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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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畫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在雷聲里大吼道:“所有人往后撤退?!?/br> 雷暴嘶鳴,誰也不敢硬剛,所有人立刻后撤了百米遠。其他人不知道這詭異可怖的天象是怎么回事,但他是知道的。 應嶠擔心姜婪,先一步來了三水村。而攪動天象,召來雷暴也只有他能做到。 必定是姜婪出了什么事。 陳畫罵了一聲,來不及交代,就順著鬼瘴被撕裂的缺口跳了進去。 *** 兩只大蠱雕比那幾只小的厲害多了,姜婪多花了點時間,才咬斷了它們的脖子。 他沒有著急吃掉這兩只蠱雕,而是依法炮制,將它們也倒吊在了枯樹上。 濃烈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散開,姜婪守在樹下,目光緊盯著那座塔。塔上的洞口黑黢黢的,姜婪從剛才就感覺到,塔里藏著什么東西,而且給他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姜婪沒有貿(mào)然進去,想試試將里面的東西釣出來。 蠱雕的血從斷頭處滴落,最終沒入泥土里。 平靜的地面忽然震動起來,有什么東西正從土里鉆出來,先是四個角,然后是頭,最后是龐大的身軀…… 形狀似羊、體型卻異常巨大的怪物從土里完全鉆了出來。它粗壯的四肢踩碎了石頭墳,四只角上掛著野草枯藤,身上厚重的鬃毛是一綹一綹的,混雜了草屑、泥土以及干涸凝固的血漬,長長地拖在地面。 姜婪咦了一聲,猩紅眼珠詫異地瞪圓,卻更添了興奮:“土螻?”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這片墳地,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三水村,竟然滋養(yǎng)出了這么多吃人的怪物。 土螻垂涎地看著蠱雕的尸體,它是被蠱雕血液的香味兒印出來的,只是守著蠱雕的姜婪讓它感到一絲畏懼。但這點畏懼,很快輸給了進食的欲望。 它發(fā)出一聲粗噶怪異的吼叫,低下頭露出四只堅硬銳利的角,朝姜婪沖了過來。 姜婪瞇起眼睛,也亮出彎曲堅硬的角,悍勇無畏地迎了上去、 巨大沉重的身體撞擊在一起,角與角之間摩擦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土螻的四只角應聲而斷,它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吼叫聲,姜婪卻繼續(xù)發(fā)力,尖銳的角扎破對方的皮毛刺入頭顱之中,將對方猛地掀翻在地。 土螻還試圖掙扎著站立起來,頭頂上斷角和大洞源源不斷流出暗紅腥臭的血液。 姜婪低吼一聲,又撲過去咬住土螻的脖頸,將它摔到了那座始終安靜的塔下。 地面被土螻的身體砸的微微震動。 黑塔撲簌簌往下掉灰土。 姜婪仰頭望著塔頂?shù)暮邝聍竦亩纯?,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喉嚨里咕嚕了兩聲,又叼起還沒斷氣的土螻,順著塔身攀爬上去。 外面黑,塔里就更黑。姜婪目光掃過塔底的堆疊尸骨,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讓他不舒服的東西。他煩躁地刨了刨爪子,將土螻扔進了塔里,隨后自己也一躍而下。 塔底是柔軟的像沼澤一樣的軟泥,其上還堆著許多小小零碎的嬰兒尸骨,一層疊著一層。饕餮原形太大太笨重,姜婪半個身體都陷入了沼澤一樣的軟泥之中,他把自己拔出來,干脆變回了人形。 塔底被嬰兒尸骨鋪滿了,他無處落腳,只能爬到土螻還沒沉下去的半邊身體上站著觀察四周。 塔底沒有障礙物,他一眼就能全部看清。 