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拒絕 ...

    其實向嘉丞對這串手鏈也沒有多么看重，雖說當(dāng)時袁一諾給他時，內(nèi)心還是挺感動的。袁一諾當(dāng)上義務(wù)兵，兩年之內(nèi)不許回家探親，這可把向嘉丞給熬壞了，就怕這小子這一去天高路遠的風(fēng)景多彩的，徹底就把自己給忘了，回來掛著親切又陌生的笑容，對他說：“你好，嘉丞?！币婺菢樱蚣呜┧赖男亩加辛?。

    于是，向嘉丞一不做二不休，趁著袁一諾要去當(dāng)兵前夕，用點小計謀把這小子堅決拿下。

    拿下是拿下了，但就那么一回，一回能不能抵得過這兩年？心里還是忐忑不安、牽腸掛肚，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地把袁一諾給盼回來了。而且不但人回來，還給向嘉丞帶回一個子彈殼做的項鏈。說是項鏈，其實就是一條黑細繩子串著一枚子彈殼。

    向嘉丞心里樂得開了花，偏一撇嘴：“不咋地，就這么串條破繩子就完了？”

    “啊，那你還想怎么著？”袁一諾擰起眉毛，粗聲粗氣地問。

    “怎么著也得雕點花紋什么的，要不能說是你做的嗎？”

    “子彈殼上雕花紋？”袁一諾氣樂了，“你當(dāng)子彈是泥捏的吧？啥也不懂，胡說八道?！闭f著收回來，“愛要不要，不要拉倒?！?/br>
    向嘉丞，一把搶回來，別別扭扭掛脖子上：“湊合戴吧?！边^兩天不知從哪翻出一塊紫檀木來，扔給袁一諾，外加畫著花紋的紙片片，“喏，就照這樣給我弄幾個珠子?！?/br>
    袁一諾嗤地笑出聲來：“拉倒吧，這么著更難看。”

    向嘉丞挑釁地斜睨著他：“你弄不？”

    袁一諾saosao后腦勺：“好好好，我給你弄行了吧？你就是我祖宗?！卑岩粋€小木頭塊磨成小圓球，那也是不容易的。袁一諾休假這幾天啥也沒干，擰眉攢目地就弄這玩意了。他手指頭粗，木珠子太小，咬牙切齒地較勁，連飯都顧不得吃。

    向嘉丞在一邊逍遙自在地看電視，一會往袁一諾嘴里塞瓣橘子：“好好干，領(lǐng)導(dǎo)很看好你?！?/br>
    “別學(xué)你爸打官腔行不？聽著牙疼?！痹恢Z不耐煩了，把小刀子扔桌子上，一腦門子細密的汗珠，“他媽的，這比負(fù)重35公斤來個十公里越野都累?！?/br>
    大獅子終于忍不住炸毛了，向嘉丞笑嘻嘻地上前給他捋捋，吧嗒親大獅子一口，低聲說：“我不就好這口嘛。”

    袁一諾臉紅了，這話說得太一語雙關(guān)，引申含義無窮無盡的。袁一諾不由自主就往那無窮無盡的地方聯(lián)想，這一聯(lián)想，脖頸子都紅了。哪哪都紅的袁一諾就沒法再吱聲，認(rèn)認(rèn)真真地?fù)炱鹉莻€只有拇指蓋大小的玩意，認(rèn)認(rèn)真真地雕琢，心甘情愿的死心塌地的。

    向嘉丞貼在大獅子身邊給他做指導(dǎo)：“左邊，左邊刻深一點，這個弧度……”

    就算把項鏈改成手鏈，袁一諾休完短短的一個星期探親假，還是沒弄完，說好帶回特種部隊去，慢慢雕，下次回來再送給向嘉丞，誰知一等又是一年半。

    向嘉丞戴過幾天，然后就扔到床頭柜的抽屜里了。一來，那玩意刻得手藝實在不怎么樣；二來，向嘉丞又不是女孩子膩膩歪歪，倆大老爺們鼓搗點定情信物什么的也太rou麻了吧，知道有這份心就夠了。所以，盡管向嘉丞家里出事時，他收拾東西也帶走了這串手鏈，不過仍然扔在抽屜的角落里，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誰成想今天能在這種場合再見到這樣熟悉的粗劣的手工制品？而且還是戴在馬家大小姐的手腕上。馬雨冰竟不覺得配不上她那身衣服，看樣子一直就沒摘下來過。不用問，里面肯定有故事，沒準(zhǔn)故事還不簡單。

