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眼睛微微瞇著，笑得有點意味深長。

    ——我的直覺上一次就告訴我，你很喜歡在這里吃東西。

    蘇棠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好氣又好笑地瞪他，“這都多長時間以前的事了，你怎么還記仇??！”

    沈易笑得深了一些，微微露齒。

    ——一輩子也忘不了。

    趙陽訂的兩份飯是不一樣的，沈易看了一下就把那份有葷有素有米飯的給了蘇棠，自己留了一份只有兩片饅頭和幾樣煮得軟爛的蔬菜的。

    蘇棠看傻了眼，慶幸自己沒真做飯給他吃，“你要忌口到這個程度嗎？”

    沈易帶著安撫的微笑搖了搖頭，遞給她一雙筷子，在沙發(fā)上坐下來，才拿過手機回答她。

    ——正常吃飯的時間不需要，只是現(xiàn)在太晚了，吃這個會舒服一點。

    蘇棠皺起眉頭，“一點？”

    沈易抿嘴笑笑。

    ——有你在會舒服很多。

    蘇棠翻了個白眼，心里卻踏實了不少，他有心情跟她開玩笑，說明今晚真的只是虛驚一場了。

    “食不言寢不語”這句老話在沈易身上不是一種規(guī)矩，而是一種別無選擇的日常，蘇棠怕菜放涼了他吃了會更難受，也就不再跟他說話，埋頭認(rèn)真吃飯，順便偷眼看他。

    那些顯然沒加什么調(diào)味料的水煮蔬菜看起來就不怎么可口，沈易吃得很慢，微微皺著眉頭，好像每一次吞咽都是一種折磨，蘇棠看著看著，忍不住伸過筷子在他的飯盒里夾了兩片軟塌塌的包菜。

    沈易愣了一下，抬手想要攔她，沒攔得住，眼看著她往嘴里送，趕忙抽了一張紙巾遞了過去。

    蘇棠堅持了兩秒，然后老老實實地接過紙巾，把嘴里的東西吐了出來，苦著臉直搖頭，“不加鹽就算了，還是酸的……你這根本就不是病人的待遇，這是紅軍戰(zhàn)士的待遇！”

    沈易放下筷子，起身給她倒了杯水，坐回來之后就拿起了手機。

    ——只是加了點白醋，幫助消化的。

    蘇棠一臉同情地看著他，“真不能吃點兒別的嗎？”

    沈易有點無奈地笑了一下。

    ——已經(jīng)比插胃管的感覺好很多了。

    在病房里看到這么一句話，蘇棠直覺得肚子里面毛毛的，剛要說他知足得有點過分，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開門的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一身大夫的白大褂，手里拿著病案夾，看到他們正在吃飯，站在門口愣了一下，蘇棠莫名的覺得她愣得很標(biāo)準(zhǔn)。

    “呦……你們在吃飯呢？”

    沈易本是在側(cè)頭看著身邊的蘇棠的，余光掃見門口的光影變化，轉(zhuǎn)頭看過去，微怔了一下，忙站了起來，客氣地點頭微笑。

    蘇棠只當(dāng)這是沈易的熟人，也趕忙放下筷子站起來。

    “別忙別忙……你們吃，沒什么事。”

    女人客氣地笑著，走進(jìn)門來，隨手把門帶上，自然而熟絡(luò)，“我就是來這層查房，看見你這兒亮著燈，還以為你又住院了，就過來看看，沒事就好?！?/br>
    女人似乎也是不懂手語的，沈易只是對她笑著搖了搖頭，把手伸向沙發(fā)，做了個請的動作。

    “不坐了，不坐了……”女人擺擺手，把笑容稍稍收起了些，在眉眼間蹙起一點關(guān)心，“我剛才上來的時候聽護士說你mama今晚送搶救了，怎么樣，沒什么事吧？”

    沈易依然微笑著搖頭。

    女人點點頭，輕嘆了一聲，“沒事就好……都這么多年了，你也想開一點，你自己的身體也不好，平時要多注意，不然真要把醫(yī)院當(dāng)自己家了。”

