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瞧她這樣,周寧懷微笑,“看來我的問題不太恰當,惹小姐生氣了?!?/br> “并未生氣,既然問了,不妨好好說說你的看法?!?/br> “小姐會因此對我留下壞影響嗎?” “我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很會轉移重點,而我很不喜歡。” “那看來我得抓緊說了。的確,我不認為這種書適合女子閱讀,是因為女子就算學了,也完全用不到,科考是男子的事,女子讀再多的書,不能為官,就沒有用武之地。人生識字憂患始,本來學得越多,憂愁也就越多,更何況女子學了也不能一展抱負,不如什么都不知不懂,在家閑坐,自在的過完這一生,小姐覺得呢?” “聽起來,倒是字字為我們女子著想,但事實上卻在處處貶低我們女子。就因為無用武之地,就讓我們止步不前,合上書本,學著去相夫教子,在家中小小的一方天地糊涂的過完自己的一生?而且你對家庭生活似乎一無所知,女子在家中的委屈求全,你倒全然看做平靜?” “在下并未成家,對這些自然無所知?!?/br> “那我就告訴你,你們男子以為的平靜幸福,不過是我們女子一言不發(fā),滿心忍讓得來的?;蛘撸歉静辉敢馀c你們計較罷了?!?/br> “小姐似乎懂得很多啊。”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我今日就告訴你,本小姐,和那些女子呢,我們愛讀什么就什么,愛學什么就學什么,這是我們應得的自由。這世道變化大著呢,誰都不知道明日會發(fā)生什么。再說,凡是若都要考量用得到再去學,豈不是太沒意思了?” 周寧懷苦澀一笑,“那是小姐從未過過平民百姓的生活,以周某為例,做什么都要從實際出發(fā),不可能萬事隨心。我為男子,尚且可以為自己搏一搏,還有許多同我這樣境遇的女子,萬事就更不能自己做主,懂得再多,也只是給自己添憂罷了。小姐千金之體,自然可以說出愛怎樣怎樣的話,但這并非適應所有人,或者說,更多的人?!?/br> 江璃瑛皺眉,“你什么意思?是說我幼稚,覺得我根本沒有體會過人間疾苦是不是?” “不,在下只是羨慕?!?/br> 江璃瑛正要反駁,春眠卻和一個丫鬟端著八寶粥過來了,周寧懷起身拱手道,“小生今日唐突,還請小姐不要介懷?!?/br> 他轉身走了,江璃瑛想出聲叫住他,卻怎么都開不了口。 平生第一次,她想開口罵人了。 見她臉色不好,春眠趕緊道,“小姐,你怎么了?他怎么惹你生氣了,還是奴婢不該來啊?!?/br> “哎呀都不是!” 怎么回事,明明要和他談論的不是這個問題,是女子該讀什么書的問題,怎么扯來扯去,反倒她成了井底之蛙,什么都不懂了? 晚上江璃瑛越想越氣,原來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只會夸夸其談卻無半點人生閱歷的人,她對外面的世界一點都不了解,還敢為全天下的女子發(fā)聲,真是臉皮厚到家了。 這些天江璃瑛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想找那人辯論,卻不見他蹤影,派春眠去打聽,結果人家這幾日閉門苦讀,誰也不見。 難不成他還生她的氣不成? 不過總算有好事情發(fā)生,虞mama從鄉(xiāng)下探親回來了,她走了這許久,江璃瑛想她的緊,像孩子似的抱著她不放。 江父連連搖頭,“都多大了,還這樣粘著。要是你虞mama晚年去鄉(xiāng)下養(yǎng)老,你怎么辦?” “虞mama才不去呢,她一直陪著我,我給她養(yǎng)老?!?/br> 虞mama笑得滿臉皺紋,拍著她的手嘆道,“哎呦我家小姐哦,你將來要是許配了夫君,就會把老媽子忘在一邊了,這種話可不要輕易說呀。” “不成,就算我將來嫁了人,也要帶著虞mama一起?!?/br> “這話更是孩子氣?!苯傅馈?/br> 不過他們也知道,江璃瑛孩子氣的一面倒是少見,她自幼聰慧,喜歡獨自與書為伴,從書中汲取了許多的知識和道理,讓她在同齡人中也顯得比較老成,有段時間甚至十分孤僻,不愛與人交往。孩子太過懂事,江父有時也難免心疼。好在還有虞mama,讓她耍耍孩子的脾性。 江璃瑛道,“就算真的不成,那虞mama也一直留在江府,我每天都來看她,好不好?” “行,那小姐可不要嫁得遠了,不然老媽子我呀,每天都要伸長脖子盼著你來呢?!?/br> “您就愛說玩笑話?!?/br> 江父嘆道,“不過您老回來,我也放心許多,府上離了你,都不知亂成什么樣了。” “老爺說笑了,我走得這些日子,春安丫頭打理得不好嗎?