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泡面上面放著兩個荷包蛋，荷包蛋蛋黃都漏出來了，形狀慘不忍睹，她的煮飯水平可見一斑。

    曾小慧也覺得自己遜，抓了抓頭皮，道，“我不太會做飯，平時都吃食堂。只好請你將就了?！?/br>
    余晚不介意，夾了一筷子，往嘴里送。吞下一口面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如果你哥真的給你留下了蛛絲馬跡，你千萬不要急著報警?！?/br>
    曾小慧奇怪，“為什么？”

    “假設(shè)你哥真的是被謀殺，又和千禧制藥有關(guān)，你一個人怎么和一個公司斗？萬一他們警察局里有人認識，你這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wǎng)么？”

    曾小慧畢竟是個尚未踏上社會的學生，心思簡單，聽她這么說，頓時一陣心驚膽戰(zhàn)，“不會吧！他們還能勾結(jié)警察？”

    余晚聳肩，“如果他們連殺人的事都敢做，沒什么不可能的?！?/br>
    這話說的也對。曾小慧細思恐極，不由又怕又怒，憤憤地捏緊了拳頭，“他們眼中還有沒有法律？”

    見狀，余晚忙安慰道，“你先別這么激動，我也只是假設(shè)。也許，事情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br>
    但余晚的話，就像一顆火種，掉進了曾小慧的心頭，春風一吹，瞬間燎原。

    她搖頭，“我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他們找人私闖民宅，一定是因為他們做賊心虛了?！?/br>
    余晚接著她的話，一個圈子又繞回來，道，“所以，只要他們覺得你哥沒有給你留下什么，你就安全?！?/br>
    曾小慧不知不覺落入她設(shè)好的圈套，不安地道，“那，要是我哥給我留了什么呢？”

    “你要悄悄地將它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br>
    “什么地方算安全?！?/br>
    余晚引導她發(fā)問，然后把自己想讓她知道的話灌輸給她，“只要不在你身上，其余的地方都安全。”

    曾小慧明白了她的意思，慎重地點頭，隨即又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謝謝你，幸虧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br>
    余晚道，“人心的險惡，你還沒嘗到。”

    曾小慧好奇，“你嘗過？”

    “我嘗過。我從小被拐，一直在國外漂泊，經(jīng)歷的自然比你多。所以，在這方面，能給上你一些建議?！?/br>
    “你是被拐賣兒童？”

    余晚不想在自己身上繞，便道，“現(xiàn)在不是八卦的時候，等先解決了你的事，再聊我的身世?！?/br>
    曾小慧見她為自己著想，心中感動，有些話幾乎沖口而出?？伤降讻]有說出來，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

    余晚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臉上的神情變化，暗道，終究還差了一口氣。

    ***

    紀璟風塵仆仆地走進謝煜凡的辦公室，將一疊照片扔在他的桌上，照片上有兩個女孩，一個是余晚，一個是曾小慧。

    “昨晚，三叔的人動手了，將曾小慧的家砸得一踏糊涂，還是沒找到什么值錢的線索。不過，我派去監(jiān)視的人給我拍了這組照片。”紀璟佩服地看著謝煜凡，“你真是料事如神！”

    謝煜凡一臉平靜地站在窗口，對他的贊揚并無欣喜之意。手里的打火機吧嗒一聲點亮，火光竄動，一下子舔上了他唇間的煙頭。

    料事如神的不是他，而是余晚。不過是通過一次游.行活動，她就能判斷出曾小慧在整個局中的定位和利用價值，搶在他們所有人之前，狠下一番功夫去接近她。這個女人很不簡單！謝煜凡不可否認，自己對她產(chǎn)生了一絲興趣。

    在這世上，一個女人若想小有成就，顏值、智商、情商，三個中總要占一個。一個不占，那是可悲；三個都占，那是可怕。余晚是屬于后者，聰明、強勢、嬌艷欲滴，所以在可怕的同時，卻也帶著致命的吸引。

    見謝煜凡不說話，紀璟心中的疑問說出來，“這事和千禧制藥有關(guān)，而她和千禧制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不明白，就算她知道了這其中的秘密，又能怎樣？總不能拿這事兒去威脅你三叔吧！她這悶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謝煜凡吐出一口煙，緩緩地道，“她要威脅的人不是三叔，是我。”

    “你？她為什么威脅你？”

    謝煜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了一個歷史典故，“西漢時期，劉邦項羽相持不下，于是有人進諫韓信，現(xiàn)在劉邦江山不穩(wěn)，需要借你之力打壓項羽，必然與你虛與委蛇。但將來有朝一日劉備一統(tǒng)天下，必然調(diào)轉(zhuǎn)矛頭對準你。你何不趁此機會，獨立出來，形成三國鼎立之勢。你雖然勢力最小，但他們都畏懼你聯(lián)合另一方，不如保持中立，暗中發(fā)展自己，等兩國打得不可開交之際，再坐收漁翁之利。于是，韓信采取進言，以齊地未穩(wěn)之由，自請為假齊王。劉邦為籠絡(luò)人心，假戲真做，果真就封了他一個齊王。齊王脫離漢王自立，形成鼎足之勢?！?/br>
    紀璟并不笨，被他這番引用一說，頓時通透。謝煜凡是將余晚比作韓信，自己比作劉備，謝嘉寧那一方則是項羽。他和謝嘉寧爭斗，需要用到余晚，但等他目的達成后，難保不調(diào)轉(zhuǎn)矛頭對付她。余晚無權(quán)無勢，想要成為能夠和他們勢均力敵的第三方，手中必須抓一顆棋。而曾小慧就是她的這顆棋子。