    女人的身材保養(yǎng)得很好，眉眼媚而不俗，氣質(zhì)里有種這個年紀(jì)高級知識分子特有的清貴，這番話她是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的，蘇棠卻聽出一股別樣的味道，突然想起趙陽說的話，不禁轉(zhuǎn)頭看向沈易。

    沈易正在點頭，笑得有點勉強。

    “您好，”不等女人再說什么，蘇棠笑著向她伸出手來，“您是沈院長的夫人吧？”

    女人微怔了一下，和氣地跟她握手，“對，我是。你是——”

    “我是沈易的女朋友，蘇棠，博雅療養(yǎng)院的周萍大夫是我外婆?！碧K棠乖巧地笑著，“我聽說過您，您一進(jìn)門兒我就覺得您特別有院長夫人的氣質(zhì)。”

    女人一點也沒覺得蘇棠這話里有些別的什么意思，蘇棠話音沒落就笑了起來，“哎呦，老聽他們說周大夫的外孫女從小就嘴甜，可讓我見著一回！”

    女人說著，轉(zhuǎn)眼看了看沈易，蘇棠也掃了沈易一眼，沈易正看著她，微笑還在，目光里卻多了些緊張。

    “哎，我記得你是上個月才從國外回來的吧？”

    “是，八月初，一個多月了?！?/br>
    女人眼睛笑得彎彎的，“這才回來多久呀，這么快就交男朋友了，你說你長得這么漂亮，學(xué)歷又高，急什么呀，也不好好挑挑，讓沈易白撿了便宜吧！”

    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是玩笑，從她嘴里說出來，一樣是玩笑的語氣，蘇棠卻覺得刺耳。

    蘇棠依然乖巧地笑著，“上回要不是您的司機帶沈易去機場接我，我倆肯定不會這么快就在一起，我還得謝謝您給牽線呢?！?/br>
    “好好好……”女人笑著拍拍蘇棠的胳膊，“回頭有空了，跟沈易一塊兒來家里吃飯啊?！?/br>
    “好，一定。”

    “我那兒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啊。”

    “好，您慢走。”

    蘇棠一直把女人送出門，關(guān)上房門，坐回到沙發(fā)里，對著沈易做了個鬼臉，“怕我跟她吵架頂嘴，她回過頭來難為你mama，是吧？我有那么傻?。俊?/br>
    沈易笑著搖搖頭，笑容已經(jīng)輕松了許多，拿起剛才匆忙放下的手機。

    ——謝謝你幫我說話。

    這句話落在眼里，蘇棠知道剛才她回敬的那些話沈易不但看清楚了，而且看明白了，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

    “沈易，你教我學(xué)手語吧。”

    沈易微怔了一下，抬手在空中畫了個柔和的問號。

    蘇棠指指他打在手機上的這句話。

    “我很愿意幫你說話，但是下回再有這種情況，我更想讓你自己說出來，她羞辱的人是你，你應(yīng)該有權(quán)利羞辱回去?！碧K棠咬了咬嘴唇，“如果今天秦靜瑤在這兒，你一定不會站在那兒干看著。”

    沈易淺淺地笑著，把她擁過來，在她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才從她手里接過手機，輕快地打字。

    ——如果你對手語有興趣，我很愿意教你。但是你要向我保證，如果覺得很難或者很麻煩，一定不要勉強自己，我可以不介意別人說我些什么，但我很介意你對我產(chǎn)生厭煩情緒。

    蘇棠瞪他，“那你也得保證，只要我還想學(xué)，你就不能開除我?！?/br>
    沈易輕笑，深深點頭。

    ☆、第20章 Chapitre20

    兩人吃完飯已經(jīng)十一點了，沈易稍微收拾了一下茶幾，卻沒有穿衣服走人的意思，在手機上敲了幾個字，有些抱歉地遞給蘇棠。

    ——讓徐超送你回家，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