噸噸扒在陳安修背上應(yīng)了一聲，聽著聲音比平常大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大米昨晚是要更的，但是家里這邊的晉江怎么都打不開了，空白一片，今天補上。

    ☆、結(jié)伴生活

    噸噸中午要過去吃飯的事情，陳安修早上早上是和劉波打過招呼的，現(xiàn)在不去了，怎么也是要過去說一聲，陳安修現(xiàn)在住的這個地方就在南李小區(qū)后面，說起來也是屬于南李村的地，以前是片菜園子，南李小區(qū)剛開發(fā)出來的時候，賣的并不好，開發(fā)商對二期也沒什么興趣，這塊地就空了下來，這幾年東山區(qū)的情況好了，有人想開發(fā)了，南李村的人反而不著急了，附近有了大學(xué)城，大型超市，商場，銀行一家家的開，早就有傳言稱市政府有意將這附近建成綠島市新的CBD，南李村守著最后這塊地，待價而沽。但是賣出去之前，地里空著長草是不來錢的，于是一座座三層小樓就起來了，普通的水泥小樓，間隔成一個個小房間，沒有任何裝飾，大多用來出租，租給外地打工的，租給附近大學(xué)城的學(xué)生。將來地賣了還能拿到不少拆遷款。

    陳安修的大姑陳建紅用陳奶奶的話說就是，你們大姑，從小心眼子就比別人多長了兩個，所以這種好事自然落不下她的份子，也不知道她怎么去疏通的關(guān)系，但事實就是她就在這人人眼紅的地方比鄰而居地蓋起了兩棟小樓，當時陳安修要從南李小區(qū)搬出來的時候，他大姑就主動說給他們父子一間住著，免費的，就讓陳安修住在那里幫她看著房子。

    已經(jīng)是中午了，雖然還在下雨，過來這邊吃飯的大學(xué)生和務(wù)工的還是很多，這里的街道都是用黃沙和碎石子鋪的，倒不是很難走，就是一下雨泥水多，褲腳沒兩步就濕了，劉波開的那家店叫成都小吃，類似于這樣的店，這條街上還有蘭州拉面，沙縣小吃，天津狗不理包子，山西刀削面，陜西rou夾饃和涼皮什么的，正宗不正宗的，住在這種城市角落的人誰會真的去在意，便宜實惠能吃飽就行。劉波的成都小吃店就是一間簡易房，客人在屋里吃飯，他在外面搭的棚子里支著煤氣罐炒菜，他老婆會做點簡單點的炒飯炒面，另外還有一個十七八的小姑娘是他從老家?guī)С鰜泶蚬さ?，劉波有個兒子叫小軍的今年七歲了，還沒上學(xué)，說是綠島這邊上學(xué)費用太高，想過年的時候送回老家那邊，在家里上學(xué)。

    “陳叔叔，噸噸哥哥?！眲⒉ǖ膬鹤有≤娏嘀淮蟠俞u油醋之類的東西從不遠的小超市一路小跑過來，傘也沒撐，快到跟前的時候腳下打滑，陳安修上前扶了一把。

    “小軍又去幫你爸爸買東西了？真能干?！焙⒆娱L得很精神，圓臉大眼睛，又能干又懂事，就是父母太忙，照顧孩子時間太少，陳安修就見過小軍干干凈凈的樣子，就像現(xiàn)在，身上的小羽絨服前襟和袖子油光光的發(fā)亮，臉和手上都是沒洗掉的灰，這樣的孩子，在這條街上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家在這條街上也不是一家。天南海北出來討生活，什么地方的都有。

    在這里生活時間長了，陳安修會想，如果有個人可以陪在自己身邊，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這樣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只是他畢竟是個男人，有孩子和父母要養(yǎng)，將來的老婆也要養(yǎng)，錢還是多多賺才行，不能讓家人跟著他吃苦受累。

