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不敢再說話，在手機(jī)上打字給他看。

    ——你別著急，徐超說最多二十分鐘就到，趙陽打來是擔(dān)心你的身體，沒有別的事。

    沈易深皺著眉頭，輕輕點了下頭。

    蘇棠又在后面添了一句。

    ——徐超快到之前會打電話來，你先坐下等等。

    沈易似乎是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馬上像是意識到了些什么，對著蘇棠勉強(qiáng)地笑了笑，從她手里接過手機(jī)，緩緩打字。

    ——對不起，我有點著急了，我去洗洗臉冷靜一下，不要擔(dān)心。

    蘇棠怔怔地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把這些話打出來，眼前驀然模糊起來，伸手拽住了這個轉(zhuǎn)身要走的人。

    “你現(xiàn)在可以看清我說的什么嗎？”

    蘇棠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沈易微怔了一下，輕輕點頭。

    蘇棠微仰頭看著他，又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我不勸你了，你想怎么著急就怎么著急吧?！?/br>
    這句話看起來像足了生氣，沈易愣了一下，愣得有些無措，剛要伸手去拿手機(jī)，就被蘇棠一把抓住了手，貼在她左邊胸口上。

    “你能感覺到我心跳得有多快嗎？”

    沈易不知道她這是在干什么，但他確實清晰地感覺到掌心下那個急促的頻率，點了點頭。

    “我這是在著急?！?/br>
    沈易有些不解地看著她，看得蘇棠鼻子直發(fā)酸，眼淚在眼眶里滾了幾下，到底沒能忍住，順著眼角就掉了下來。

    “那是你mama，我們一個個的都在著急，憑什么你就不能著急?。磕銊e怕，胃病犯了我照顧你，趙陽罵你我?guī)湍慊刈?，你想怎么急就怎么急，別憋著了，我看著就難受……”

    蘇棠努力把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清楚，沈易看在眼里，眼眶也微微發(fā)紅，臉上卻展開一個柔和的笑容。

    蘇棠心疼得喘不過氣來，“不許再笑了！”

    沈易微笑著把她擁進(jìn)懷里，抬手撫上她被眼淚沾濕的臉頰，在那張剛剛用毫不溫柔的形狀吼過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個吻，很輕很溫柔，卻讓蘇棠覺得無比安心，剛才難以自控的情緒也在他的輕撫中安穩(wěn)了下來。

    “對不起……”

    沈易只微笑著搖頭，蘇棠能感覺到，他確實已經(jīng)不急了。

    徐超果真不到二十分鐘就趕到了，急得滿頭大汗，看到和平時沒什么兩樣的沈易，不禁狠愣了一下，等把車開起來，忍不住小聲問蘇棠。

    “蘇姐，醫(yī)院那邊是不是已經(jīng)沒事了啊？”

    “不知道，還沒消息。”

    “那沈哥怎么這么……”

    徐超話說到一半，突然感覺這話好像問得有點不對，忙掐住了。

    蘇棠沒答他的話，徐超也沒再問，沈易一路上一直牽著她的手，掌心溫?zé)?，力道柔和，是一種裝不出來的平靜。

    剛到醫(yī)院門口，趙陽就打來了報平安的電話，蘇棠長長地松了口氣，沈易的反應(yīng)還是微笑，微笑著輕輕點頭。

    沈易去聽主治大夫說情況，趙陽把她悄悄拽到一邊。

    “你是怎么給順的毛啊，效果不錯，溜光水滑的啊！”

    蘇棠好氣又好笑，朝他翻了個白眼以示抗議，然后壓低聲音問他，“他mama是怎么了？”

    趙陽一愣，“你不知道他mama的事嗎？”

    “我知道一點……”蘇棠有點擔(dān)心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那個背影，“我是說今天晚上，沒事了嗎？”

    “沒事……”趙陽也把聲音放得小小的，“他mama最近情況一直不大穩(wěn)定，他這不是剛大病過一回嗎，沈院長不讓他們告訴他，今天晚上是下病危通知，必須通知親屬，這才告訴他的……”

    蘇棠在趙陽的話里聽出了點別的意思，不禁怔了一下，“他爸爸不算親屬嗎？”