    紀璟忍不住叫道，“好狡詐。這個女人的野心居然這么大，還想三國鼎立。哼，難道她要和你搶謝老爺子的江山不成？”

    謝煜凡沒說話，一口接著一口地抽煙。余晚究竟是何居心，他現(xiàn)在還摸不透，但她有這樣的智慧，是一定不會滿足于這區(qū)區(qū)兩百萬歐元的。

    紀璟嘆了口氣，道，“沒想到，隨便一個紅燈區(qū)的小姐，也有這樣深沉的城府。我一開始挑中她，只是沖著她的顏值和身材，要事先知道她這么復雜，一定不會介紹給你。”

    謝煜凡，“計劃已經(jīng)啟動，無法后悔。說這些話也沒用了?！?/br>
    紀璟道，“那你打算怎么辦？”

    “她想學韓信當齊王，我就讓她當?！?/br>
    “你這不是在縱容她脫離你獨立？”

    他搖頭，“她現(xiàn)在還沒這個能耐。就算手里捏著曾小智的秘密，也無法物盡其用，到時候，她還是會來找我給她兌現(xiàn)。”

    “你倒是心寬，就不怕她真去找你三叔？”

    謝煜凡胸有成竹地搖頭，“她要的好處，只有我能給?！?/br>
    紀璟聽了頓時好奇，“她要什么？”

    謝煜凡瞇了瞇眼睛，將煙頭按在煙灰缸里，眼底閃過一縷耐人尋味的精光。

    ***

    余晚回家后，就開始研究這十四個數(shù)字。

    1345，185，5634，15239，867……

    每個數(shù)字之間都沒有聯(lián)系，也沒有規(guī)則，至少她看不出來。余晚雖然記性好，對數(shù)字卻不敏感，這十四組數(shù)字可能有無數(shù)種組合解碼的方式，光靠人腦是不可能一一分析出來的。

    但余晚不甘心，她自詡智商不比曾小慧低，而曾小慧也不是解碼大師。她能夠一眼就看出來的，這說明也不會是太難的，沒道理自己找不到端倪。

    余晚反復研究，覺得這每一串數(shù)字都可能暗示了一個字，就好比她用替代記憶法來記住數(shù)字一樣。只要她能摸到替代的規(guī)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曾小慧心不在焉地坐在階梯教室里，不停地低頭看手表，還差兩分鐘就到八點整了，可余晚還沒來。

    楊教授已經(jīng)開始點名，教室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報到聲。這個教授是出了名的嚴厲，上他的課要點名不說，還不能遲到，但凡是老學生都領(lǐng)教過他的厲害，所以在背后戲稱他為滅絕師公。因為是邏輯學的入門課，一兩年級的學生可以同時選修，曾小慧怕余晚是新生不熟悉環(huán)境，特地選修了這門想舍命陪君子?？涩F(xiàn)在倒好，唱主角的卻不來，留她一個人在這干著急。

    眼見教授快點完名了，時針就要跨入整點，身旁的位置還是空蕩蕩的，曾小慧內(nèi)心焦急萬分，忍不住拿起手機發(fā)了個短信給余晚。

    曾小慧：你在哪里？今天還來不來上課？

    余晚在哪里？當然是在趕去學校的路上。

    ***

    以前在阿姆斯特丹的時候，日夜顛倒，生活沒規(guī)律慣了。來了中國后，又因為時差，作息也是紊亂不堪。現(xiàn)在要她一下子撥亂反正，當然成問題，光早上起個床，就夠她掙扎半天。

    謝煜凡在餐桌前喝咖啡，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指在了七點十分上，今天是開學的日子，而信誓旦旦的某人還沒從床上爬下來。

    一直到七點二十五，樓上才傳來一聲尖叫，十分鐘后，余晚光著腳從樓上下來。她臂彎里掛著一只拎包，微微側(cè)著半張臉，左右其手地在給自己戴耳環(huán)。

    她目光一轉(zhuǎn)，瞧見坐在餐桌旁邊的謝煜凡，正以一種看好戲的神情望向自己，她忍不住抱怨，“為什么不叫醒我？”

    謝煜凡鎮(zhèn)定自若地聳了聳肩，道，“這是你的事。你有絕對的自主權(quán)?！?/br>
    余晚當著他的面，用力地啐了口，這狡詐男，這種時候來和她說什么自主權(quán)。