    中午正是小店里最忙的時候，陳安修不耽誤時間的和劉波打了個招呼，剛出門口正好碰到周遠三個從對面的彩票站出來，他聽周遠說過，每期十塊錢買同樣的號碼，買了有兩年了，最好的一次中了三千多，十塊八塊的時候也有，當然不中的時候最多。他希望哪天中個五百萬，然后在這城市買房買車娶媳婦住下來。

    “陳哥，噸噸，我們在里面點好菜了，你們還沒吃飯吧，進來一起吧。”說話的是周遠，工程部外地的小伙子在這附近租房子的很多，房價便宜，離著上班酒店近，還不愁找不到吃飯的地方。

    “陳哥，今天去面試的工作怎么樣?。俊?/br>
    “老板什么樣的人?。俊逼渌麅扇艘矄柶饋?。

    工程部就那么大，陳安修應(yīng)聘這臨時助理的事情也沒刻意隱瞞，看一幫人堵在人家店門口不像回事，他就提議進去再細說，店里已經(jīng)坐滿了七八成，中間靠里的一張桌子上坐的是一個叫劉會中的同事，他在這里很正常，奇怪是他身邊那個女孩，工程部秘書夏菲。

    夏菲是去年和陳安修一起入職的新員工，性子敏感又內(nèi)向，工程部里幾乎都是男人，還是一群學(xué)歷和素質(zhì)不怎么很高的男人，已婚的多少還能注意點，未婚的小伙子就不行了，自以為和人家姑娘熟悉后，說話沒個顧忌，一高興還喜歡去拍人家肩膀，就是手賤習(xí)慣了，想法倒是沒有的，遇到個潑辣點的姑娘估計直接一巴掌拍掉，像夏菲這樣的明明很討厭又不明面上說，轉(zhuǎn)過身去偷偷哭，韓總監(jiān)遇到過幾次，找她談話，她才把這事說出來，韓總監(jiān)在部門會議上隱晦的提了一下和女同事相處要注意分寸，工程部就夏菲一個女同事，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后來就自動和她保持距離。但這樣也不行，有一次陳安修他們都是男人沒事聚在一起就說起了有顏色的玩笑，見她進門，顧及她是未婚姑娘，又很討厭這些，就自發(fā)停止了，誰知道她回到自己辦公室又哭起來了，陳安修做為部門中與她認識最久的人被眾人派去慰問，結(jié)果是她認為大家都在背后說她的壞話。陳安修當時就覺得女孩子心思纖細點原也算不上錯，但這位也太過敏感了一些。

    有段時間，陳安修是能感覺到夏菲對他是有點意思的，經(jīng)常借故找他說話和幫忙，還打著感謝的名義給噸噸買過一件小毛衣，雖然事后噸噸一次不肯穿。但也僅此而已了。去年冬天的時候，聽人說，她和銷售部一個男主管出去租房子住一塊兒了。有次陳安修陪mama逛街偶遇過夏菲一次，陳mama人老姜辣，一語中的的說，這個姑娘太小性兒。陳安修本來就對她沒什么意思，之后的事情他就沒怎么關(guān)注過，倒是快過年放假的時候，夏菲主動找他談過一次，說如果他愿意結(jié)婚后把噸噸交給別人來養(yǎng)，他們之間還是有轉(zhuǎn)圜余地的?？偹慵医踢€行，陳安修沒有當場跳腳，但自此之后，也同其他人一樣，對這個女孩子有多遠躲多遠。所以上次周遠提議讓夏菲幫忙整理報告，陳安修根本考慮都不考慮。

    其他人見到夏菲在這里，對看一眼，顯然和陳安修一樣奇怪，從不合群的人竟然在出現(xiàn)在他們飯桌上，但都是天天見面的同事，基本的面子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的，陳安修抱著噸噸坐在離夏菲最遠的那個位置，簡單地和大家說了幾句應(yīng)聘過程還算順利，之后見夏菲想搭話，他借口帶噸噸去看嗓子走人了。

