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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聽戲這事,她一時眼里便再現(xiàn)了當日大火前畫舫上的眾姑娘合樂而舞的一曲太平盛世。 眸仁動了動,隱約泛酸,這般感受卻不知為何。 “若真的都得了那么多,譬如天下這種東西,萬里江山都是你的,那你就要握好,要挑起來啊,哪能不知所謂呢?!?/br> 慶僖公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面上是笑,亦有滄桑:“這里啊,挑著的擔(dān)子可重,一刻也不敢彎下去?!?/br> 擔(dān)著的,可不是如畫的江山,是萬民百姓的安穩(wěn)福址,是左右不能偏移的秤桿。 “可恨寡人令你沒了公父?” 子桑默然,不好搖首,亦不好點頭,她也不好說,其實她與公父不大相熟的,只不過見了寥寥幾面的。 慶僖公哀嘆一聲,半咳難止,旁邊公公趕緊強扶了讓早些回宮歇著。 好不容易停下來,慶僖公才邊走著邊喃喃著: “寡人殺子,不是寡人氣,再氣,也不能殘了自家骨rou的。 殺寡人兒孫的,是國法,是萬民眾生,是寡人之位,非是寡人啊,是寡人肩上這桿秤。” 于湖波映襯中慢走而去的須發(fā)皆白的老人肩背忽就佝僂了下去。 江山向來多嬌,英雄何止折腰。 第十六章 還是閑看書 除了慶僖公敢正兒八經(jīng)地跟她說話,再遇到的其它長得人模人樣的,也就只有自認為地位低下的各種宮人。 問一句答一句,答的還是那些敬語,沒得意思,倒不如和大雪說話。 還是閑看書,再喂魚,坐對天,仰望月。 宮中的傳言最近便又慢慢轉(zhuǎn)了風(fēng)向,原本大約是風(fēng)塵中來的世郡不喝酒的時候啊,可又是另外一番風(fēng)光。 仍是搖搖曳曳的影彩衣翩躚,手里半握一卷書兒,時于亭臺前撐額低首,時于玉階上駐足眺遠,時于花葉柳下半倚閑看。 那一道靜靜聲的樣子,稱得上閨中玉璧,卻又多了閨中嬌羞不曾有的閑散大氣。 總之私下這些宮人便越發(fā)地喜歡暗里傳著世郡的閑情逸景,傳著世郡的相貌無雙。 有人也多那么句嘴:“不知稱作王材之人,整日都看些甚書?” “汰,說甚王材,王上從來也只看了她一回,當著個家里小孫兒養(yǎng)著罷,哪天就嫁了給誰去的?!?/br> “正是了,有時候看她看些閑史,有時候也不知道哪里搜羅來的話本,看的都是些不堪的東西?!?/br> 見風(fēng)聽得這些閑言碎語,世郡也只是笑笑,仍是津津有味地翻著話本,這日翻到一本。 大約是說這南涼王宮中有過千之數(shù),她于是抬眼來問福安:“當真如此多?” 每日雖能時常見到各色宮匆匆于墻苑間走過,可這宮中仍是一派清冷的景象,難能想像里邊藏著如此多宮人。 福安點頭說:“或而還要多些?!?/br> “都去了哪里?” “宮中各處,雜物敬事處,府庫,還有些許作坊,都有的?!?/br> 這些宮院都分布在比較偏的地方,平時世郡都是走著那風(fēng)光景致好的地方,自然少見。 聽了便要去瞅眼罷,圖片新鮮。 于是一匹銀兒撒開爪子便四下跑了起來,宮人們早已見怪不怪,反正世郡少使喚人,便半趨半跟。 如此,連著好些天,什么洗衣局,御膳坊,制藥坊,甚至寶庫房也去了的。 寶庫這種地方自然是不可進去的,世郡也還算識趣,只問了這庫中存的是誰家的寶。 “宮中存的寶,自是王上的。” “國庫與寶庫可有分?” “當然,寶庫是王上的,國庫是南涼國的,是天下的?!?/br> “這答話的庫官有意思,賞。” 晃了幾日,這日進了制衣坊,耳邊織機吱吱作響,栓木咔嗒咔嗒,眼前千絲萬縷,各種顏色的線相互一碰就合在一塊。 原本布是這樣起來的。 這東西有意思,玩了一會,旁邊的管事太監(jiān)滿額的汗,弄錯一下,一匹布便毀了,重新趕工怕又要誤大事的。 于是使著眼色,讓旁邊的負責(zé)這臺織機的小太監(jiān)去教世郡。 小太監(jiān)手指哆哆嗦嗦,牙關(guān)打顫:“這匹布用的是最好的織線,是要給王上做斗篷的?!?/br> “哦?”世郡抬頭,笑意更深,豈非正好。 秋后便是初冬,他老人家確實要件斗篷,世郡猶是更不愿離開那織機了,耐心一會又抬頭來看那額汗參參的小太監(jiān):“這個如何弄?” 一雙手指便把著栓織來教,抖得線一根一根地跳。 都說在這里頭做活的太監(jiān)都是資質(zhì)不太好的,確實比其它小太監(jiān)膽小得多。 不過越看越瞧著有那么些眼熟:“叫甚名字?” “吉……吉佰?!?/br> 以為要挨罰,手就僵在那里,頭低得更低,卻被世郡一支織桿撬著下巴挑了起來,笑:“吉佰?” “是是,吉祥的吉,十人為什,百人為佰的那個佰?!?/br> 世郡一下就把織桿扔掉,嚇得旁邊管事太監(jiān)慌手慌腳就來護那半匹未成的布。 “太國寺里的子桑,可記得?” 小太監(jiān)眼睛便亮了亮看了眼光艷照人的世郡,只是一下又趕緊低下頭去:“小時有在太國寺停了些日子,記得有個住在寺里的蓄發(fā)尼叫子桑。” 都有耳聞世郡名作公子桑,確是重了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