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天用藥酒，好多了，跟人要了幾棵地瓜花，我打算種在這里。”

    “爺爺?！眹崌崗能嚿咸聛?。

    “噸噸終于回來了，走了這么多天，爺爺奶奶在家都挺想你的。”陳爸爸拉著人上上下下地仔細瞧，看到頭上貼著的藥布，心疼地問，“頭還疼嗎？”

    “不疼了?！?/br>
    “走的時候好好的，回來卻把頭磕破了，晚上回家讓你奶奶多煮幾個雞蛋給你吃?！?/br>
    “恩。”

    “回屋里涼快涼快，爺爺給你切西瓜吃?！?/br>
    “我媽呢，爸爸。”陳安修問了一句。

    “去山上摘菜了，順便噴點煙葉子水，昨天說是看到西紅柿和辣椒上有很多蟲子?！?/br>
    陳安修接過爸爸手里的鐵锨，把地瓜花種上，澆上點水后，又去小飯館看了看，在他離開這幾天，旁邊新蓋的五間大瓦房里的桌椅板凳已經(jīng)全部到位了，現(xiàn)在只等哪天放掛鞭炮，這邊就可以用了。

    不管外面發(fā)生了什么，秋里鎮(zhèn)上一如既往的平靜著，陳安修在山上和他mama拔草噴土藥的時候，就把事情說開了，“媽，我和他分開了?！彼續(xù)ama一直很介意這件事。、陳mama何等敏銳的人，一聽這話，就知道在北京發(fā)生了事情，“他們家里人給你委屈受了？”

    “怎么會，我還能讓他們欺負了？”

    “那就是有了?！痹缇椭罆羞@個結(jié)果。

    陳安修臉上的笑容一頓，“媽，不管怎么樣，這事算是過去了?！?/br>
    “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br>
    “已經(jīng)想明白了?！睈矍椴皇巧畹谋匦杵?，沒有愛情，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家里的人還需要他的照顧。只要家里人都好好的，其他的，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71

    章時年一直把人送上火車,回來的時候,章云之正在陽光室里戴著眼鏡縫制一件小衣服,“噸噸跟著他爸爸回去了？”

    “恩。”章時年輕應(yīng)了一聲,在他旁邊坐下，茶壺里泡著的上好的玫瑰花茶,“這是給噸噸做的？”他mama少年時就留學(xué)英國，受的西式教育，彈得一手好鋼琴，油畫也擅長，但受外婆的影響，她的針線縫紉功夫也是一等的，小時候他們兄弟們大件的衣服大多是請外面的裁縫做的，但一些貼身衣物,都是她親手做的。

    “噸噸都這么大了，我這個做奶奶的，還沒為他做過件衣服呢，君恒，君毅他們小時候都穿過我做的衣服?！?/br>
    “媽，這件事我的錯。”

    章云之抬頭看他一眼，“老四，這件事確實是你錯了，君恒昨天晚上在這里吃飯，說漏了嘴，把你二哥找陳家那孩子談話的事情說了，你爸氣得飯都沒吃，把你二哥叫來狠狠訓(xùn)了一頓，連仗勢欺人，忘恩負義這種話都罵出來了。不怨陳家那個孩子會生氣，換成誰也難以接受的，噸噸，他們養(yǎng)了十年，盡管你也不是故意遺棄的，但除非他們愿意放棄，否則我們沒有立場問他們要孩子，這件事，你二哥心急了點，不過這也怪你，上次回家說要找個什么男人過一輩子，你二哥也是擔(dān)心你以后真的無后?！?/br>
    以安修現(xiàn)在的情緒，根本聽不進任何的解釋，他現(xiàn)在也需要厘清一下混亂的思緒。

    “聽說陳家那個孩子是君恒的同學(xué)，那應(yīng)該年紀也不大，怎么會十幾歲就收養(yǎng)噸噸呢？噸噸的mama你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媽，你聽說過男人生孩子這種事情嗎？”

    章云之下針的手停了一下，問，“你說什么？”