    向嘉丞暗地里琢磨著該怎么“審問”袁一諾，唇邊的笑容更深了，愈發(fā)顯得俊雅迷人。

    不可否認(rèn)，左天就被這種笑容給迷住了，他的目光始終沒能離開向嘉丞。最后終于忍不住

    湊了過來。

    此時宴會已經(jīng)進行到一個階段，氣氛漸漸烘托出來，空氣中飄蕩著醉人的酒香和糕點甜美的氣息，更多的則是來賓們的輕言笑語，和悠揚的樂曲。

    向嘉丞應(yīng)酬一陣，終于騰出功夫來休息一會，他端杯香檳來到敞開的陽臺前。夜風(fēng)清涼如水，吹散燥熱和疲憊，令人為之一振。院子里的菊花開得正好，嬌黃嫩紫，在路燈下?lián)u曳多姿，朦朧優(yōu)美，別有一番風(fēng)致。

    向嘉丞曲起雙臂撐在陽臺的欄桿上，身子很隨意地俯下去。左天盯著他清瘦的側(cè)影，走過去很有風(fēng)度地問道：“可以談?wù)劻嗣?？?/br>
    向嘉丞直起身，兩人對視了一會，一個完全洞悉對方的心思，一個已然知道對方的洞悉，一時之間，竟誰也沒開口。

    過了一會，左天笑了一下，這一笑竟帶著幾分自嘲，他說：“嘉丞，我真的很喜歡你，也許你覺得有點唐突。”

    向嘉丞垂下眼瞼，他沒去看左天，一只手撐在白色的陽臺欄桿上，望著和燈光交相輝映的璀璨的星空，悠悠地問道：“你喜歡我什么呢？氣度不凡？或者是，會做衣服？”他瞧了左天一眼，目光里透著隱約的譏諷。

    這抹譏諷刺痛了左天，一顆真心擺出來人家根本不在意。他沉默片刻，說道：“我承認(rèn)我對你還不夠了解，不過我會嘗試去了解，我希望你給我這個機會?！?/br>
    向嘉丞輕輕吐出一口氣：“你只喜歡這樣的我，自信優(yōu)雅，風(fēng)度翩翩。但你知道我最失意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么？你見過我憤怒得不可自控的樣子么？你能想象我像個潑婦一樣把人罵個狗血噴頭然后痛哭失聲么？”他凝視著左天，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你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了，左天，這些都是假的。”他頓了頓，低聲說，“有人見過，而且不嫌棄那樣的我，所以……我絕不會離開他。”

    可能向嘉丞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在提起袁一諾時，眼睛有多么亮，仿佛流星劃過漆黑的夜空，整個人都靈動了起來。左天沒有錯過，他陡然明白，向嘉丞所說的話，并不是為了拒絕他而找到的借口。也許，眼前這個人，正如他自己所說，展露在外人眼前的，只是自身的一個片面。

    左天怦然心動，他忽然很想見見那樣的向嘉丞，那樣表露情緒的、隨心所欲的向嘉丞，那樣富于生氣會大哭會大笑的向嘉丞，而不是此刻站在面前，永遠掛著得體精致的面具。左天不禁失聲低喚道：“嘉丞……”

    “所以，對不起。”向嘉丞打斷對方來不及說出口的話，斷然說，卻聽不出有什么歉意，“我和他從小就在一起長大，他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可能再有其他想法。”

    左天想了想，放松下來，一聳肩：“于是，我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半點都沒有。”向嘉丞坦然地面對他，眸光清澈，透著幾分調(diào)侃。

    “好吧?！弊筇炫e起酒杯，“還是朋友？”

    “當(dāng)然?！毕蚣呜┬睦镩L出了一口氣：我靠真不容易，總算解決掉一個大麻煩！

    他畢竟還是不想得罪左天，這個圈子太閉塞了，有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有可能影響到店里的生意，可又實在厭煩得要死。好吧，反正這小子在中國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以后盡量避免見面。向嘉丞暗中核計著，臉上卻不露聲色，對左天微一頜首，轉(zhuǎn)身走回大廳。

    向嘉丞沒料到的是，他剛一離開，左天盯著他的背影，斂了唇邊的笑容。他太少被人這樣拒絕了，滋味很不好受，更何況他覺得自己是動了真心。左大少爺動真心，那是破天荒頭一遭，以往的鶯鶯燕燕似乎都成了過眼云煙，消散不見。眼里就剩這么一個，人家還不領(lǐng)情。一腔熱血被冷水當(dāng)頭一澆，沖了個透心涼。左天覺得自己就像個大笑話，失意和沮喪轉(zhuǎn)成一股憤懣的濁氣，噎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他狠狠灌下杯里的酒，扯開脖子上緊箍著的領(lǐng)結(jié)。