    趙陽苦笑著搖頭，“他爸爸跟他算親屬，跟他mama不算，他還沒出生倆人就離了……哎哎哎，”一看蘇棠皺眉頭，趙陽趕緊解釋，“沒你想的那么復(fù)雜啊，就是倆人脾氣不和，離婚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已經(jīng)有他了，他mama以前是當(dāng)記者的，性格特別強(qiáng)，發(fā)現(xiàn)以后也沒跟他爸爸說，一直自己養(yǎng)他，出事以后沈院長才知道還有他這么個兒子?！?/br>
    蘇棠點頭，“那沈院長人還挺好的，離婚這么多年了還把他mama放在自己眼前照顧。”

    趙陽立馬緊張起來，把一根手指頭豎到嘴邊，“可別在這醫(yī)院里說這話啊，沈院長他老婆也在這兒工作，看著和和氣氣的，聽說為這事兒疙瘩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了?！?/br>
    趙陽連說了好幾個“好多”，聽得蘇棠忍不住笑。

    “你別笑，你要是見過她看他mama那眼神你就笑不出來了……”趙陽說著擺擺手，“我還值著班呢，先走了，飼養(yǎng)小白鼠的任務(wù)就交給你了，一定記得給他吃飯啊。”

    “知道了。”

    ☆、第19章 Chapitre19

    沒等沈易和主治大夫聊完情況，醫(yī)院餐廳的工作人員就拎著兩份打包好的飯找到了蘇棠，說是消化科的趙大夫讓送來的，蘇棠接過來謝了好幾句，那小伙子都沒有要走的意思，憋了半天才撓著頭開了口。

    “您還沒給錢呢……”

    “對不起，對不起……”

    送走送飯的小哥，蘇棠哭笑不得地給趙陽發(fā)微信。

    ——訂都訂了，你怎么不把錢給了啊，不知道送佛送到西嗎？

    趙陽一句話把她噎得死死的。

    ——神醫(yī)的人生里從來沒有“送到西”。

    沈易mama的病房也在15樓，就在沈易之前住的那間病房的斜對面，基本規(guī)格和沈易住的那間差不多，只是因為病情不同而多了許多醫(yī)療儀器，把床頭附近寬闊的空間擠得滿滿的。

    主治大夫暫時不建議親屬進(jìn)去探望，蘇棠只是跟著沈易在病房門口看了看。病房里的光線很暗，蘇棠只看到病床上的那個人靜靜地躺著，身子單薄得幾乎沒能把被子頂起什么弧度，各種亂七八糟的線和管子從被子下面延伸出去，和冰冷的儀器相連。

    這似乎是她的常態(tài)，沈易看過之后就明顯放心了下來，和主治大夫握手致謝之后就帶蘇棠去了他的那間病房，拿鑰匙開門的動作自然得就像開自己的家門一樣。

    蘇棠愣愣地跟著他進(jìn)門，“到這兒來干什么？”

    沈易轉(zhuǎn)手關(guān)上門，笑著揚(yáng)了揚(yáng)早已接到自己手里的晚飯。

    蘇棠呆了一下，“在這兒吃飯？”

    沈易把飯放到沙發(fā)前的茶幾上，拿出手機(jī)打了些話遞給蘇棠。

    ——放心，這間病房一直是我在用，每次來陪mama的時候就會在這里休息。

    蘇棠上回來的時候就覺得這地方的生活痕跡很多，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他經(jīng)常住院的結(jié)果，沒想到這里還有這樣的作用。

    “你經(jīng)常來看她嗎？”

    沈易點點頭。

    “那你下次來看她的時候，我能不能跟你一塊兒來？”看沈易眼底閃過一點猶豫，蘇棠忙接著說，“我外婆見過你了，你爸爸也見過我了，就差你mama還沒見過我了，我就這么把她兒子拐跑了，怎么也得跟她打個招呼啊?！?/br>
    沈易笑意一濃，輕輕點頭。

    蘇棠感覺到他依然不太想提他mama的事，索性抬頭掃了一圈，揚(yáng)起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肚子，“哎，你的直覺那么厲害，有沒有預(yù)料到第一次跟女朋友約會吃飯是在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