    對自己的mama也沒什么可隱瞞的，mama見多識廣，或許知道點什么，男人生孩子這種事情，他聽都沒聽過，實在不知道從哪里著手查起，他愿意相信安修，但這件事實在太匪夷所思，“安修說噸噸是他生的，算算噸噸的出生日期，那段時間，我確實和他發(fā)生過關(guān)系?！?/br>
    “老四，你真是太胡來了。那個孩子當年才多大？”心知現(xiàn)在再指責(zé)他這些也沒用，她撥撥頭發(fā)，想了一會說，“你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以前你外公的一個朋友，他是一個鐵路設(shè)計師，叫喬白，他以前來家里做過客，身邊常帶著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男孩子，我聽你外公說過，喬白的伴侶也是個男人，那個男孩子是他自己生的，他們那個族群好像是叫什么木遺，具體怎么寫我不是很清楚，他們族里的男人是可以生孩子的，你外公知道的還多一點，他說過這個族群在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被當做異類屠殺，后來就銷聲匿跡了，喬白是我唯一聽說過的來自這個族群的人，46年的時候，喬白一家移居國外，后來你外公去世，我們兩家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了?！?/br>
    “這么說，世上真的有這種人存在嗎？”

    “應(yīng)該是有的，不過他們行事隱秘，所以很多事情，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這也是他們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喬白和你外公二十多年的好友，我們也僅僅是知道這么一點。畢竟男人生子這種事情，說出去還是會被當做異類看待的，陳家那個孩子既然這么說，估計應(yīng)該是真的。對了，我想起來了，他們那個族里好像生過孩子的男人都會在手臂內(nèi)側(cè)有個花瓣形狀的胎記，很好認?！?/br>
    章時年握住茶杯的手指驟然收緊，他記得安修身上有，這么說，安修真的在十八歲那邊獨自生下了噸噸？他以為那一夜對安修來說是一場不算愉快的回憶，可事實竟遠不止如此，安修一個男孩子，在那個年紀生下噸噸，到底要承受多大的壓力，他無法想象。

    “媽，我要回趟綠島?！?/br>
    “老四，你現(xiàn)在需要的是冷靜和克制。一時的感情沖動并不足以讓你們一輩子走下去。我想陳家那個孩子也需要時間?！?/br>
    “媽，如果我決定和安修在一起，您會反對嗎？”

    章云之聽他這么說，似乎并沒有多少都驚奇，極為優(yōu)雅淡定地笑了一下，“老四，我還是那句話，你現(xiàn)在需要冷靜，關(guān)于你的未來，我不會過多干涉什么。”但她不看好這兩個孩子。陳家的那個孩子，她沒見過，但從他這次帶著噸噸迅速離開北京的做法來看，必定是個性格強硬，極有主見的，老四同樣是不容易妥協(xié)的那種人，這樣兩個人在一起，只能硬碰硬，傷人傷己。

    “我知道了，媽，我先回房?！?/br>
    “去吧。”

    章時年回房后，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是打給周家偉的，讓他去查寧世醫(yī)院，噸噸就是在這家醫(yī)院出生的，醫(yī)院還給噸噸準備了充足的出生假記錄。

    第二通電話是打給他二哥季方南的，約他一起晚飯。

    *

    當時季方南正在國防部參加一個高層作戰(zhàn)會議出來，警衛(wèi)員羅平把電話遞給他的時候，他就知道麻煩來了，他這次真算是里外不討好了，老爺子臭罵他一頓，弟弟這里也沒落個好人，“老四？……好……地方你來定，我晚上有時間?！?/br>
    羅平神色嚴肅地守在一邊，偶爾的用眼角掃一眼，能讓這位海軍上將這樣包容妥協(xié)的，他就知道兩個，偏偏那兩個都姓章，克星一樣的存在。

    兩人去的是私房菜館是由一個老太太開的，祖上據(jù)說在王府里做過廚子，小小的四合院里，每天就開那么幾桌，晚上院子里燈光并不算很明亮。季方南把帶來的警衛(wèi)員留在門外，他自己推門進去。

    “二哥?！闭聲r年原本站窗邊，燈光打在他俊美的臉上，優(yōu)雅淡定的面具下卻隱隱有種逼人的氣勢，聽到人進門，他轉(zhuǎn)身招呼。

    “等了很長時間了？”

    “也沒，二哥坐?！蔽堇锞退麄儍蓚€人，章時年幫著拉開椅子。

    “自家兄弟，今天怎么這么客氣？”

    章時年輕笑，“如今大哥不在家，有些事情我是想和二哥說說?！?/br>
    季方南看他這姿態(tài)，就是找陳安修談話的事情把他惹惱了，先行開口說，“那事情確實是我這當哥哥的魯莽了。不過既然噸噸是我們家的孩子，讓別人一直養(yǎng)著總不是那么一回事?！?/br>
    “安修不是別人?！闭聲r年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