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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后,常晏清就在舅舅家住下來了,母親入獄的消息還是她從街坊鄰居嘴里聽來的,期限是五年。 事件很復雜,經(jīng)過幾次庭審才最終判刑,法律念在是那個男人有錯在先,母親是正當防衛(wèi),只判了五年。 宣判那天是舅舅去的,回來的時候看著她嘆了一晚上的氣。 因為小常晏清總是板著個臉,不哭也不鬧,對于入獄的母親沒有多過問一句,舅舅一家人視她為不詳?shù)恼髡住?/br> 一家人對她實在不太友好,舅舅每日見到她都愁眉苦臉,臉上寫滿了想要甩掉這個拖油瓶,舅媽總是對她惡語相向,說她“晦氣”,說她“天煞孤星”,卻又不得不暫時承接撫養(yǎng)她的義務(wù)。 小升初的時候,常晏清考了全校第一名,舅舅卻讓她輟學,因為這兩年他們生了孩子,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閑錢再支付她的學費,供她上完小學,已是仁至義盡。 也就是在那樣一個夜晚,十三歲的常晏清出逃了。 她蜷縮在天橋底下和流浪漢過了一夜,她想到了母親,不明白母親為什么要不辭而別,臨走都沒有在同她多說兩句話,連一句“等我回來”都吝于開口。 夜里風刮的很冷,常晏清打著哆嗦,一夜未睡,天一亮,她便開始找尋工作,她必須得找一份工來籌集自己的學費和支撐自己活下去。 尋訪多家店鋪,無一例外嫌她年紀太小拒絕了她,更有人向她投去白眼和冷嘲熱諷,畢竟雇傭童工是犯法的。 好在有一家小超市的老板娘看她可憐收留了她,包她吃住,并給她安排工作,雖然工資不多,但是對于當時的常晏清來說已是筆巨款。 多年以后她仍記得當年那位面善的老板娘,雖然超市早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老板娘也去了另一個地方再沒有回來。 早上送牛奶,白天上學,晚上收銀,平時幫別人代寫作業(yè)積攢零錢,日復一日都是這樣的生活。 直到初三那一年母親出獄了,她才搬離了原來的居所,用幾年攢下來的錢租了個小平房同母親生活在一起。 接母親出獄的那天常晏清一句話沒有說,她心里有怨,但她只剩這一個親人了。 獄中五年,母親的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干不了重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工資不高但清閑的工作,常晏清半工半讀,補貼家用,勉強支撐兩人度日。 也許命運就是愛同人開玩笑,不過幾年,母親就覺察身體不舒服,常晏清不放心送她去了趟醫(yī)院,竟查出乳腺癌,雖是早期,仍需要一大筆錢才能治愈。 她們已經(jīng)沒有錢了,生活尚且難過,哪還有生病的資格。 還有亡人未還清的一大筆債務(wù),生生壓彎了兩人的背脊。 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這一次常晏清真的束手無策了。 那一日從醫(yī)院出來,母親一路上都在唉聲嘆氣,她送母親回家,又離開了那間空氣污濁令人窒息的小房間。 她沒有去上課,坐在廣場的長椅上情緒低迷,她想學校那種氛圍已經(jīng)不不適合她了。 醫(yī)藥費,要去哪里籌這天價的醫(yī)藥費,眼睜睜看著母親去死嗎?她做不到。 “這位小姐你好,請問有興趣當明星嗎?” 她聽見有人這么問道。 “當明星?”常晏清抬起了頭,“你能給我二十萬嗎?” 來人有些驚訝:“你要二十萬做什么?” “治病。” 那人這才恍然大悟,隨后又說:“冒昧問一句,是誰生病了?” “我媽。” 那人思索了一番,萬萬不能放過這一個好苗子,當即拍板決定:“好,只要你簽了我們公司,我們可以給你二十萬,而且將來你還能賺更多的二十萬?!?/br> 他的眼光一向很毒辣,簽下她,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騙不騙子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只有能給她二十萬,讓她做什么也愿意。 當時常晏清便跟他去了,還算幸運的是,對方真的是一家正經(jīng)的娛樂公司,只是規(guī)模尚小,還不夠有名氣,雙方愉快地簽了合同,她正式把自己賣給了這家公司。 常晏清拿到錢,把母親安排進了醫(yī)院,便輟學開始了自己的明星生涯,好在她雖急用錢,但還不算太傻,當初簽訂合同時為自己爭取了“不想接的工作可以不接”這一保留條款,而公司看好她的發(fā)展,想到日后可能的收益,咬咬牙答應(yīng)了。 起初常晏清只是任勞任怨地聽從公司的安排,練習演技,認真接觸戲劇,一夜爆紅后,她并沒有體驗到常人會有的那樣的喜悅,每日工作更加忙碌,她變成了沒有感情的賺錢機器,往返于各大片場,生為演員,卻一點也不喜歡演員這份職業(yè)。 直到她遇到了小月亮,那是她黑暗里的唯一一點光亮,她生命的救贖。 認識小月亮之前,常晏清并不知道生活還能如此的富有趣味,她變得開始熱愛生活,開始期待明天,開始真正喜歡上拍戲。 她愛上一個人,一個同她完全不一樣的人。 這是老天同她開的第三個玩笑,莫名其妙地被深深吸引,她都不知道這愛意從何而來。 常晏清也想過為什么偏偏是小月亮,偏偏是她,而不是別的什么人,后來她便明白了,換成別的人都不合適,只有這么一個人,打開了她心里的窗,給她一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