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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相處 是夜,趙珚躺在寢宮床榻,尋思著沈潯今日所言,腦海里不斷回想著自己在沙場中箭一幕。 當時,趙珚所率溱國軍已獲大勝,擒得北戎左將軍鐸兒巴,北戎軍損失大半。溱國軍士氣大漲,高呼女帝萬歲。趙珚手持佩劍,騎于馬上。女帝坐騎名喚“燕脂”,渾身上下,赤如火炭。趙珚亦著一身赤色玄甲,頭戴赤色介胄,幾縷青絲從胄中滑落,隨風輕揚,襯得她更顯英姿颯爽。不遠處北戎右將軍烏日達尚在奮力拼殺,卻挽回不了節(jié)節(jié)敗退之勢。趙珚嘴角微揚,振臂揮劍,向身后御林軍喝道:“都隨朕來,生擒烏日達!”隨即策馬持劍,領著親衛(wèi)軍向前沖去?!把嘀瘪R蹄飛快,遙遙在先,就在趙珚剛要接近烏日達時,忽然,一支冷箭不知從何處射來,直擊趙珚胸口,趙珚驚呼一聲,欲揮劍擋開,可還是慢了一步,被那一箭生生擊中。趙珚身形一晃,胸口似被撕裂般,劇痛瞬間襲來。親衛(wèi)隊這才趕上,見狀紛紛疾呼“陛下!”,隨即將女帝圍住,一邊擋住周邊外敵,一邊護送趙珚撤離。親衛(wèi)軍因女帝受傷憤怒不已,對著烏日達就是一劍。趙珚俯身緊握馬背,意識逐漸模糊,目光掠過烏日達時,只見他,那沾滿鮮血的臉——分明在笑! 趙珚不由一個激靈。再想起沈潯所道校尉孫堯。孫堯一向箭術了得,在軍中有“小李廣”之稱。如若孫堯果真在豫王授意下通敵北戎,那么烏日達很可能便是以自身為誘,引趙珚乘勝追擊。而孫堯事先混入烏日達部中,扮成北戎軍,在趙珚專注于擒拿烏日達,且因溱軍已獲大勝而放松警惕之時,射出毒箭。而以孫堯箭術,必是一招致命。 趙珚咬牙,輾轉難眠,又思索起豫王為何會生出反心。莫非……因為父皇當年下旨嫁豫王之女趙瑗至北戎和親,讓豫王心生怨恨?……不管如何,豫王此番無詔回京,定得好生防備。 沈潯病愈,已將近歲末。這日一下朝,便至天祿殿為女帝講讀。 趙珚憂心豫王之事,開口問道:“豫王近日可有何動作?” 沈潯輕輕搖頭:“就只上回遞奏疏言及回京一事,再無其他?!?/br> 見眼前女帝皺眉,似內心焦慮,沈潯彎了彎唇角,安慰道:“陛下放心,臣已布置妥當,即便豫王進京,也必不會讓他傷及陛下分毫?!?/br> 趙珚聽言,心里忽的一暖,望向沈潯臉龐。只見沈潯正微笑看著自己,眼神清澈,嘴角的弧度優(yōu)雅端麗。這一笑,讓趙珚焦躁的心頓時平靜了下來,整顆心溺在了這一片溫柔里。 見女帝愣愣望著她,沈潯以為女帝仍舊憂心,便繼續(xù)道:“臣先前尋查先帝中箭一事,便已安排門客,赴豫王封地混入王府,搜尋豫王罪證,相信必有所獲。接到豫王上疏,已命太尉陳硯暗暗調動軍隊,在京城周邊布防,陳硯乃我祖父門生,大可放心。至于內城,也和郎中令霍棋交代,務必加強防守,并調用小隊精兵,待豫王來時,扮成宮人守護陛下安危。以上所有,就只和這幾位親信言之,令妥當布置,其余眾臣尚且不知,以防豫王在朝中布有眼線?!?/br> 沈潯靜靜說著,神情一如她平日里的淡然自若。趙珚看著,只覺她的阿潯真是美好無比。她眉眼舒展,對著沈潯深深一笑,道:“朕信太傅?!?/br> 沈潯見女帝終究展眉,也報之一笑,道:“臣受先帝重托,必護得陛下周全,萬死不辭?!?/br> 每每沈潯道出這樣的誓言,趙珚只覺心里似刀扎一般疼,她不要阿潯萬死不辭,她只愿這一世,現世安穩(wěn),她的阿潯,由她守護。 趙珚避開這個話題,對沈潯道:“太傅剛剛病愈,不若今日就讓朕習字可好?” 沈潯知曉,她咳疾初愈,講讀經史頗費氣力,女帝這是不欲她太過勞累。于是輕輕笑道:“就依陛下。” 趙珚開懷,挑出先前習得的“君子九思”,提筆習字。她一面習字,一邊時不時抬眸悄悄覷向沈潯,只見沈潯在一旁素手執(zhí)冊,面色沉靜。那小巧耳垂,今日佩了一副玳瑁珥珰,和發(fā)髻上那支玳瑁簪甚為相襯。阿潯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趙珚想著,獨自偷笑。 習字片刻,趙珚忽然想到沈潯畏寒,于是忍不住問道:“太傅冷不冷,可要叫宮人再添些炭火?”沈潯專注于案前書冊,聞言并未抬首,只應了聲:“臣,不冷?!?/br> 過了一會,趙珚又問:“太傅渴不渴,宮里御膳坊新制了金漿,煮開飲下,解渴亦暖身?!币娳w珚習字如此不專心,沈潯忍不住抬眸,正欲以太傅身份訓導幾句,卻見眼前女帝眼睛亮亮地看著她,終是沒忍心,只道:“臣,不渴?!薄芭丁壁w珚嘟囔著嘴,低頭繼續(xù)習字。 又過了會,趙珚再次看向沈潯,正欲開口,卻見沈潯已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首望著自己,面色顯然不虞。趙珚微微抽了抽唇角,沈潯這表情,她太熟悉不過,每回阿潯生氣就是這副模樣,……別說現在,就是上一世的趙珚對著如此的沈潯,心里都莫名發(fā)怵。 “陛下可知,俯而學,仰而思?”沈潯站起身,走向趙珚,眉目清冷,朱唇緊抿,聲音已然帶了幾分責備,“讀書、習字都該沉心、靜氣。若臣在此處讓陛下分心,臣去側殿便是。” “太傅莫走!”趙珚急道,“太傅教訓的是,朕定靜心習字,太傅……太傅莫要去側殿。”趙珚嘟著嘴,顫顫說道。面前的沈潯,那迎面而至的冰冷氣場讓她瞬間沒了絲毫底氣。