里面除了嬰兒尸骨,還有許多沒完全腐爛的繩子和竹籃,他看著這些東西,大約知道這座塔是做什么的了。 ——這里是被遺棄的嬰兒的埋骨之地,又叫做嬰兒塔。 這片土地上總有許多天災人禍。人類又太脆弱,若是遇到災年,連成年人都無法維持生活,更何況更加脆弱的嬰兒。于是許多剛出生的嬰兒,就被父母狠心遺棄了。其中又以女嬰居多,有的是實在養(yǎng)不活,有的是不想要賠錢貨……總之有許許多多的理由,可以讓這些父母拋棄剛出生的孩子。 后來大約是遺棄孩子的人越來越多,嬰兒尸骨也越堆越多,于是便有了嬰兒塔。 那些被遺棄的孩子被放進塔里自生自滅。等尸骨堆積的足夠多了,再放一把火,就能燒的干干凈凈。 年復一年,周而復始。 嬰兒的骨灰都在塔底積成了軟泥。 活人墳,嬰兒塔。難怪這小小一片的墳地,怨氣卻能沖天。 姜婪此時終于知道這些源源不絕的黑霧是什么了,這是無數(shù)枉死者的怨氣凝結(jié)而成的瘴氣。經(jīng)年累月地釋放、積攢,最終強大到能將整個三水村吞沒。 甚至還滋養(yǎng)了蠱雕和土螻這樣吃人的怪物。 枉死者的血rou腐尸養(yǎng)大了怪物,這些怪物日漸強壯,最后開始捕獵活人。 這大約便是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環(huán)。 作者有話要說: 龍龍:我沒生氣。 陳畫:看著你頭頂?shù)奶煸僬f一遍。 第55章 姜婪想明白了其中關竅, 對三水村的厭惡又更深了一層。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過紅色暗芒,瞳孔豎成了細細一條線。知道這黑塔來由之后,他就不太愿意待在里面了,這里總讓他有點心浮氣躁。 他決定速戰(zhàn)速決:“別躲了, 我看見你了。” 黑塔里只有他的聲音在回蕩。 姜婪瞇起眼睛掃視四周, 少頃,他忽然大步朝著離他最遠的一個角落走去。那里堆著許多破破爛爛的竹籃, 他一腳踹翻了竹籃, 一把拎住了那個想跑的東西。 “果然是你?!?/br> 能讓他覺得不舒服的, 也就只有從前的狐朋狗友, 四兇之一的梼杌(táowu)了。 “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姜婪拎著比竹籃大不了多少的梼杌粗暴地抖了抖。 梼杌身上黃黑相間的毛炸起來, 比身體還長的尾巴使勁卷在姜婪手上, 齜起他并沒什么威脅力的獠牙低吼:“放開!” 姜婪哦了一聲,然后一松手, 毫無防備的梼杌就摔進了一堆破籃子里。 他狼狽地爬起來, 又嘶吼著要跟姜婪拼命。 姜婪只用一根手指頭就按住了他, 語氣涼颼颼道:“你以前就打不過我, 現(xiàn)在還沒我小腿高, 還想跟我打?信不信我把你剝了皮做成虎皮毯子?” 梼杌身體一僵, 不動了。 嘴里還罵罵咧咧:“才多少年不見,你不僅變聰明了,嘴皮子也利索了?!?/br> 上古時候, 饕餮、混沌、窮奇、梼杌被并稱為四兇。他們出身不凡,實力一個賽一個強橫, 脾性又都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幾乎沒有妖敢主動招惹。 因為境遇相似,實力又差不多。四兇常常廝混在一起,如果類比的話, 大約就是四個叛逆離家的紈绔子弟臭味相投,聯(lián)合在一起扭成了一股欺男霸女惹是生非的黑惡勢力。 饕餮是最后加入的一個,還是梼杌主動拉進來的。 梼杌本來以為他腦子不靈光,是把他騙過來當打手的。誰知道打手倒是有了,但這玩意兒又蠢又兇,一張嘴就只會喊餓。要是沒吃的餓極了連自己人都咬。梼杌打不過他,好幾次都被餓極了的饕餮追著咬。 打是打不過,氣又氣不過,他就欺負饕餮腦袋不好使,哄騙他去吃自己不好惹的兄弟,準備讓他踢個鐵板受點教訓。 結(jié)果鐵板兄弟被饕餮追著咬,還差一點就成了饕餮腹中餐。聞訊而來的黃帝見狀大怒,覺得饕餮再放任下去遲早為禍人間,便出手將他封印了。 姜婪捏著梼杌的后頸把他拎起來,目露兇光,幽幽地說:“可能是被騙多了,就學聰明了吧。” 梼杌心虛地不敢說話了。 雖然他沒什么良心,但在得知饕餮被黃帝、也就是他的祖父親手封印之后,還是一點點的心虛愧疚的。