    謝煜凡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放下咖啡，起身向外走去，他的司機已經(jīng)在那里恭候多時了。

    余晚匆忙地穿上鞋子，幾步搶上去，拉開另一邊的車門坐了進去。

    “我上課要遲到了，先送我。”

    聞言，司機為難地望向謝煜凡，謝煜凡從容不迫地上車，道，“先去a大?！?/br>
    有了大佬這句話，于是，司機方向盤一轉(zhuǎn)，直奔a大。

    別墅區(qū)到學校要十五分鐘，再加上五分鐘找教學樓，時間剛剛好。

    余晚坐在后車廂里，打開粉餅盒，對著鏡子照了照。妝容不艷，卻恰到好處地遮掩住瑕疵，玫瑰色的唇彩畫龍點睛的襯托出她白皙的肌膚。

    她穿著一件大領(lǐng)子針織衫，脖子上帶著一條鉑金項鏈，將那性感的鎖骨完美的呈現(xiàn)出來。長發(fā)披肩，舉手投足間皆帶著一股風情。

    余晚眼珠一轉(zhuǎn)，撞上謝煜凡的目光，她挑了挑眉，移動嘴唇無聲地詢問，“好看么？”

    謝煜凡收回目光，用清冷的聲音道，“你是去學校學習，不是去歌舞廳賣笑?！?/br>
    這話說的刺耳，但余晚一點也不動怒，道，“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我天生長著一張去歌舞廳賣笑的臉?！?/br>
    這話聽著像是在自嘲，其實在自夸，余晚伶牙利嘴的，謝煜凡自知說不過她，便沉寂了下去。

    余晚看了眼手表，離上課還有十分鐘。她伸手拍了拍司機的座位，道，“再開快一點。別踩剎車，這個黃燈給我闖過去！”

    司機被她拍得一驚，本想踩剎車的腳下意識地壓上了油門，于是，他們冒著被兩邊汽車撞上的危險，險之又險地穿過了這條十字路口。

    過是過去了，但是司機卻被驚出一身冷汗，握著方向盤的手直發(fā)抖。剛才要稍微有一點遲疑，他們?nèi)鸵幻鼏韬袅恕?/br>
    余晚轉(zhuǎn)頭望向謝煜凡，唯恐天下不亂地問，“生死時速的體驗，是不是很酷？”

    還沒等謝煜凡回答，她又自問自答道，“生和死，好與壞，對和錯，都只有一線之隔。人生啊，就是一場賭博?！?/br>
    謝煜凡抿著嘴唇，手里捏著打火機，摸索著金屬冰涼的邊緣。從根本上來說，他認同她的話。兩個極端，通常只有一步之遙，做好了，就是叱咤風云；做錯了，就是一無所有。

    余晚望著他，他的臉色沉淀在初晨的陽光下，輪廓深邃而硬朗。對很多人來說，謝煜凡就像一座高聳入云的雪山，令人望而生畏。但余晚非但不怕他，還想要攻克他。

    說話間，司機已經(jīng)將車停穩(wěn)，畢恭畢敬地道，“小姐，學校到了。”

    ***

    余晚從車上下來，望著兩扇氣勢磅礴的鐵門，嘴角一勾。她微微地揚起下巴，踩著高跟鞋，走進了大學。

    當她推開教室大門的時候，秒針正努力朝著這一輪的終點狂奔而去。

    楊教授來得早，這時已經(jīng)點完名了，在向新老學生宣布課堂法則。冷不防，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緊接著，有人走了進來。

    來的自然是余晚。

    大伙兒聽教授嘮叨一些老生常談，正覺得無聊，這時，一個大美女闖進了眼簾。

    毫無疑問，余晚就像是一束突然投入黑暗中的陽光，耀眼異常，讓所有人的視線都情不自禁地集中在了她身上。

    a大是舉國聞名的一流大學，從來不缺少美女，但余晚此時的出現(xiàn)仍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驚艷感。

    她的美麗不凡于眾，帶著幾分成熟、幾分霸氣、幾分妖媚、幾分自信、還有幾分不易接近的高冷，當這幾分特性混合在一起的時候，無疑給她增添了無盡的神秘感。

    時間停止了一秒后，又開始轉(zhuǎn)動，大家忍不住一陣竊竊私語，相互詢問這個美女是誰？

    楊教授見自己被打斷，很是不高興，推了推眼鏡，看向這個搶眼的女生。他一拍桌子，用冷冰冰的口吻，道，“同學，你太沒有紀律性組織性了，既然定在8點上課，就要準時到達。其他老師怎么樣我不管，但上我的課，是不允許遲到的。遲到就等于曠課，曠課三次，這學期你就不用來了?！?/br>
    組織性紀律性？余晚覺得有些好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六個字。

    楊教授見她唇角上揚，一臉似笑非笑，頓時就更惱怒了，“你笑什么？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做錯了事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余晚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再說，就算是她做錯了，身為老師也犯不著那么刻薄，疾言厲色地當眾批判。心臟稍微脆弱一點的，都會自尊心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