    噸噸是不是真的嗓子疼，陳安修這個做爸爸的還是能分辨一點的，噸噸是天生有點支氣管敏感，但經(jīng)過這些年的細心調(diào)理，基本已經(jīng)痊愈了，醫(yī)生都說沒事了，家里人小心起見，還是盡量讓他遠離煙味和粉塵之類的刺激性東西。

    不過春天是燥點，陳安修在回家的路上買了些小香梨，又買了條鯰魚，上次做菜家里還剩下半個冬瓜，這次正好做冬瓜燉鯰魚，滑口又敗火。

    “三太爺?！鼻懊孓D(zhuǎn)角處拐出來一個一瘸一拐的老人，一手撐傘，一手提著行李袋子，陳安修剛覺得背影眼熟，噸噸已經(jīng)喊出來了。

    “三爺爺。”是村子里住在陳安修前面的老人江新寶，陳家村除去嫁過來的媳婦兒百分之八十都姓陳，還有一些少數(shù)旁的姓，眼下這位老人就是村里只有四五戶人家的姓江的。

    *

    “三爺爺，你怎么下雨天自己下山了，有什么想買的，讓我爸媽下來的時候幫著買就是了?！标惏残揞I(lǐng)著老人回家，他和噸噸住的是一樓，一個二十多平方的小房間，一張雙人床，一臺二手電視，值錢的東西就那臺小冰箱和電腦了。

    “下雨天店里也沒什么人，調(diào)料不全了，我就下來買點?！边@位老爺子今年六十多了，在村頭開了個小飯館，差不多都快三十年了，祖?zhèn)鞯暮檬炙嚕页２?，滋補藥膳都做得來，四里八鄉(xiāng)的都知道，生意一直還成，就是十來歲的時候上山打柴被遇到狼，腿瘸了，臉上也留下一道長疤，雖然家里條件還成，媳婦兒到底是沒娶上，四十多的時候從城里撿了外地女人，和他過了沒兩年，就和店里的小伙計跑了。從那時候起就一個人過到現(xiàn)在，陳安修家和他鄰居多年，能幫襯的地方就幫襯點。

    這位老爺子對陳安修也不錯，陳安修小時候家里大人都很忙，他從七八歲開始放學(xué)就負責去幼兒園領(lǐng)弟弟meimei回來，然后燒火做飯，那時候人就比家里的鍋臺稍高那么一點，柴禾就是麥稈玉米桿樹枝樹杈子，一開始火都點不著，濃煙嗆得眼淚嘩嘩的，陳安修人生中做出來的第一道菜蔥花炒雞蛋，就是這位老爺子手把手的教出來的，后來的好多也是。

    “店里不是有個小伙計幫忙嗎？”陳安修把鯰魚泡在熱水里燙一下，這樣燉出來的魚不會很油膩。

    “他年前談個對象，兩人好著呢，蜜里調(diào)油似的，店里最近沒什么事情，我就給他放了兩天假。”

    “噸噸，從床底下拿爸爸的棉拖鞋出來?！?/br>
    “哦。”

    “三爺爺，我今天休班，你在我這里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去坐公交車，你鞋子都濕了，先穿我的，待會做完飯，我給放爐子那里烘一烘?！?/br>
    “別麻煩了，壯壯，早上吃飯晚，現(xiàn)在一點都不餓。”

    “三爺爺和我客氣什么啊，又不是在別人家里，三爺爺你要累的話，就上床歇會，要不讓噸噸陪著看電視也行，我先去外面生爐子炒菜，一會就好?！?/br>
    “那壯壯，你別弄太多菜啊。就咱爺仨，我看兩個菜就行了?！苯聦汓c頭笑，一晃都快三十年了，當初那么點一個小娃娃，沒怎么覺得的，就長大了，現(xiàn)在還做了爸爸，可從小就這樣，和人親親熱熱的，一點不生分，他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孩子。

    “行，我知道的。三爺爺也嘗嘗我手藝好點沒有？”