他還去被封印的地方看過,想嘗試能不能偷偷把饕餮放出來,可惜黃帝以軒轅劍鎮(zhèn)壓封印,他也無能為力。 梼杌梗起脖子:“要吃就吃,廢話少說!” “這么小只,吃你還不如吃土——”螻。 姜婪話沒說完,漆黑的天幕驟然閃過一道驚雷,粗壯的閃電落下,瞬間將黑塔劈的四分五裂。姜婪敏捷地跳開了,但被他丟開的梼杌就沒那么幸運了,屁股上的毛被燒得焦黑,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姜婪爬起來幸災樂禍地嘲笑他禿屁股。 沒辦法,四兇之間的感情就是這么塑料。 梼杌惱羞成怒,長嘯一聲,吼道:“我殺了你!” 說著身形忽然暴漲,變成了成年老虎大小,猛地將反應不及的姜婪撲到了身下—— 應嶠剛從黃支書那里問出姜婪可能沒死的訊息,心情大起大落間,匆匆往墳地趕來。誰知剛到,就看到了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渾身都是血污的小妖怪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利爪按住,梼杌滴著涎水的獠牙距離他脆弱的脖頸只有不到一拳的距離。 他眼神驀然一利,一道迅疾的雷電撕破瘴氣直劈梼杌。梼杌往旁邊一躲,那雷電卻仿佛長了眼睛一樣轉(zhuǎn)了個彎,硬生生劈在了他身上。 梼杌吐出一口血來,渾身焦黑地趴在地上沒力氣動彈了。 他本來就十分虛弱,平時都縮小體型節(jié)省力氣,結(jié)果今天一連被雷劈了兩次,算是徹徹底底的廢了。他艱難地扭過頭,想叫饕餮拉自己一把。 結(jié)果就看見饕餮被人抱了起來。 抱了,起來。 梼杌心里不是滋味的想,時代果然是不同了,兇獸饕餮都能說抱就抱了,要是被他們以前的仇人知道了,那還不得里子面子都沒了?! 他喉嚨里發(fā)出赫赫的氣音,很想對饕餮說,我們四兇的排面都被你丟光了! 但他傷勢太重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倒是兩人的對話清晰的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抱歉,我來晚了?!?/br> 應嶠小心翼翼地將姜婪抱在懷里,看著他渾身血污,想檢查傷勢都下不了手,生怕弄疼了他。 姜婪腦子還有點懵,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應嶠看。 應嶠以為他被嚇著了,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低聲說:“別怕,沒事了。” 手掌心下的睫毛顫了顫,姜婪終于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他拉下應嶠遮住自己眼睛的手,訥訥地說:“你別擔心,我沒受傷,這都不是我的血。” 說著又從應嶠懷里掙扎著起來,扯了扯破破爛爛還臟兮兮的衣服,向他證明自己真的沒受傷。 應嶠見他確實沒傷著,頓時松了一口氣,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些許。掌心貼在姜婪發(fā)頂揉了揉,失而復得的喜悅漸漸浮了上來。 “沒受傷就好,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我處理?!?/br> 姜婪立刻想起了自己先前的英勇事跡,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著,想著怎么把這出圓過去。 應嶠已經(jīng)開始檢查墳地了,事實上除了只剩下一口氣的梼杌,這里能喘氣的妖都被姜婪給恁死了。 土螻的尸體掩蓋在黑塔的廢墟之中,蠱雕一家三口的尸體就掛在枯樹上。 應嶠神情漸漸疑惑,語氣也有些遲疑:“蠱雕和土螻……是你殺的?” 姜婪受驚一般地搖頭,飛快甩鍋:“不是,是它們自相殘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