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招蓄能

    陳湮卻走到桌邊，倒了一碗冷茶，一口喝干了，并不回答顧老爺?shù)膯栴}，而是問道：“陳府有個看門的年輕人，約莫十七八歲，長得十分清秀，叫做阿清，你可知道？”

    顧老爺歪著頭想了想，道：“哦，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個人。我已有許久沒見過他，陳家的人都喚他狗兒?！?/br>
    “跟我說說他的事吧?！标愪沃苯訂柕馈＜热活櫪蠣敽完惌Z關(guān)系匪淺，那么阿清的事他也許知道一二。

    顧老爺不知陳湮為何突然問起了阿清，但瞧見他的臉色，便不敢多問，忙道：“你走了之后，陳珺知道阿清是你的人，就把他毒打了一頓，卻不趕出去，而是讓他做了看門的小廝……”

    “不是這個，”陳湮開口打斷了顧老爺?shù)脑?，“說說他是怎么進的陳府?！?/br>
    “這……”顧老爺更加疑惑，這事難道陳璟不是更清楚嗎？

    “說說吧，我想聽?！?/br>
    顧老爺嘆了口氣，徐徐開口道：“我也只是聽柳兒說起過。阿清原本是叫狗兒，大約九年前，青、洛兩州發(fā)了洪水，阿清跟著母親逃難來金川，剛進金川城不久，母親就病死了……”

    十一歲的陳璟帶著兩個仆從出門，身邊是十歲的顧柳。他們兩個原是青梅竹馬，也早早定下了婚約，因此常在一起玩耍。

    兩個人上了街，正玩得興起，卻看見巷子口一個六七歲的臟兮兮的男孩蹲在墻角，頭上插了草標，旁邊躺著一個女人。

    有行人經(jīng)過時，男孩都要伸手護住女人，生怕別人不小心踩到。還在日頭照過來的時候，把女人挪到陰涼處。

    陳璟一眼就看出來了，女人身體已經(jīng)僵了，大概剛死沒多久。他讓顧柳等在原地，自己走了過去。

    男孩察覺到他靠近，抬頭看著他，卻不說話。

    “你叫什么？”

    “狗兒?！蹦泻⑿÷暣?。

    “她是誰？”陳璟指著地上的女人。

    “我娘?！惫穬捍鸬?。

    “你知道她死了么？”陳璟的語氣里不帶絲毫情感。

    “知道?！惫穬阂泊稹?/br>
    陳璟注意到，他臉上似乎連淚痕也沒有。

    “你不怕？”

    狗兒搖搖頭，“我們來的地方死了好多人?！?/br>
    原來是已經(jīng)見多了，便習慣了。

    陳璟看見他頭上的草標，問：“你需要錢？”

    狗兒點頭：“給母親下葬?！?/br>
    陳璟丟過去一袋銀子，道：“葬了你娘之后，來陳府西北角門。”

    狗兒捧著銀子，給陳璟磕了個頭，說：“謝謝少爺?！?/br>
    狗兒就這樣進了陳府，跟在陳璟身邊當小廝。他什么也不會做，但十分勤快，很快就學得有模有樣。

    陳璟替他改了名字，叫阿清，說很喜歡他的眼睛，干凈。

    一年前陳璟從陳家消失，陳珺捉住阿清毒打了一頓，說：“狗兒，你主子已經(jīng)死了，你要跟他一起走嗎？”

    阿清滿口的血，仰起頭倔強道：“少爺沒死，他一定會回來的。”

    陳珺便把他打發(fā)到角門上看門，說：“那你就在這里等著，等一輩子，看你的主子還回不回來?！?/br>
    于是阿清就真的坐在門邊等，每天按時開門，按時上鎖，門外邊永遠吊著一只小燈籠，照亮了后邊狹窄巷道的短短一截路。

    直到前天晚上，他真的等到了少爺。

    “他等到了。”陳湮嘴里說著，心里卻道，他永遠也等不到了，還為此斷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