前世里與楚染最后一面也是這般，她離開后忍不住回首，楚染的眼神如寒冰又如烈火，水火不相融間夾雜著壓抑的瘋狂與隱忍的掙扎。

    再見時(shí)便是一具冰冷的身體。

    她緩步走過去，唇角彎了彎，道：“殿下可覺得累了？”

    楚染不好說自己追了她□□日，側(cè)身掩蓋自己的情緒，道：“還好，陸相不累嗎？”

    “我昨夜得一好眠，散去多日疲憊，也不累，不若殿下睡會(huì)，待人來了，我再喚你？”陸蒔輕聲道，楚染只比她晚一日才回來，多半是知曉她離開了才策馬回郢都。

    多半還是擔(dān)心太子的處境。

    想此，她苦澀一笑，道：“殿下不必?fù)?dān)心太子，他若聰慧，此次必會(huì)將委屈都討回來?！?/br>
    楚染靠著樹干，雙腿伸直，挨著地面也不嫌棄臟，在軍營(yíng)里似是習(xí)慣了，她不知陸蒔話音里的落寞是何意，便道：“太子心善罷了?！?/br>
    她闔眸，不再去想那些繁雜的舊事，既然陸蒔都已安排好，她也不用去擔(dān)憂，不如待會(huì)去東宮看看。

    園囿里無人敢進(jìn)，給了楚染極大的便宜，片刻后就沉沉入睡，也忘了身旁人。

    陸蒔緩步過去，半蹲下來，細(xì)細(xì)凝視楚染。

    楚染的皮膚被曬得通紅，額間滲著細(xì)密的汗珠子，薄薄的一層，她伸手以指腹輕輕擦去，眸色淡然間蔓延極淺極淡的欣喜。

    指腹下的肌膚火熱、guntang，是活的。

    她一觸碰，楚染的眼睫輕顫，嚇得她收回手，指尖劃過她臉頰的肌膚，楚染半迷糊地睜開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楚染：好氣，我曬著大太陽，你們把酒言歡。

    第17章 壁咚

    梨園算不上大，花瓣紛飛之際，宮內(nèi)不少妃嬪過來游玩，如今夏日，炎熱無趣，便人跡罕至。

    林子外頭設(shè)一花臺(tái)，據(jù)說前朝是一寵妃的寢宮，奢靡的構(gòu)造，讓后世人嘆息。靈祎離開后，梨園徹底安靜下來。

    楚染迷糊地睜了睜眼，見是陸蒔，反徹底松懈下來，閉眼又睡著了。

    陸蒔心口跳得厲害，一動(dòng)都不敢動(dòng)，待楚染復(fù)又入睡后，才敢動(dòng)了動(dòng)，只是再不敢去碰她，睡著了也比常人警醒。

    周遭寂靜，外面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皇帝悄悄地囚禁丞相后，迅速著人去相府拿人，半個(gè)時(shí)辰后，刺客就被帶入宮。

    他不信任何人，又涉及太子的安危，只好親自去審。

    整整一個(gè)下午，皇帝未見旁人，審得如何也無人知曉，最后只知幾名刺客都被賜死，進(jìn)入皇帝的章華宮后，就未曾再活著出來。

    直到黃昏，梨園外的禁軍才相繼撤離。

    陸蒔警覺，先喚醒楚染，未及說話，內(nèi)侍笑吟吟地走進(jìn)來，“丞相辛苦了，陛下請(qǐng)您過去?！?/br>
    話未曾說完，陸蒔走近，擋住他的視線，道：“可，我即刻便走?！?/br>
    內(nèi)侍不知林中還有人，甩了甩浮塵，跟著丞相后頭往章華宮走，本以為陸相會(huì)問上幾句章華宮的情況，誰知她一路沉默不言，仿若從不關(guān)心此事。

    他知道這事丞相擺明了不沾身，自己也不好過多去說，腳下迅疾地跟著丞相。

    陸蒔入內(nèi)時(shí)，太子亦在，他神色謙遜，閉門思過的這些時(shí)日反倒將身子養(yǎng)好了些。

    丞相入內(nèi)，父子二人的聲音就頓了下來，太子先道：“瞧見丞相，孤心中也著實(shí)歡喜，阿姐可是同您一道回來的？”

    陸蒔搖首，“方才靈祎公主也曾提起此事，只是臣未曾見過新平公主，怕是其中有什么誤會(huì)？”

    太子臉色一白，極為尷尬地回首看著皇帝，“阿姐說是去找丞相，怎地未曾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