    向嘉丞在舞會里又晃了兩圈，看看時間過得差不多了，便向馬速夫婦和兩個姐妹告辭。馬雨冰仍是極為冷淡的樣子，隨意點點頭；馬雨涵卻有些心不在焉，嘴上答應(yīng)著向嘉丞，眼睛卻不時瞄向舞池中間，神情有些落寞沮喪。

    向嘉丞下意識地掃一眼，見房地產(chǎn)大亨吳志的兒子吳庭陽正在和一位正當(dāng)妙齡的女子翩翩起舞。向嘉丞心頭一轉(zhuǎn)，立刻明白，心里不由暗笑，小丫頭這是情竇初開芳心暗屬了。

    向嘉丞邊往外走邊拿出電話，上面竟有個袁一諾的未接來電，想來是剛才舞廳里沒聽見。向嘉丞撥回去，響了好幾聲那邊才接，聽著周圍也是混亂不堪，有人嗷嗷地叫喚。袁一諾扯著嗓門嚷嚷，差點震破向嘉丞的耳膜：“嘉丞?。“?，剛才我給你打電話啦你沒接呀?！?/br>
    向嘉丞站到十字路口：“你小點聲，我聽得見?！?/br>
    “??？你說啥？！哎呀等我出去的。”

    向嘉丞翻個白眼，等一會那邊又傳來袁一諾的動靜，這回聲小多了：“嘉丞，我有個戰(zhàn)友回來探親，非要我陪他喝酒，你自己打車回家吧?！?/br>
    “嗯，行?！毕蚣呜c點頭，皮笑rou不笑地說，“你別喝多了啊，我還有事問你。”

    “啊，好好好。”袁一諾一點沒聽出來向嘉丞語氣有什么不對，沒心沒肺地還廢話呢，“我這邊還得晚點，你先睡吧。”還沒等向嘉丞再說什么，他先按斷了。

    向嘉丞瞧著手機，笑著點點頭，就是這笑容有點詭異：“袁一諾你行，不但給女孩子送東西，食言不來接我，而且還學(xué)會夜不歸宿了。你等你回家的！”

    29、戰(zhàn)友 ...

    袁一諾接到這個電話絕對很突然，他吃完晚飯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看電視，注意著墻上的掛鐘，準(zhǔn)備十一點左右就去接向嘉丞。這時候，他手機上收到一個陌生的來電顯示，還是個座機號。

    袁一諾接聽，里面?zhèn)鞒鲩焺e已久甚至以為自己已然忘記的聲音：“袁一諾。”電話那邊的人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一個字一個字?jǐn)嚅_說，還是忍不住微微發(fā)顫。

    袁一諾傻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里足足半分鐘。那邊也不說話，只等著，他篤定袁一諾一定能認(rèn)出自己。

    “我草，王躍海?！痹恢Z大喊出那個仿佛是上輩子結(jié)識的名字，提高聲音，“你他媽的是王躍海！”

    那邊憨憨地笑起來：“行，你小子還沒忘了我?！?/br>
    “去你媽的！”袁一諾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沒拿手機的手叉著腰，激動地在地板上走來走去，“你個癟獨子你在哪呢？你休假了嗎？！”

    “我就在S城?！蓖踯S海語氣也平靜了許多，“正要回家去，走之前想見你一面?！彼聊粫?，慢慢地低聲說，“一諾，我也轉(zhuǎn)業(yè)了……”

    袁一諾心頭顫了一下，他說：“先啥也別說，你在哪呢？我去接你，咱倆好好喝一回?！?/br>
    “好?！蹦沁呅?，“我就在北站，這里變化可真大?！?/br>
    “搞什么全運會，忙著翻修重建，你等著，我這就開車過去?！?/br>
    袁一諾興沖沖地進臥室換衣服，一顆心砰砰亂跳，沒想到王躍海竟然來找他了，崢嶸歲月如水過，鐵馬冰河入夢來，簡直令他難以自抑。穿好衣服閉著眼睛默立了好一會，又做了兩個深呼吸，這才恢復(fù)平靜，用手機給向嘉丞打電話。可沒人接聽，再打，還是沒人。袁一諾想了想，算了還是先接老戰(zhàn)友，大不了讓嘉丞自己打車回來。

    開門、下樓、開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