奴婢是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了?!?/br> 春安是一直跟在虞mama身邊做事的,這些日子虞mama不在,都是她在暫時管理府中事宜。 江乘道,“春安也很好,但沒有你在,好多事情還是不放心她去做?!?/br> “年輕人還是要多歷練,奴婢老了,最后能盡的心,就是將春安扶正了,讓她能得老爺滿意。” 江璃瑛趕緊道,“春安jiejie很聰明的,做事什么的都很有調理,不愧是mama選出的人?!?/br> “好了璃瑛,你虞mama趕了好久的路,別纏著她了,讓她回房休息吧。” “好?!绷х鲋母觳?,“我送虞mama回去。” 虞練拍拍她的胳膊,兩人挽著手走到走廊時,迎面來送茶水的丫鬟,見到兩人停在一旁等待,虞練的目光淡淡往她身上掃一眼,那丫鬟頭垂得更低了。 送虞練回房,江璃瑛道,“那您先休息,晚上我們一起用飯?!?/br>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和她說呢。 可虞練道,“小姐,不可壞了規(guī)矩,奴婢只可以服侍你用飯?!?/br> 江璃瑛癟癟嘴,這話她都不知聽了多少次了,在外人面前她們甚至不能太過親近。江璃瑛以前根本不明白,她小時候都是虞mama親自喂飯呢,怎么長大了兩人連坐在一起吃飯都不行?不過父親勸她,虞mama是個恪守規(guī)矩的人,她管理者江府上下,自然要做好表率,而且這樣做她心里也會不舒服的。江璃瑛只好不再問了。 “好吧,那您早些休息吧?!?/br> “勞煩小姐了?!彼鹕砉Ь吹馈?/br> 江璃瑛走后沒多久,門被輕輕推開了,露出了春安那張年輕的臉。江璃瑛哪里知道,她的虞mama可沒有時間休息呢。 “師傅,您終于回來了?!?/br> 她回來的消息,只告知了春安一人,連江氏父女也不知道。 她輕輕嗯了一聲,接過春安雙手奉上的茶水,輕聲道,“府里怎樣了?” 虞練雖然不在府中,但是對府中的情況了如指掌,就是最近幾日耽誤在路上,不好通信,所以一些事還未得知。 “師傅您不在,有些人自然蠢蠢欲動了,就說春喜那死丫頭,又偷偷換了老爺奉茶的活兒來做,我看她呀,還是賊心不死呢?!?/br> “哼,就憑她,下三濫地方出來的,就只會想些下三濫的手段。先瞧著吧,她今日看到我回來了,要是識相的,就老實回院子修剪花草去,不然可就難看了?!?/br> 自江乘的夫人死后,江府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有不少人背地里打著歪主意,虞練眼尖手辣,哪些人是沖著老爺去的,她一眼就能看出來,處理的悄無聲息,但不管她怎樣的霹靂手段,過了這么些年,總有人賊心不死。也不難怪,江乘不過四十出頭,溫潤爾雅,自有一番氣度,在朝為官清廉,在百姓中也有賢名。而江府枝系干凈,他膝下只有江璃瑛一個女兒,再等她將來嫁了人,這江府的女主人還不是總攬大權。 自江璃瑛母親病逝后,外面也不斷有人給江乘提過這件事,那些都是他的朋友,虞mama自然也管不了,有老爺自己去周旋,但府內的奴婢要是想打這個主意,可就要先過她這一關。 “除了這個,還有什么其他的嗎?” 虞mama問道。 春安如實稟報了一些其他的事宜,虞mama聽得直點頭,夸她處理的很好。 而說完這一些之后,春安卻面露難色,“還有一件事,奴婢不知該如何說?!?/br> “如實說來就行?!?/br> 春安點頭說是,可自從聽她回來,她就在思索怎么和她匯報這件事,虞mama一向把江璃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一個說不好,她老人家肯定要生氣的。 “奴婢也是聽春眠說,小姐最近,好像在為一個男子煩心?!?/br> “ 煩心?” 這個詞可不太好,她了解璃瑛,若是直接說她對哪個男子傾心,她反而不怎么著急,十之八九是旁人誤會了,可若是煩心,可就有些麻煩。 “是誰,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老爺新得的門生,名叫周寧懷,老爺好像很欣賞他的文采,留他在府上居住,準備來年的科考,他與小姐,不過見了兩次面而已,據(jù)說,是因為小姐所讀之書起了爭執(zhí)。師傅,他們這幾日也沒有見面,依奴婢看,這算不得什么,小姐因為詩書和旁人爭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應該不必放在心上?!?/br> “那倒未必。”她沉沉的嘆口氣。 ※※※※※※※※※※※※※※※※※※※※ 明天一定早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