    “三太爺，給，鞋子?！背嗽陉惏残廾媲?，噸噸一向是個懂事有禮貌的好孩子。

    院子里有間小東屋，原先就放了些破床板子，磚頭之類的雜物，陳安修收拾出來，買了個煤爐子和還有些煤放在里面，平時在家能炒個菜，樓上的租戶大多是附近大學(xué)的女學(xué)生，他大姑說女孩子愛干凈，寧愿房租便宜一點也愿意租給女孩子，三樓有兩個房間是和男朋友一起租的，但他們做飯大多用電磁爐，偶爾有人來借爐子用的，陳安修也沒計較過，彼此之間感情算不上多深厚，但同住在一個院子里相處還行。

    陳安修燜上米飯，點著爐子燉上魚，冬瓜切成塊備著，又上街買了兩個軟爛些的鹵菜和幾根黃瓜，不管噸噸嗓子是不是真的疼，拌個銀耳黃瓜涼菜，多擱點醋，吃了總是有好處的。

    鯰魚rou鮮嫩，燉出來的菜，很多魚rou都化在湯里了，湯汁又香又濃，直接舀一勺澆在米飯上，潤潤的，光吃米飯就很香。老人和孩子都能吃。

    下午噸噸玩電腦游戲，陳安修提著東西一直將老爺子送到公交車站，看他坐上車才往回走，路上給他mama打個電話，想讓她下來陪噸噸住些日子，陳mama現(xiàn)在退休了，在家空閑時間比較多。陳mama在電話里聽他說明原因，說明天上午就過來。家里這邊的事情算是搞定了。就晚上陳安修收拾東西的時候，和噸噸說起這事，他一聲不吭，睡覺時賭氣一樣用被子蒙住頭，蜷縮在墻邊，陳安修去抓被子，他扭來扭去不給碰。

    *

    “權(quán)當提前體驗一下老年生活吧?！标惏残拊谡聲r年身邊工作五天后，這么安慰自己，這位章先生喜靜，生活又很規(guī)律。

    每天早上七點肯定起床，七點半左右，酒店里的各類報紙會送過來，翻閱報紙的時間大概有半個小時，然后就是早餐，九點之后，他一定是在書房處理文件，中午十一點半的午餐，下午一點他會午休，兩點起床后，多數(shù)在會客室看一下午書，六點是晚餐，晚餐后他會去海邊散步，之后會看一個小時左右的電視，基本就是新聞，九點之后，繼續(xù)回書房處理事情，有時候是電話，有時候是視頻，如果沒有意外，他會晚上十一點準時回房睡覺，這五天里除了第二天下午，陳安修陪著去了一趟綠島原油碼頭之外，其余日子就是這么過的，這哪里像是來休假的啊。

    除了太過無聊，陳安修倒也勉強能接受這樣的老年生活，日子平淡寧靜，有規(guī)律的生活讓整個人都跟著放松下來，但這寧靜中總帶著一絲怪異，他想來想去覺得可能是陪在身邊的這個人不對。這種晨起相伴，日落而息，相依相偎的生活，夫妻一起才是正理，換成兩個陌生的男人，總是缺了點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可以腦補噸噸悶在心里的話，大概就是，和我搶爸爸的那個人一定不是好人。

    ☆、另一個爸爸

    “我看你這助理倒是當?shù)糜崎e得很，比在工程部做領(lǐng)班好多了?！标惏残夼吭谧郎洗怪燮ふ裏o聊的刷網(wǎng)頁，負責月塘區(qū)的客房服務(wù)員秦云推著整理車過來了，她老公和陳安修是工程部的領(lǐng)班同事，部門活動帶家屬，他們也一起吃過好幾次飯，以前只知道她在月塘區(qū)這邊工作，是酒店里五六年的老員工了，這次陳安修住進來才知道是她負責這棟別墅的清理工作。

    陳安修伸個懶腰從凳子上跳下來，笑嘻嘻的說，“我也覺得不錯啊，嫂子，你看我天天在這里曬著太陽，吹著小風，昨天看到后面那條路上的紫葉李都開了，我估計過兩天，那邊的杏花也差不多了，今天都能看到花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